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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锦屏提着行李在街上走,各种车辆风驰电掣般闪过,让人眩晕,“天涯之大,却无容身之地”,少年时学着诗人老气横秋的音调,一味卖弄忧伤,步入社会才知道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包含多少辛酸,委屈。公交车在她前方五十米的站台停下,有人急奔过去,她感觉很无力,不想奔命,在心里默默祈祷,愿它看见她,为她驻足。她这样走一步祈祷一句,走一步祈祷一句,兀地从她身后斜杀出一个人,她一手护着右肩的单肩包,一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比划。“司机,等一下,等一下”。多情总被无情恼,公交车倔强的离去,它没有听见,还是说不愿为任何人逗留,锦屏思索着走上站台,见那挥手的妇女汗如雨下,妇女好似还有些尴尬,对锦屏说:“可惜跑了一路,都没听见”。锦屏略略一笑,不欲答话。公交车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赶时间的人恨不能上去拉一把,车上人爆满,售票员扯破嗓子在门口反复叫道门口的往后面走,后面还有座位。后面的人挪一步,锦屏跟着其他人撵一步,一直将他们逼到下车的车门口,实在挪不动了,只听那售票员还眯着眼高唱上来的往后走,后面还有座位。一个人说:“脚都踮着不知往哪放了,还说有座位,你给我把座位找出来哇”。他这一说大家都抱怨起来。一个车上闹得像煮熟了的开水。锦屏本来心不在焉,终究还是被他们扯破的嗓子叫回人间。经过蓬莱公园,她忽然想到,大年初一到这里来拜菩萨的事。那些菩萨总是双唇紧闭,不吐一字,高高在上,每次路过此地,她从来都是虔诚的仰望,但菩萨从来都没有保佑过她,她有些不甘心,又总觉得菩萨是应该要存在的。她挤下公交车时想到一会儿又得那样挤上去,可能连刚才那样实在不能算好位子的位子都没有了,她立刻后悔了。这时她身体向后转一百八十度,见山脚上山的石阶坍塌了一截,山上的蓬莱公园是没法去了,听见一中年男人吆喝着“糖葫芦,糖葫芦,卖糖葫芦了哦”,她走过去,中年男人说:“姑娘,要糖葫芦不”。锦屏说:“不要”。她从他身边走过,那中年男人对着她背影说:“来一串吧,便宜的”。她走到一个地摊上,直直的看摊在地上的一条写满字的彩布。那地摊的老板半天才抬起头来招呼她。说:“小妹,算命吧”。锦屏知道这些人惯用的伎俩,怕被宰了,说:“多少钱一个”。地摊老板说:“这个得看命,命不好,我可以分文不收,命好自然就得多意思意思了。”“我又不会算命,怎么知道自己命好不好,还不是都得由你说”。“这个一般都不敢乱说的,你以前也算过命,知道自己命怎么样,我怎么敢乱说,”。地摊老板见锦屏不说话,似乎有些动摇,恰到好处的说:“要不这样,我收你八块钱,先帮你简单的看一下,如果你命是真不好我就不收你钱了,如果你命好,你就再给我几块,当然一般人还是都希望别人说他命好的”。锦屏有些迟疑,地摊老板又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乱说”。锦屏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地摊老板拿笔在一沓泛黄的长方形纸上排开,一边碎碎的念着她的生辰八字,一边左翻一本书,右翻一本书,推算了一阵子,他便认真的说:“你这命不能说好,但也不差,只能说一般。”他把纸递在锦屏眼底,拿笔指着说:“你看,你这个人呢,脾气比较暴躁,稍有一点不对就容易发火,在家里呢,不喜欢做家务,一碰家务就要发脾气,东西都经不住摔。这些都是因为你五行属火的原因”。他又拿了一本书给我看,他说:“你是属于阴火之人,你看吧,书上都写好了阴火之人怎么样”。锦屏拿着一看:火性人,面上尖中宽,多丰满,色偏红。走路摇摆,行动急速,说话声音尖多破,舌音重,毛发稀疏,气度岸然。生气时,面红耳赤。火性分阳火阴火,形同,而气质清浊随心性变化。

阴火性,急躁多贪,喜虚荣,好夸张,行多狂妄,奔高贪好,争名逐利。外明内暗,见人不见己,知进不知退,得理不让人。常以屑琐细故,致使全家不欢。欺负老实人,吹毛求疵,好争理,喜奉承。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富贵。做事虎头蛇尾,态度拘谨,行多过失,屡改屡犯。老年多昏馈。

