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冷箭飞来飞去,射入了人体、板盾和小车上,闷响声不绝于耳,陶升见洛神和“女妇人杀手”有些窘迫,便示意冉薇和自己一起,把板盾移过去,加强对方的防护。结果,陶升弓着腰,哼唧哼唧地将板盾移了过去,“洛神”冲着自己微微一笑,陶升立刻觉得花儿都开了,那贵妇也哼了声,总算表示对陶升行为的某种认可。
陶升窝在墙角看花开,旁边的坞壁却骚动了起来,一股黄巾贼,不知怎么地,绕开了审配、逢纪的阻击,乘乱摸进了台地里面来!带头的身材高大,一身重甲,手里举着大斧头,如修罗山鬼,到处劈砍,人头断肢飞来飞去,众人不能抵挡,眼看就奔到陶升这边来了。夜色和火光中,陶升赫然发觉,对面的怪力大仙,头上戴的胄,居然伸着两根牛角。
原来是青牛角,亲自带队夜袭来了,怪不得这波黄巾贼战斗力如此强悍。
陶升想喊声牛大哥,上去认亲归队,但他自己好归队,但身边这几位娇滴滴的妇人妹子,牛大哥却一个都认不得,只有用斧头交流情感了,香消玉殒,特别是残忍地死在蛮横斧劈之下,陶升于心不忍啊!于是,他鼓起了勇气,将手里的板盾举了起来,化为了一道血肉屏障,挡在了“洛神”面前。
旁边的冉薇却一跃而起,举着手里的短刀,像青牛角飞扑而去,宛如一只扑火的飞蛾,陶升刚想阻止,但已来不及了,青牛角怪叫一声,呼呼就是横着一斧,准备在半空里把冉薇给大卸八块。冉薇很是机灵地一侧身,避开了青牛角的锋芒,但很快被后继的几名黄巾贼缠住了。
青牛角提着大斧,大踏步直往前来,他知道袁绍军中垒营的指挥中核就在此地,而且水源和马匹也汇集于此,只要屠了这里,敌人肯定彻底崩溃,他现在眼里唯一的事情,就是寻找任何活物,用手中的巨斧将其一一砍杀。
“洛神”捂住自己那满是青丝的美丽头颅,绝望地尖叫起来,而那贵妇也已举起了匕首,准备在被青牛角这样粗俗的怪物杀死前,自我了断,来保持最后的尊严。
看来只能靠我了,陶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举着板盾叫了一声,朝青牛角来袭的大斧迎了上去,“喀喇”一声,门板厚的板盾被削去了一半,一霎那青牛角与陶升打了个照面,“怎么,是江都仙!”
“青牛角大帅,放过我们吧。”陶升乞求到。
“江都仙,你忘了你是俺们一伙的,别被冉纪那疯子骗了。”青牛角劝道,手里的巨斧停在半空里。
“冉纪冉大哥是好人,他也已经死了,你们已经得到了邺城,就放过我们吧。”
“不行,江都仙你让开,我要劈了袁贼的妻小,掳了他的官吏,这样袁贼就一蹶不振了。”青牛角的巨斧又开始下沉。
陶升不愿意让开,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将剩下的半块板盾,往青牛角的斧头上硬顶,青牛角心一软,斧头斩入了板盾中间,但放松了力道,又是“喀喇”一声,陶升手里的板盾竖着分成了两片,冷冷的斧头尖直逼到了陶升的鼻尖,而后煞住了,那力道带来的风,将陶升的头发撞得往后直拂。
“再不让开,就算鬼神我也劈了!”青牛角见陶升仍不后退,下了杀心,再次举起了巨斧,这次明显他要动真格的了。
“完了,早知道就拿pad出来,向卢小月服软了。”陶升觉得一种死到临头的悸动,不由得歇斯底里叫了起来,整个小腹以下直到大腿像通了电,不停筛着,就等着那一斧痛痛快快地将自个的颅骨分开。
电石火光,陶升眼前的青牛角突然向旁边一闪,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而后就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宛如两个火车头剧烈相撞,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而青牛角则靠在了坞壁上,手里还举着那把斧头,已经动弹不得,因为两支真的牛角洞穿了他的肚子,把他的身体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上,青牛角藏在胄里的一双眼睛奋力地朝下看,看到了一个愤怒的牛头,还有那阵阵喷出的气息,直向自己的脸上扑来,青牛角太熟悉这种气息了,他的意志游离了起来,模糊间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带着和他一样壮硕的妻儿,牵着牛儿,走在了乡间的小路上,说啊笑啊,在他们的背后,是一片美丽的晚霞……
青牛角的斧头始终没有斩下来,他最后死在了冉纪家的大青牛的角下。
青牛角,大青牛,也真是一种讽刺。
这时,冉薇折了回来,与大青牛一起,将陶升护住,审配、袁尚与逢纪也都各自杀回,跟在青牛角后面的十多名老黄巾贼,力战不降,最后全员被杀死在台地上,鲜血把脚下的土地都浸透了。
天麻麻亮的时候,黄巾贼的第三波攻击被击溃,现在的斥丘坞一片血腥的狼藉,烧坏的车辆横七竖八,冒着冉冉的青烟,拒马、鹿角与断垣间,死尸互相重重叠叠,到处都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簇,中垒营幸存的兵士无力地躺在同伴或敌人的尸首边,都有死后重生的感觉。几名队长前往审配和逢纪面前汇报损失,中垒营现在刨去战死和重伤的,能继续战斗的不过八十人,就算是本属非战斗人员的官吏,也死伤了二十多人。听完汇报后,审配哑着嗓子,说了句:“收缩防线,死守台地……待援。”张子谦等人狠狠地望着审配,不过这时却连埋怨的气力都没有了。尸体全被清理了出去,重伤的围在水井边叫声连天,有的被长戟割坏了肚子,有的颅骨被箭羽射穿,重了点的直接昏死了过去,还轻的则连连呼求要喝水。陶升和冉薇便从井中汲水,装在绢囊里,挨个送水,这时“洛神”也起了身,对着陶升笑着说:“我也来尽一份力。”陶升脸立刻就红了,他觉得在这位美丽姐姐的面前,有种无处藏身的感觉,只能含糊地嗯嗯两下,“洛神”又笑着说“喂,你还没给我盛水的绢囊呢?”
那边,审配、逢纪和袁尚也在商议着事情,逢纪的话语显然有些刺,“现在固守待援,到最后会不会变成被一网打尽?”但这会儿审配却很神奇地不加以反驳,只说了一句:“不会一网打尽,元图你带着小公子、主母和二公子家的先走,这儿还有马,我全力帮你们突围。”
“老审你呢?”
“我不走,就呆在这里。”
“老审你也一起走。”
“别傻了,我也走,这里群龙无首,撑不到一刻就会土崩瓦解,那就真的被一网打尽了。”
停了会儿,审配叹了口气:“固守斥丘是我的策略,到现在我依然认为是没错的,不过刀兵之事,时也命也,我必须要为我的策略负责,不然你以为我想死在这里?使君的幕府,就我一个精通韬略军事,元图你不过有些小聪明而已,担当不了大事……”
“小公子,我们准备备马走吧。”逢纪立刻对袁尚说道。
袁尚这时正在迎着微微的晨光,观察着什么,听到了逢纪的请求后,他回过头来,英俊的面容带着重重的愁色,“掌营、治中,看来我们一个也跑不出去了,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