话说那日鲁大拳把老妇人接到屋子,让她和白冠人独自相处的时候,老妇人想了很多办法,所以当日她只是闪了一个念头,让孩子记住仇恨,以后去报仇,她不想让怨毒充满这个孩子小小的心灵,以免以后行差踏错,危害人间,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不再想起。
看着呆若木鸡的白冠人,老妇人忽然一伸手,把屋里的烛光扑灭了,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完全变成一种非常温柔,非常温暖的年轻女声:“冠人,冠人?”虽然素未谋面,但是老妇人猜测此刻白冠人意识并不清醒,想来这种方式应该可以混淆视听,让他误认为是自己的母亲在呼喊他。果然,这招奏效了。
白冠人眨了眨干涩的眼皮,眼珠因为干涩,转动起来也颇费力气,他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屋里依稀的光线似乎照出了自己母亲婀娜的身影,母亲像往常一样,柔柔地跟自己说话,就像平日自己贪玩不肯好好吃饭跟自己商量的口吻说道:“娘跟你约定,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为娘的那一份,你难道忘了吗?”
白冠人忽然“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哀求道:“娘,你不要走,要走也要带上冠人啊!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娘求你,一定好好活下去,娘路上有爹陪伴,你的路还很长,答应娘好好活下去好吗,不要让娘在阴间也不瞑目啊!”
老妇人不仅身手不凡,脑筋更是灵活,她只是听鲁大拳描述了一下当时白冠人被发现的地方以及情形,就猜到,当时冠人的母亲肯定是拼了命也想保护这个孩子,所以,她大胆的用猜想当时的情形,并诱导白冠人回忆母亲的叮嘱。
果然,白冠人狠狠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道:“我答应你,娘,平时我经常调皮捣蛋不听你的话,你最后的话,我一定遵守。你安心上路吧。”
说完眼前一亮,白冠人才发现老妇人坐在自己面前,老妇人悲悯的看看他,说:“逝者已逝,不要忘记你娘的叮嘱。”老妇人逼着自己继续说下去:“你娘托梦给我,让我以后照顾你,你可愿意跟我走吗?”
白冠人本不相信鬼神乱力之说,但此刻他深深相信刚刚是自己母亲从阴间传来的话语,或者说,他愿意相信这是母亲最后对他说的话。
他毫不迟疑坚定地点点头,道:“我愿意。”
只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如何能从那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中看开,能够在以后的生活中可以再次开怀大笑,再次热爱生活呢?相信连天上的神仙也无能为力吧。所以,之后他努力地吃饭,睡觉,但是依然走脱不出去。
言归正传,说道白冠人看到小野猪拼死把缺耳狼撞死之后,喷了黑色的鼻血便直挺挺的倒下去,老妇人大吃一惊,迅速伸手接住了他瘦弱的身体,摸了一下他的脉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孩子应该是把身体的污秽排出去,沉沉的睡着了。
而此刻的小野猪进去的气少,出去的气多,也快不行了。那两只狼连看都没看缺耳狼一眼,就要扑向更鲜嫩美味的小野猪了。老妇人飞起一脚,只见一颗小小的石子如闪电般飞驰出去,击穿了第一只狼的头颅,石子连带着脸上还挂着贪婪的笑的狼的尸体一起撞在了第二只狼身上,把第二只狼的肋骨打得粉碎,两只狼带着石子一起撞在几米外的一颗怀抱宽大树上,都急匆匆地往黄泉奔去了。
脸颊上柔柔的温暖,这是阳光晒在脸上的感觉;鼻子里闻到的是湿漉漉的树林的香气,上一次闻到还是跟母亲一起清晨去山上采蘑菇的时候闻到的;耳朵里听到的是,清晨刚睡醒小鸟婉转的歌声,远处似乎有潺潺的流水声……
此刻白冠人一点也不想睁开眼睛,似乎天地万物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然而,痴痴的躺了片刻,胃里有一股火辣辣的疼,逼着他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污糟的世界。
天旋地转,眼睛一片金星。白冠人努力的眨眨眼睛,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自己躺在枯树叶堆的简易的床上,身上盖着灰色的长袍,阳光透过树冠打在自己的脸上,伸手可及的野草叶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五步之遥处,老妇人正在跪着不知道忙什么。
肚子咕噜咕噜想起来,老妇人连头都没有回,开口道:“包袱里有烧饼,那些野果也是干净的。”
老妇人从气息就可以听出,小冠人转活了。她此刻深深地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绝对不能对白冠人太过关注和疼爱,这只能适得其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冷处理,让他可以安静的独自面对自己,可以不用过度去分心,而且过多的怜悯和疼爱,只会让他更加凄苦。
似乎有很多事情忘在脑后,白冠人也不愿去想。他依言打开包裹,取出烧饼,就着微微有点酸甜的野果,大口大口地咀嚼下去。他不停不停地吃下去,似乎要恨不得把自己撑破肚皮。
老妇人严厉地喊道:“白冠人,不要再吃了。”
白冠人木然地放下烧饼,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此生该何去何从呢?自己原来那些习以为常的美好,那些自己以为非常平凡普通的东西,此刻想来,他竟然愿意用自己所有的生命去交换,哪怕可以再享受一刻钟。
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温热的饭菜,热闹的家……
老妇人静静等着他哭完。
泪如泉涌,似乎把身体里所有的泪水都哭出来了。过了许久许久,泪腺似乎都已经干涸了。
在他最后哽咽的时候,老妇人开口,声音虽然苍老严厉,但仍然掩饰不住那一丝温柔:“冠人,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白冠人擦擦脸,依言走到老妇人身边,竟然是小野猪!
老妇人宅心仁厚,又妙手回春,当然也是那只小野猪命不该绝,并没有当场毙命,再加上老妇人及时施以援手,竟然把它从黄泉路上硬生生拉回来了。
此刻小野猪躺在草地上,睁着眼睛,眼睛里竟然流出很多泪水,眼神哀痛不已。老妇人细心的把小野猪身上的母猪血都给擦干净了,并把母猪的尸体掩埋了。
老妇人递给白冠人一个红色的绳子,原来是母猪的两颗獠牙,老妇人道:“这个是它母亲的两颗牙齿,我给你打穿了,你戴着它,小野猪就会把你当亲人一样。之后几天,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它,让它尽快康复。”
白冠人在晕倒之前,已经把自己当做那个小野猪,但是他却佩服小野猪的勇气,最后选择和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搏命。相反自己难道就这样,让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逍遥法外,自己却枉顾自己母亲的牺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