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骑兵是这样一种东西
如果说上午的课是地狱的话，那么下午的就是天堂。这句话是尉迟恭说的，因为下午第一节就是他大爱的指挥课。
“指挥是一门艺术啊……”尉迟恭就这么感叹着。
指挥是个屁的艺术，阿苏勒很无力的在心里吐槽，在他眼里蛮族最老奸巨猾的阿爸打起仗来也不过就那么两个套路，一个是感觉肯定打得过的，手一挥骑兵们就挥舞着马刀冲锋了，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不确定能不能打过，那就先过去骚扰消耗一下，马上的蛮子既是冲锋的好手同时也都有一手精准的骑射，其实不精准也没什么，毕竟大部队作战，敌人都是乌压压一片，牟足力量射过去，怎么也不会射偏。等到射的差不多能打过了，就冲吧。
阿苏勒比较感兴趣的是每天下午都有的最后两节的武技课，蛮子们普遍对于拳脚无爱，男人之间的战斗就应该用马刀来解决。而且蛮子的武技和帝国这边儿也有很大的差距，不是几招几式的差别，是整体风格的差别。其实更客观的来说，帝国拥有的是整个人类的武技系统和知识，而蛮子只是整个人类中的一支，所以显然军事学院的武技课能教的东西一定更宽广。
虽然也不怎么听得进去，但指挥课有个好处，那就是一年级的所有班在一起上大堂，人多，自然睡觉什么的就更不会被发现。只不过上大堂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位置都是随便坐，所以当阿苏勒看到慎言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时，他就知道这节课显然自己好过不了了。
“你这个家伙睡了一上午现在居然还困，你可真厉害。”慎言白了阿苏勒一眼，这个恶俗的家伙怎么可能对历史和文学有兴趣。
“你怎么知道？”阿苏勒好奇了，自己因为个头的原因，再加上是新来的，所以毫无疑问的自个儿搬了张桌子在角落里安家落户。印象里这女人似乎坐在前三排啊。
“她一上午回头看了你七八次，如果我不是知道你们俩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要怀疑你们俩会发生些什么事……”尉迟恭说完这句话都有些佩服自己了，这是多么深邃多么拗口的一句话，说玩了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这样一句话宣告了整个指挥课的走向，阿苏勒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人由一言不合逐渐发展到挣得面红耳赤，心底里都无力吐槽了，在他看来那些个经典战例实在是配不上经典两个字，要说以少胜多，这几年蛮子不一直在做这种事么，为什么这上面一点都没提过，反而拿什么几百年前的帝国军北征草原说事儿。
民族自尊心作祟啊……
这个世界目前的状态是，拥有远大于其他种族寿命的精灵牢牢占据着整片大陆一半还多的土地，并且还有两个狗腿子矮人和侏儒，矮人给精灵大军提供了力量上的弥补，而侏儒则带来了无数的机械发明。而在精灵三方联盟的压迫下，人类，魔族，还有兽人不得不联合在了一起，勉强抵挡住了精灵占据整个大陆的进程。魔族和兽人都有大片的领土与精灵交界，因此更多的力量被部署在了边界上。而在腹地的人类也并不好受，除了要给魔族和兽人提供战略物资的援助外，这几年突然强盛的蛮子也让他们焦头烂额。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人族的三十万骑兵被从联军中分割出来，最终被包围消灭，这才是导致世界格局形成的最重要因素，而不是你所说的联军战略物资不足，战斗力下降。”尉迟恭说这话的时候哪还有半点男人的风度可言，张牙舞爪的，就像要真人PK一样。
慎言则是双手抱胸，小鼻孔里不停喷着粗气，“三十万骑兵能有什么作为，更何况早就没有了粮食的马甚至都跑不起来，联军当时的问题就是战线太长，补给跟不上最终拖垮的。”
这一个问题是老师留给大家自由讨论的，本来就意念不合的两个人就这一问题更是大吵特吵。睡个觉都不得安生的阿苏勒最终大怒，他狠狠地一拍桌子，大声地喊道。
“还……有……谁！！！”
整个大堂教室都安静了，无数的目光梭巡全场后，最终找到了阿苏勒。
“你发什么神经啊……”慎言狠狠的在桌子底下踹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脚，然后，在她，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阿苏勒就那么站了起来。其实他本来是想说别吵了什么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这么霸气外漏的一手。
“老师，你给的这个议题的两个答案都有问题。”
鸦雀无声都不足以形容现在的状况，因为根本没有人认识阿苏勒，这个明显脸上还有打架痕迹的家伙居然敢质疑老师，所有人都等待着，等待着一项严酷的修老师给予答复。
有多久了，没有人在课上质疑自己的言论，而且是这么直接的，不给他自己留一点余地的方式。修耳颇有些感慨，三十多年前自己就是这么在课堂上问自己当时的恩师，而现在，终于有人要给自己难堪了。他笑了笑，示意阿苏勒把话说下去。
“三十万被分割的骑兵，能被包围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就当时的情况来看，被分割在精灵腹地的三十万骑兵正是发挥骑兵最强大作用的机会，陆地越广阔，骑兵的生存空间就越大。而且对于骑兵来说，三十万虽然是个很大的数字，但绝不应该用来攻坚，在敌人腹地应更多的进行破坏和掠夺。”
“至于所说的粮草，”阿苏勒缓了缓，刚才说的有点激动，“对于敌后的骑兵来说，满地的资源都是粮草，三十万的军队甚至都不需要设置专门的辎重部队，一路走一路抢，以战养战，即使最坏的打算最后依然被消灭，也应该是在漫长的追逐战中消耗殆尽，绝不应该被一次性包围歼灭。”
阿苏勒说的更加兴奋了，“如果我是那三十万部队的领袖，我会带着部队直插敌人的心脏，路过的大城或者重要战略目标直接绕过，而容易拿下的小城和村镇就是我的目标，即使走上这条路注定我不可能和处于弱势的联军汇合，但我可以拖住更多的敌人。”