阴火好恨,个人利益受到损害,无从发泄便怀恨在心。对内心潜藏的不满,会伺机报复;如若私欲得不到满足,便耿耿于怀;或是自尊心受伤,一有触动,愤恨随即被点燃。祸藏心底,日积月累,愈演愈烈,一旦爆发,便可酿成大祸。这种隐而后发的后果是,一发便易引起狂涛巨浪,并且往往存有预谋。

锦屏看完一言不发。地摊老板说:“阴火内存,恨多伤心,心跳心慌,头晕目眩,惊怖不眠,甚者神经错乱,颠狂谵语,暗哑疔疮危及身命,这是受阴火之害。要想愈病,必须化阴火为阳火,如果你愿意化你就给一百块钱,我帮你化了就是,你愿不愿意?”。这是要抢银行的节奏啊,锦屏想化,又觉得太贵,正不置可否,地摊老板又一阵龙卷风袭来,呱嗒呱嗒的说:“阳火就是真火,是火的本性。阳火之人光明磊落,通情达理,温恭安祥,守礼守分,文采节制,表度有章,聪明谦让,举止大方,事无巨细,考虑周详。能高瞻远瞩明理达时,有“无入而不自得”之象。所以说:“火是拨正的。”古今中外凡创制伟人哲士,无不是得益于阳火之功。阳火“明理”。阴火则不明理,不明理就是在黑暗中行走,随时有落入陷阱的危险。“世界乃是万迷阵。”财色名利,权势地位,以及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其**力是非常强的,一旦失足,陷入其中,便可断送人的一生,到时悔恨莫及。只有明理的人,才不会被这些奢侈繁华,扑朔迷离的假像迷惑,所以“明理”是黑暗中的明灯,它会指示你走一条永无懊悔的坦荡之路。处事通情达理,为人光明磊落。明理者自会达时,达时者当能契机。阴火的根子是“争贪”二字,古今中外,那些恶贯满盈、身败名裂的人,谁不是被争贪二字拉入陷阱而走上绝境的?当初,他们也是手握权柄,富甲一方的明星。贪财之人往往不择手段,损人利己,以私害公。注意了,这个贪得无厌,**无穷,就是阴火的特点,而争功争理是阴火的本能。“争理火就外攻。”伤人害己,伤人则是由于争理,破坏了人我关系;害己乃是觉得自己有理,错在对方,心中过不去,想不开,耿耿于怀,无明之火上炎,心脏必然受病。你现在还年轻,可能感觉不明显,但是至少你的心率是要比一般人快一些,不信你可以去医院做心电图。”锦屏感觉被戳了一下,她点头说:“心率就是比较快”。地摊老板见说中了,越说越玄,仿佛不拿到那一百块钱,死都不罢休,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为自己争功,正是败德败道之苗。争功的人,大多都因私心膨胀,名利第一。他不知道,越是争功,越会降低自己的价值,不但败坏声誉,而且还染污了心灵。阴火之人还有个黏滞性的特点。黏滞阴火之人遇物黏物,遇情黏情,情牵物累,不能自拔,你要是谈恋爱了,这个就感觉明显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化一下火,否则你一生会生活得很累,身心劳累。人不怕身体劳累,怕就怕心累,心累,什么都不想做,人越来越懒惰,躺在那里无所事事,又是一阵天马行空,咚一下,出事了。害人害己。要不我帮你化一下”。锦屏被他一阵炮轰,大脑一片空白,说:“我再想想”。地摊老板见她犹犹豫豫的,说:“这么说,我看你还是个学生的样子,可能没出来工作多长时间,再给你少二十,这样就没话说了吧”。锦屏突然醒过来,说:“算了吧”。地摊老板自信她一定会掏腰包,谁知,她竟然这么说,咯噔一下,心里很是不痛快就说:“我怕你在活菩萨面前还这样扣扣搭搭的”。锦屏不语,地摊老板说:“我说了这么多,你总得给个十块茶钱”。

一行人来到富士康,经历了面试、体检,有个人让她去码头输资料,她想既然是和同事一起来的,就得走一起,这年头,骗子猖獗。

锦屏不曾有机会参观工厂,她想借助这样的机会好好参观一翻,可是第二天大家都决定离开,她虽然有些不愿意,留下她一个人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只怕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吧,再则过几天要考试,还得回家复习,这次富士康之行算是白白浪费了。

