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se.9Tobelostinmemories.
“把你的枪给我！”
简素寻朝一名刑警伸出了手，那人犹豫了一下，把警枪放在了她手中。
——人类，是凶残的生物吧。不然，为什么会有这种用于自相残杀的武器被大量制造出来呢？
简素寻把枪握紧，动作生疏地将食指触碰到扳机。在轻微断续的咳嗽声里，她双手持枪，坚定地举了起来。
枪口，对准了君王。
“在这种距离下，即使是我，也不可能打偏的吧！”
全场骇然。多名刑警出声警告简素寻，但她并不理会。
不紧不慢地啜饮了一小口苦丁，君王的声音依旧平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正是你和NO.4拥有压倒性优势，为什么你还会做出这么不智的事来？”
——她难道不知道这会加速天神诅咒对她身体的破坏吗？
“不，”简素寻说，“你的死亡也属于‘思维枷锁’之一，杀死你会直接引爆廉非彦脑中的炸弹。而我，并坚持不了多久，超负荷的转生毕竟是违规的。所以，我需要这把枪来作为明确限制你的手段。”
君王笑着问：“好吧，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
简素寻反问：“你大费周章地让廉非彦带我来这里见你，无非是想把我收做你的仆役吧？”
“对了一半，”君王傲然点头，“我想要你，但并不是像对待NO.4那样，我会让你自己选择是不是要跟我做同伴。”
这个回答口气柔和得让人不敢相信，廉非彦内心里闪过一阵不安，他冷笑一声，大声说：“君王，那要是素寻不原意追随你怎么办？”
君王并不理会他故意动在言辞上歧义化的手脚，她看向简素寻，“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样，告诉我吧，NO.4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
“素寻！”廉非彦急忙喊道，“不要相信她！”
简素寻说：“谢谢，但是我暂时还不想做你的同伴。”
听到这个委婉的拒绝，君王笑而不语。
简素寻接着说：“但是，如果你能放过廉非彦的话，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廉非彦骤然瞳孔收缩，“素寻……？”
这桩交易如果达成，那么他就会获得自由。
——虽然很冷血，可他就是发现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所能想到的也就是他自己罢了。
在纷乱如麻的思绪里，他很难腾出一线空隙来问自己：我，终究只是一直在利用她吗？
“哦？”君王像是饶有兴趣地说，“听起来不错！”
“但是，”她将喝完的茶放在车前盖上，“你确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吗？”
“我认为很好。只要你用言语解除廉非彦脑中的炸弹并放他离去，那我就可以为你……”“哇”的一声，简素寻又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顾不得血污，她马上就摆正了枪的角度，直指君王，以更快的语速说：“你明白了吧？但很抱歉的是……经过这次转生以后，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再活多久。”
“真是个小孩子啊！”君王叹了口气，“恕我冒昧，在我看来，你的思想简直就跟你的外表一样单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远远不够。同为女性，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你真的太盲目了。”她愉快地笑，“我啊，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可能会有一点残酷，但是，如果说，促使你为NO.4做出这一切的动力——也就是你对于他的情感，基本上都是虚假的，你会有什么想法？”
“你在……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罪恶而无理的力量迫使你迷失。是的，你一定没想过NO.4、也就是廉非彦的祭礼是什么吧？”
我的祭礼？廉非彦紧张起来。
那边，君王遥手指向了他，“他的祭礼，名为‘侵心’（HeartInvasion）。”
简素寻说：“侵心？”
“对，被动型祭礼，无条件作用于他所接触的异性。”君王解释说，“正是因为不想被他影响心境，所以我才封印了他的祭礼。”
侵心？我的祭礼是……“侵心”？来不及在残破的记忆中印证君王所说的真伪，廉非彦说：“素寻！不要相信她！我们一起经历的一切，怎么可能会是区区祭礼造成的？”
“他慌急了。”君王淡淡地说，“简素寻，身为Host，你有能力检验Guest的祭礼。现在的问题在于，你敢让自己看清这真相吗？”
简素寻略一犹豫，说：“要怎么检验？”
廉非彦失色，“素寻！”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知道‘真实’而已。”简素寻回眸看了他一眼，真诚地笑，“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七年。我不想又因为不知道某些真实，而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应该是为了安抚他的不安，她很快又补了一句：“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会请求君王给你自由。”
廉非彦找不到话可说了。
