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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娱乐元年,是从我这儿开始的

而一直到了上个世纪快要结束的时候,这内地的娱乐氛围,方才渐渐成型,继而升温。

首先点燃这把火的,无疑就是那个说着"君子一言,多少马都追不回来"的赵薇版小燕子。

那一片全民同聊一个话题的唧唧喳喳的场面,基本上就是内地娱乐的雏形。紧接着,粉丝、写真集、海报、签售等等娱乐周边元素,一一"粉墨"亮相。

再说磁带店的胖子。

当年,他冒着全镇的大不韪,又不惜与音乐教父的我六叔反目的代价,毅然易帜归顺了那个台湾小妮子千百惠。当时,大家都一致觉得,胖子这棵墙头草,凡事最多不过三分钟的热度,用不了三个月,他那小魂魄就不知道又被哪个人给勾走了呢!

而这一次,胖子对千百惠的忠贞不渝,却让镇上所有的人都看走了眼。之后,他把对千百惠的那份切切崇拜,竟然一直保留到现在,且温度不减!

他那份对于偶像的崇拜,横跨了两个世纪且不说,这中间,还面对好几次致命的诱惑,但他最后,却也都丝毫没为之所动。那帮致命的诱惑其中,就包括后来的那个像荷花仙子一样脱俗的孟庭苇,以及再后来的那个好像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精灵王菲。

而胖子,竟然是一点儿都没对她们动心。

他毅然决然地爱着那个风情绰约的千百惠。

据六叔说,在那十几年的时间里,胖子的磁带店里,每天雷打不动地都先要连放五遍《走过咖啡屋》,然后,再顾及其他的。用胖子的话来说,管她那英田震等什么天后呢!

由于胖子每天都要播放五遍《走过咖啡屋》,以至于,那帮跟他做近邻的一些掌柜们,在经过十几年的耳濡目染后,都硬生生地"被学会"了那首歌。常常是,这一帮岁数老大不小的老男人们,不经意之中,口中就会哼唱起那首小曲,这其中,就包括那个剃头的老任、卖香油的老张,以及那个卖老鼠药的等等。

并且,那首"被学会"的歌,最后还演变成了岁数最大的那个开油坊的老张的一场噩梦。六十多岁的他,到了后期,已俨然如中了魔怔一般,常常是不分场合、又不顾辈分地随时就犯病,而且,他轻哼的声音婉约如珠——

每次走过这家咖啡屋

忍不住慢下了脚步

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

揭开了相悦的序幕

今天你不再是座上客

我也就恢复了孤独

……

而因为那事儿,老张被他那过门仅仅三天的儿媳妇两次质疑为神经病,一次质疑为变态。于是,在新婚的第三天早上,那儿媳妇终于不堪忍受,躺在地上,打着滚地跟丈夫又哭又闹,说死活都要分家另住,表示她一天也不能再跟这位婉约公爹待在这同一屋檐下了!

而那老张,在一旁听到这番话之后,害臊得几乎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直接钻进去。在他羞惭着去上吊未遂之后,便一阵风似的跑到磁带店,对着那罪魁祸首的胖子,当头便拜,然后声泪俱下地说,你个老祖宗!求你以后别再放那个歌了行不?

胖子愣了半天,也硬是没整明白,老张到底中的是哪门子邪!

可怜的老张,竟然都不知道这首害得他晚节不保的歌的名字!最后他还是带着哭腔哼哼了几句,以便提醒胖子。经这一折腾,胖子更加蒙了,更加坚信了他是中了邪。

直到随后赶到的老张儿子一五一十地这么一讲,胖子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自己的一不小心竟造了这么大的孽!

于是他连忙对老张作揖道歉,一脸真诚地承诺,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在公开场合下放这首歌了!如果食言,直接把店砸了就是啦!

而那时,像小丸子一样可爱的孙燕姿和那个唱R&;B很好听但却不怎么爱笑的周杰伦也刚刚出道了。

尽管经过了那一档子闹心的事,但胖子对千百惠的热忱反倒与日俱增了,且变本加厉。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终于和腻歪了十几年的山寨版千百惠翠平喜结良缘,紧接着,一下便一口气生了两个花骨朵一样的双胞胎闺女,于是胖子想都没想,便分别给她俩取名为小百小惠!

去年回老家时,胖子那经营二十多年的老字号磁带店正式宣布关门大吉,而改成了经营太阳能。

磁带店关门的原因很简单,胖子说,最后那三个月他总共只卖了四张唱片,其中还包括了小舅子赊账的那两张。再这样坚持熬下去,全家人,恐怕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于是,我问他,卖盗版也赔钱吗?

胖子说,连盗版也都没人来买了,现在大家都从那电脑上自己随便下载,一分钱都不舍得花了。

作为唱片经销业的前辈,胖子最后也不忘惦记着业界同行。他问我,北京磁带店的情况现在咋样?

我说:"暂时还健在。"

胖子那个卖磁带店的老屋,那时,已被捯饬得面目全非。那厚重古朴的青砖老墙,被贴上了一层颜色浅薄的华丽瓷砖;屋顶上,那些曾经在风中摇曳的茅草,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浓妆艳抹的石棉瓦,而那些灵巧的麻雀和斑斓的蝴蝶们,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不止胖子的老屋,镇上的许多古风漫漫的老屋,基本上也都换了模样,或者直接被拆迁了。

那些曾寄居着我烂漫少年时代雪白梦想的一切,如同那飞舞的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就这样,都渐渐地一一地在风中渐远,直至永远地消失。

第二天,正赶上胖子家的两个千金过十岁生日,我应邀出席。在席间,已经是镇上文化站站长的翠平连罚我三杯,以惩罚我少年时代的那次恶作剧。我自知理亏,于是端起酒来,三饮而尽。翠平又半开玩笑地说,当她那一年。在学校的春晚上唱《走过咖啡屋》唱砸锅之后,她当时喝药上吊的心都有了!后来,只是为了自己那个对胖子的白头到老的承诺,她方才勉强苟活!