这段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大堂就像是炸开了一样，所有人都在议论着，毕竟阿苏勒说的听上去虽然新奇，但是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修耳则是鼓励的看了阿苏勒一眼，开口问道：
“你说的是很好，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有哪个战场上出现过这种战术么？你想到的，你认为前人会想不到么？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敢付诸实践呢？”
“有，有一个战场，近一百年来一只上演的就是类似于这样的战斗。”
“那就是，帝国和蛮族的战场。”
阿苏勒说出来这些话以后，全场再一次安静了，出于某些奇怪的原因，帝国和蛮族近年来战争的消息并不会被广大的普通民众所知，大家只是知道最近几年蛮族突然强大起来，却依然签了一个臣属的《夜龙条约》，可修耳清楚，近一百年来，帝国在这篇战场上，从来就没取得过一次像样的胜利，哪怕是在蛮族内部争斗最凶狠的年代，蛮子的骑兵依然肆虐在夜龙河以北的帝国领土上，他们每个人配两匹马，口粮只带三天的，他们经过的土地就像荒原一样，粮食，牲畜，甚至是人类，都被掠夺的一干二净。
“可你并不了解精灵的腹地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也不知道敌人到底在哪里。”修耳有点慌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只是在找些借口，但他不希望帝国封锁许久的关于与蛮族战争的信息散播出去，因此他还在尽力挽回。这时候，他都有些后悔，自己出了这样一个议题。
“如果我是那只骑兵的统帅，那么我一定会了解，因为即使不是被敌人分割，我一样会率领自己的骑兵进入敌人腹地，因为这才是我的打法。”说这话的时候，阿苏勒的身上散发出无比的自信，那是一种让人难以质疑的气势，哪怕他说的更像是偏执，却有着难言的信服力。
议题最终还是结束了，并不是修耳找到了更好的托辞，事实上，他也不想再跟阿苏勒探讨下去，年轻人有这样的勇气和信心是好事，然而时间到了，自然就要下课，不过所有人都出去后，他还是单独留下了阿苏勒。
“你不是帝国人，你是个蛮子，是么？”这是修耳的第一句话，只是这一句，就让阿苏勒有种原形毕露的感觉，他不知道修耳怎么看出来的，不过他也没打算撒谎，点点头承认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上过战场，有没有见过帝国的骑兵，你给我的感觉应该是见过，那么你告诉我，帝国的骑兵和你们的骑兵有什么差别么？”
“差别么？”阿苏勒想了想，“马上作战能力很差，马术不精并且对马的了解也不够，而且，你们的马也不行。”
这小子还真是不留情面啊……修耳一头黑线。“那么就像你说的，这样的三十万骑兵，你认为能做到你说的那些么？不说那些骑兵在马上呆几天就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单说马，恐怕长途奔波之后会有一大批不再有行动能力。所以你还认为如果你是这三十万的骑兵的领袖，你可以做到你说的那些么？”
这回阿苏勒承认，自己是真的被说服了，他看向修耳，摇了摇头表示做不到。然后尴尬的一笑。
“其实你说的没错，因为你是蛮子，所以你潜意识里的骑兵就应当是那样的，可事实上，全世界所有种族所有的骑兵中，也只有蛮子的骑兵是这样。”修耳不想打击阿苏勒，单独留下他也只是想告诉他更多的东西。
“所以你是这么我是蛮子的？”
“恩，还有啊小子，我们帝国的骑兵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只是对于骑兵部队的建设理念不一样罢了。我们的重骑兵一样能撕穿敌人的阵线。”
“恩，是。”这一点阿苏勒可不怎么信，所以回答的很敷衍。
修耳听了只是一笑，这种事情本身不亲眼见到的话谁也不会相信，他看了看阿苏勒脸上还没消下去的青紫，“走吧，武技课上见。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对武技特别有研究。”
走出教室门，尉迟恭就等在一边，看到阿苏勒的时候别提有多兴奋了，“你刚才真是惊艳啊，太过瘾了，完全颠覆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光辉形象。”边说还模仿阿苏勒的样子，“还……有……谁！”
“话说回来，你说的确实挺有道理的，我挺你，所以老师说什么你别在意，上了年纪的人都好面子。”
远处的修耳走着走着一个趔趄。
“他说的还是挺对的，”阿苏勒把修耳的话复述了一遍，“而且他说的重骑兵，我还从来没见识过，以前在战场上见过的大多是你们的步兵，实话说我见过的帝国骑兵甚至都不如你们的步兵有用。真想见识见识。”
阿苏勒说完倒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点歉然的看着尉迟恭，“我是上过战场的，我还杀过你们的人，你会不会……”会什么阿苏勒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有点担心，这可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
“我可是帝国将来的总长，这种芝麻绿豆的事情完全不在话下。你想见识重骑兵还不简单，将来我当了总长，手底下所有的骑兵都归你，我要看着你在精灵的土地上驰骋。”
“你是帝国将来的总长的话，我还是蛮族未来的大王呢……不过大王也不要紧，我一样可以当你的骑兵统领。”
这算是一个约定么？是少年之虎，是年轻的心，未来的帝国总长和未来的草原之主可曾想过这儿戏一样的话，会不会有兑现的一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