简素寻对君王说：“现在，告诉我检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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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一直活在虚假里的可怜人吗？
——我不希望那是我。我想要知道，那所有的情绪，到底有几分真实？
简素寻接住君王抛过来的礼帽，折断那翎沾了君王指尖血滴的白羽握在掌中，双手十食正反交叠，划了个斜斜的十字。
不知道她变得空明悠远的眼睛看到了什么，瞳孔中涌现出来的惊惧像坟墓堆中的阴气一样森冷，“你的祭礼居然是……！”
“对。”君王像是颇有感慨地呼了口气，“所以，你明白了吧？”
“可怖的力量！”
像是认为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简素寻把手枪还给了它原有的主人。接着，她朝廉非彦走去。
几步路后，心脏震颤。
——这是……！
新的预见影像一闪而过，而这一次，简素寻所获知的未来竟然是：
廉非彦以极为迅速的手法，用格洛克对着她扣动板机！
“这次……总算到我自己的未来了吗？”
她轻声喃喃。然后，无所畏惧地继续朝前走去。
假如说简素寻是活在虚假里的人，那廉非彦就是活在迷惘里的人。
因为记忆缺失，他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而连过去都没有的人，又要去哪里追寻自己的未来？
——那个“侵心”，真的就是我的祭礼吗？
内心波动得厉害，维持着高举动作的双手，居然指尖微颤。
说不清原因，他现在不想看简素寻的眼睛。
或许，他终究是心高气傲之人，一直以来他所以为的“个人魅力”，竟然全是因为祭礼的作用，这让他有种被愚弄了的屈辱感。
——我应该害怕那是真的，并且害怕在这之后再去面对她……简素寻。
“哼，这可真不像是我！”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始终笼罩在对自己的未知迷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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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就绪！反应时间、传输速度、两地时差所造成的误差累加控制在0.6秒以内！”
微型蓝牙耳机里传来NO.2兴奋的声音，君王满意地抿嘴一笑。
这一局，兵不血刃就可以拿下了吧。
——真的是太轻松了。不久后，我的队伍里将会多出一名预言者，NO.4只要交给NO.1再动一次精密手术就又是一把顺手的利剑。这种阵容，足以跟号称“东方最强”的你一战了，尧濯宣！
她呼吸了一下，再睁开眼眸的时候，血痕交错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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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悸，来自于增员通告。
几乎同时，廉非彦和简素寻的眼球起了变化。
左目：DevilG4；右目：NoData（&666s）。
“君王！”廉非彦似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到要点。
简素寻也惊疑地回过头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为了你好，简素寻。”君王说，“666秒完全足够你们使用了。在这之后，我会夺去你现有的身份，让你强制脱离宴会。否则，凭你的三项数值，多勉强持***都是极端危险的。”
对于君王的善意，简素寻有些意外，她说了句“谢谢”，却又紧接着厉声下令：“那四个警官，还有那位副官，把你们的枪口对准她！”
迫于这个穿校服的“队长”瞬间爆发出来的威势，刑警们略一错愕，全都齐刷刷行动起来，五把枪锁定了君王的各处要害。
“听着……这个家伙身藏炸弹，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如果她不在600秒后自己拆除炸弹的话……你们就打断她的双脚然后远远避开！”
是渐渐适应了作为“Devil”的要领了吧，简素寻下达的指令虽然突然，但却存在着一定的合理性，在恶魔之力的支持下，刑警们的眼中像是有一层黑雾闪现、消失，全力执行起她的命令来。
“看来你记起一些来了呢。”君王赞许地说，“Host的特权之一，就是有着让普通人类无条件接受转生身份‘合理范围’内的三条指令。”
“对不起，我不愿让你来插手。”
“我还是很担心你，你的身体……”
君王话音未落，简素寻脚步虚浮地走了两下，突然就失去力量般地直愣愣倒下，双手撑地，吐出来的血液在咳嗽声中让脸容神采丧尽。
任谁也能看出，她已经到了极限。
“素寻！”
顾不得其他，廉非彦冲过去扶住她双肩。
由于之前他表明了自己是“警方线人”，又得到了“队长”的认可，监视他的那组刑警倒也没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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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被他拥抱着了。
但是，由于伤势过重、意识不太清楚的关系吧，简素寻感受不到这个拥抱的温度。
“你……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祭礼吗？”费了好大劲，她才说出这句话来。