于是,在一旁的胖子便顺坡下驴,借着我的内疚劲儿还没过去的当口,对我开始实施讹诈。他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京城名记了,给我弄张千百惠的签名,总不成问题吧?要成的话我就钉个楠木镜框把它裱起来,从此,咱俩恩怨情仇,一笔勾销;要是不成,我继续铭记你这笔羞夫辱妻之仇!

尽管胖子在那里半开着玩笑,而我却一脸正色地矢口回绝他,我说,这个还真不成!

怕他的小性子的毛病又犯了,我又补充一句,除了千百惠之外,其他的都可以考虑!哪怕是刘德华李宇春李冰冰曾轶可或者韩庚的……基本上都不成问题。

而那胖子却还真的一根筋到底,他说死活就只要千百惠一个人的,其他的人就算倒贴钱给他,他也是不稀罕。

而我最后也是死活没答应他。

什么玩意儿啊!连人家刘德华李宇春李冰冰还得倒贴钱给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懒得继续理他,然后装作不胜酒力,摇摇晃晃便撤了。

其实,即使向他解释,他也不见得会明白的,因为,那圈子绕得实在太******远了!

远得让我都有点模糊不清。

二〇〇〇年的夏天,我人生的第一个小高峰,迈着像那小沈阳一样的步伐,啪啪地自己就来了。

在那个艳阳明媚的春天,在一个叫《SOK音乐时空》的杂志社里,我的薪水从五百块钱一下子便陡升到六百。

这还不算,也是在鸟语花香的那个春天,我从搬运工兼给读者回信的杂役,像跳蹦床似的,一下蹦到编辑记者的位子上。

那段有着华美弧线的转身过程,待会儿,我肯定会娓娓道来的!

让我像蛙跳一样,先跳过那流光溢彩的记忆,而去理顺一下那个让胖子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吧!

为什么连刘德华韩庚的签名都敢拍胸口答应的我,却对千百惠的一切支支吾吾?

我现身娱乐江湖的那个二〇〇〇年,应该是中国内地的娱乐元年。

二〇〇〇年之前,或许有好的音乐,有一堆人民艺术家,但注定缺失娱乐元素,尽管那时陆陆续续也发生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事件,比如:女歌手上吊,男歌手被刺,以及经纪人被杀等等。但,那多为独立的恶性事件,跟其他的关系不大,最多,也不过就是当时报纸的社会新闻版面里,娱乐人物多了些而已!

并且那时,支撑成熟娱乐氛围的几大关键构件,基本上为零。

比如公关危机处理。

就拿那个男歌手被刺为例,那处理的手段以及结果,现在想想,甚至都不如八十年代那几个农村少年。

十四岁的我六叔在知道张行出事之后,还懂得在第一时间就召开小会,统一口径,然后拿出了一个当时对张行算是最为有利的方案,然后昭告全镇。

于是,那些狐疑无助的粉丝先民,在很长时间里,都坚定地认为,肯定是因为张行太红了,所以才被对手设美人计给算计了……

而一直到了上个世纪快要结束的时候,这内地的娱乐氛围,方才渐渐成型,继而升温。

首先点燃这把火的,无疑就是那个说着"君子一言,多少马都追不回来"的赵薇版小燕子。

那一片全民同聊一个话题的唧唧喳喳的场面,基本上就是内地娱乐的雏形。紧接着,粉丝、写真集、海报、签售等等娱乐周边元素,一一"粉墨"亮相。

这一阶段的意义,是多少年前,同样万人空巷的《血疑》、《霍元甲》、《渴望》那个时代,所不能涵盖的;也是尽管火得一塌糊涂,但却不容易见到活人的四大天王和小虎队时代所不能涵盖的!

接下来,又朝这把火上添第一把柴的,则是韩国的一帮花花绿绿的孩子!他们个个能歌善舞、靓丽俊美,然后三五成群,欢呼着,大踏步地进军到中国内地!

那帮成群结队的孩子们,都取着很好听的名字,比如HOT,比如NRG、神话等。

一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当年HOT的粉丝,那份对于艺人的近乎宗教般的虔诚和狂热,是空前绝后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单从娱乐上讲,HOT的意义,明显地区别开了他们同时期的艺人们。

尽管,那些同时期出道的艺人们同样拥有着大量狂热的拥趸者,比如谢霆锋、陈冠希、陈晓东,比如同样是来自韩国的NRG、Baby VOX、神话……

而就是他们,再加上如日中天的HOT,基本上占据着大部分娱乐杂志的主要版面。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HOT竟然连续五六期都霸占着我们那本杂志的封面,并且还不包括单人的安七炫或者张佑赫。

在杂志社做杂役的时候,我一直很纳闷:这杂志里面,怎么没看见一个内地的艺人呢?

这个疑问一直到了我做了编辑记者的第一天,才得以有机会问主编。

我说:杂志上怎么没有内地的艺人的消息呢?

主编说:因为内地的艺人没有韩国的港台的红啊!上了估计也没人看!

我说:没准儿多上一上内地的艺人,慢慢的他们也会红的!

于是,从那天起,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记得最后主编说:好吧!给你三期机会,做些内地的艺人的内容吧,行的话,就把内地艺人的版面保留下去,如果不行,以后就永远别提这个话茬!

我说:试试吧!

而主编最后撂下的一句话却差点把我噎死:这些内地的艺人,你必须得自己去联系!这一点,不会有人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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