四五天的日子不算多,但也不少了。有些事还是乘热打铁的好,搁久了就冷了。第二次去泸州,少了一种新鲜感,各种问题便呈现出来。锦屏想这样背井离乡的来到这座城市,就为了一份糊口都难的工作,她不是功利,是社会确实太残酷。有多少人愿意和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小子谈恋爱呢?没有钱等于没本事,没本事的人父母,兄妹,亲戚谁会待见呢?锦屏有两个舅舅,大舅喜欢锦屏,小舅也喜欢锦屏,逢年过节见到大舅,大舅总是嘻嘻哈哈的说些空话,小舅离开前总是忘不了给个红包,锦屏还是更喜欢小舅,虽然大舅也不讨厌。一次,小舅冒着雨来到锦屏家,临走时落下一双皮鞋。爷爷拿来欲往脚上穿,妈妈吼道:“你穿什么嘛,那是锦屏小舅的鞋子,人家走时忘了带走”。爷爷说:“他是故意落下的,想给我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对于小舅落下的皮鞋,爷爷其实是很乐意接受的,而事实是站在妈妈和爷爷谁一边的,成了未解之秘。锦屏见妈妈和爷爷为一双皮鞋闹得不愉快,其实皮鞋只是导火线而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第二日锦屏便买了一双新皮鞋给爷爷,此事算是告一段落。锦屏邀徐自然逛街,几次徐自然都拒绝了。一天徐自然说:“我们去逛街吧”。“我不想去”。“走吧,我要走了,以后我们姊妹还有多少日子一起去逛街呢”?锦屏兜里没什么钱,她原是不想去的,想到徐自然说得在理,她想我虽没钱,但是陪她去也未尝不可,一口应了下来:“好吧”。二人来到一家专卖店,锦屏一向都不来这样的高档专卖店,徐自然是在大城市里生活过几年的,她的品味自然要高些,锦屏第一次来,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她坐在一边,看徐自然试穿,几分钟下来,才试了两套,店员说粉色的那套更适合她花一般的年纪,紫色穿上还可以。徐自然问:“粉色的多少钱”?店员说:“六百”。徐自然低下头,脸色微变:“太贵了”。店员说:“你得看质量啊,你看你马上就要面试找工作了,是时候投资了,我们当年为找工作也都做了这方面的投资,人家第一次见你,你里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谁能知道呢,一般都还是看外在吧”。徐自然说:“也是”。店员说:“那你拿着呗”。徐自然对锦屏说:“你觉得怎么样”?锦屏说:“看你吧”。店员说:“拿着吧”。徐自然说:“太贵了”。店员说:“你姐姐不是在吗”?回过头对锦屏说:“姐姐给妹妹拿上吧,你现在给她买了,以后她挣钱了也给你买”。锦屏说:“看她自己吧,家里给她钱了”。店员说:“那就拿着,我给你包好”。徐自然对徐锦屏说:“我就一百多块钱,你给我给吧”。徐锦屏忽然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心里咯噔一响,有些失落。她迟疑说:“你真喜欢吗”?徐自然说:“觉得还可以”。店员说:“姐姐你看,妹妹那样喜欢,你就给她买了吧,你对她好,她会记住的”。如果现在锦屏感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那接下来的事她才不知道作何感想呢。她参加工作那会儿,去面试还是穿的一件穿过四五年的旧衣服呢,其实刚毕业的大学生参加面试,只要整洁大方,便是妥妥的。徐自然想要,店员说得句句在理,她怎么能说一个不字呢。只有打肿脸充胖子了。她说:“那就买吧”。店员将衣服包好,锦屏说:“可以刷卡吧”。“可以的”。她把单肩包取下来,在包里翻了半天,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升起,脸刷的红了,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该如何解释,会有人相信她吗?她窘迫的说:“遭了,我银行卡好像丢了”。店员说:“那你就给现金吧”。锦屏说:“就两百多块现金”。回到家里锦屏翻箱倒柜的找了一晚上,实在没有。第二日早上,徐自然说她要骑自行车去建设银行,锦屏说:“你要去多久呢,我一会儿也要去银行”。“我去了中午才回来”。锦屏说:“那我先去银行吧,挂失办张卡不到半小时就回来”。徐自然有些不悦说:“你走路去吧”。锦屏说:“天气这样炎热,你都知道骑车,我去工行比你还远一些,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徐自然忽然咆哮说:“你骑,你骑,你骑”。徐锦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份不足以糊口的工作,是让她觉得有些艰难,这种捉衣见肘的日子她过怕了,实在厌烦,不想再过下去了。不过如果这次考上锦屏倒是从这个家解脱出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窘迫的事发生,她觉得自己必须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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