廉非彦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
而就在他划破指尖，把血液滴在简素寻手上的时候，他感到她的身子像是发自灵魂地猛烈颤抖了一下。
她右目上与Guest同步计数的血字从“627s”、“626s”闪了两下，突然直接跳到了“17s”！
残破的记忆被激活，他刹那间想了起来：“这是……NO.2的祭礼‘寄存器赋值’（RegisterEvaluation）！”果然是君王的诡计！
廉非彦狂怒，但来不及有所动作，眼角余光黑影一闪，已经有人先行发动了攻击。
——那是沈愿香，由于简素寻强调过“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她”，刑警们对她的异动只有作出毫无作用的喝止。
匕首跟第一把手术刀对了一记，廉非彦抱着简素寻退后躲避第二把手术刀。由于多了一人的重量，他的速度慢了少许，左臂被划了一道不轻的伤痕。
——以君王的三项数值，时限到达之时，她会摧枯拉朽一般地将简素寻的抗拒碾压而过。所以时限到达之时，就是她取代简素寻现有身份之时！还有十七秒，不，现在是十六秒了！
廉非彦当即立断，将简素寻放在地上，启用了虚·实身份叠加的最后10秒，双足使劲蹬地，人像炮弹一样朝着君王飞去，而加强后的反应力甚至让他可以在这一过程中取出第二把匕首，丢出刀鞘阻碍追击的沈愿香。
在负责监视的那两个刑警眼里，廉非彦的身影突然间快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的视网膜上拉出数条残影，那已经完全不是“人类”这一物种所能企及的了。他们惶恐不安地猜测，即便是警局里最好的神枪手也无法击中这样快捷绝伦的身影。
只不过，拥有这种怪物般力量的并不仅仅只有廉非彦一个人。
“干什么？站住！”不远处传来刑警的厉喝，紧接着是杀意凛然的枪响。
NO.1！他以实际行动直接验证了那两个刑警的猜想，在监视他的那组刑警以绝不算慢的反应开枪射击之时，他的人已经离开原地四米多了。
枪响的时候正是廉非彦高速冲击所带来的劲风吹得君王那张黑纱附在脸上、显现出端庄轮廓的时候，然后，廉非彦被同样开启了双身份模式的NO.1挡了下来。
四刃交击的瞬间，廉非彦能从对方的动作里找到十数个可以进击的弱点，但他选择了不理会。
——重伤君王才是关键！
廉非彦疾步调整角度，在NO.1扑身攻上的时候采取守势，全力格挡手术刀刃，更借助对方的攻击力道斜向加速，刹那间甩开他的牵制，再度合身扑向君王。
就在廉非彦以为自己就要得手的时候，侧面又是攻来一人——沈愿香。
她的速度现在已经完全称不上“快”了，只是依靠着NO.1刚才与廉非彦缠斗了一下才堪堪赶到。
不过，她只需守着君王就可以了，作为人形障碍往那里呈大字形一站，廉非彦又是只能绕开她从其他角度进击。而在这宝贵的一秒钟过后，NO.1的手术刀又带着寒意攻了过来。
君王则是带着闲庭信步般的优雅拉开更远的距离，然后回到了保时捷中，关上车门。
——这家伙，打算要逃跑了吗？！
廉非彦恼怒之下从腰间取出格洛克，几乎没怎么瞄准就击出了第一枪。
弹头撞击在侧边玻璃上，但出乎意料的是，它竟在脆响声中被弹开了，甚至连些微划痕都没有留下。
——防弹玻璃！可恶，以格洛克这种不以威力见长的枪械根本就击不破吧？
左目：DevilG1；右目：O&CIM4s。
虚·实身份叠加的倒数计时接近尾声，而廉非彦感到自己对眼前局面束手无策了。
——怎么办？难道我真的会永远被奴役下去吗？不！不！还有一个方法……
是的，还有一个方法。君王所进行的转生，其目的是“取代简素寻所转生的身份”，所以，只要杀死简素寻，那么君王的转生仪式就会因为条件不足而失败，而那些刑警则会陷入混乱。即便君王能够重新发动转生并依靠NO.2的祭礼修改转生时限，写一张纸质媒介也会是件费时的事。在这个空当里，廉非彦将有机会逃跑。
是的，“逃跑”。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斗志全失。
——要杀死简素寻吗？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么显然君王将会在取得控制权后命令所有刑警攻击廉非彦。面对持枪的十一个刑警，他将不会有任何逃离的可能。
不杀死她的话，他必然会再度坠入到君王执掌的黑暗中去。
右目里闪现的血字已经很不清晰了：3s。
……打定主意了！
廉非彦避开NO.1和沈愿香的联合攻击，蓦然折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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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来了吗？我所看到的、第一次属于我自己的未来。
简素寻看到久攻不下的廉非彦以高速折返了回来。
以她的动态视觉，根本看不清他在高速移动中的面容，只能通过感觉来判别他的情绪。
——似乎……是不甘吧？
渐渐地，他行进的轨迹与她预见到的影像重合了，利落迅捷得像是他擅长使用的双匕，狠毒果决不带任何余地。
廉非彦站在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黑色手枪顺手指物，十字准星和缺口式照门连成一条完美绝杀的直线，从简素寻的视角恰好可以看到那边他最后作出确认的眯眼动作。
“对不起。”她听到他极快极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若有若无。
在完全来不及体味语音含义的刹那，子弹出膛的高热在黑暗中闪出一团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