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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雪浅梅疏(下)

“众位客人每日的饮食起居都要细心安排,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询问宋斌总管或是我即可。今年的客人要比往年多出很多,大家要多用点心才是。”声音娇滴柔和,吐气如兰,说话的是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容姿清妍俏丽,一双明净澄澈的眸子上面长着一对修长的睫毛,肤色白皙,乖巧的前额上佩挂着一条翡翠首链,柔顺的秀发在头顶挽成了一个发髻;一条淡紫色的绒毛围巾围在她细腻莹洁的脖子上,身穿白色貂皮大衣,身姿婀娜,楚楚动人。同时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位体型健壮的男子,一身欧阳家弟子的紧身装束,长发披肩,长方形脸,一双丹凤眼中闪烁出颇有心计的光芒。此人名叫萧长风,是欧阳世家欧阳英座下的大弟子,在折剑山庄内颇有威望,深得众欧阳弟子的支持,认为是继承欧阳家的最好人选。原来欧阳世家的门主,同时也身任当今武林盟主的欧阳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欧阳杰,二女儿欧阳倩,三女儿欧阳惠,按照古代嫡长子继承的制度,这欧阳家业应该由大儿子欧阳杰继承,可惜这孩子在他八岁那年染上了一种怪疾,从此一病不起。欧阳英请遍了大江南北的名医为他诊治,均不见效,反而病情日益加重,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终不幸夭折逝世,欧阳英悲痛万分;欧阳夫人痛失爱子,更是伤心欲绝,每日茶饭不思,终日卧倒床榻,独自一人在被窝里偷偷地流泪。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欧阳英心中实在不忍看见夫人自己作践自己,自己糟蹋自己,每每仆人丫鬟端来饭菜,欧阳英总是接在手中,轻轻敲开房门,亲自为夫人送饭送菜,哄着夫人进食;夫人实在伤心得紧了,便又耐心细致地好言劝慰。这些时日里,欧阳英尽到了一位丈夫应尽的职责,陪伴夫人一起度过这悲伤抑郁的岁月。可能是上天眷顾垂青,欧阳英在一次出巡中意外地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怜爱之心从内心深处由感发,而便收养了这名婴儿。欧阳夫人爱子情深,一看见这名婴儿伸出莲藕状的小手在襁褓之中乱抓,白胖的小腿在襁褓中有劲地乱登,便想到了过逝的杰儿,一阵辛酸从心里倒灌上来,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中,失声痛哭,从此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疼爱有加;欧阳英见这婴儿登腿有力,样子乖巧可爱,嘴里“咿咿呀呀”地学话,心中也自然万分欢喜,认为他是一块习武的好材料,并下决心培养他。此时二女儿欧阳倩也诞生在欧阳世家,欧阳英新添一男一女,整个折剑山庄上上下下无不欢喜。欧阳英还在女儿一周岁纪念日之际,大摆筵席,武林中人纷纷前来祝贺,都说这是欧阳英对一方百姓乐善好施,从而感动了上苍,上天才降此洪福。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这男婴已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儿,而欧阳倩也长成为一名妙龄少女,三女儿欧阳惠也就在这个时候呱呱坠地了。欧阳英给这名男婴取名为姜承,希望他能够不负众望,挑起折剑山庄的大梁,也不枉费自己这几年来的一番苦心。欧阳英自姜承幼时便整日传授武功,姜承从小天资聪颖,悟性极高,练功又非常地努力,经过多年地坚持不懈,勤练不缀,姜承已把欧阳世家的武学练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欧阳英对这位弟子更是欣赏有加,可以说,姜承是欧阳英麾下最得意的弟子。

可是欧阳英没有想到,在姜承前进的道路上,有一个人竟成为了他的绊脚石,他就是萧长风。在姜承还没有进入折剑山庄之时,折剑山庄众弟子中唯有萧长风的武学造诣最高,在早期也是深得欧阳英的赏识,众弟子也曾一致认为,萧长风将来会继承师父的衣钵,他这位大师兄的名望就是在那个时候奠定的。可是世事无常,万事难料,在萧长风也认为自己就是欧阳英的继承人之时,偏偏在这个时候姜承出现了。姜承的出现使得欧阳英的重心一下子从他自己转移到了姜承的身上,自己的欧阳世家门主之位就因姜承的出现而从此化为泡影,不说支持他的弟子不服,就是他自己都对姜承恨得牙根痒痒;更可恨的是,萧长风喜欢的女子欧阳倩,竟痴心于姜承。欧阳倩从小就与姜承一起长大,姜承略长她几岁,她从小就喜欢和这位姜哥哥在一起玩,一有空就去找姜承玩耍;而姜承也对他自己这位小师妹爱护有佳,他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他和欧阳倩外出游玩,那时正是春光烂漫时节,春花开得正盛,欧阳倩看到有一株紫玉兰在峭壁上开得正艳,就想采摘下来,可惜自己是没有能力把它摘下来的。见到小欧阳倩嘟起个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小姜承便说道:“你喜欢那花儿?”小欧阳倩点了点小脑袋,嗔道:“喜欢又有什么用,我又够不着。。。。。。”小姜承用手指刮了刮她粉嫩的小鼻子,笑着说:“你喜欢,我去帮你摘下来,你等着我。”“可是,这山崖这么抖,又这么高。。。。。。”小欧阳倩抬头望了望这高而陡的悬崖峭壁。“没事的,你忘啦,我可是会功夫的。”姜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小姜承一边借助自己学习的“壁虎游墙功”,一边靠着自己的双手奋力攀爬,小欧阳倩在峭壁底下看得惊心胆战的,两只小手交叉紧握在胸前,心中在暗暗祈祷着,希望小姜承没事。就在小姜承即将采摘到那株紫玉兰时,突然脚下一滑,所踩的那块岩石松动了,滚落到崖底,脚下顿时踩空,身子也顺势滑落下去。小欧阳倩“呀”的一声惊叫了出来,吓得赶紧捂上了双眼,不敢再瞧。从指缝间悄悄窥望过去,只见小姜承单手抓住一块岩石,身子悬空,随即借助“壁虎游墙功”,身子用力往上一登,单手一采,就把那株紫玉兰拿在了手里,然后飘然落崖,把花递到小欧阳倩的面前。小欧阳倩接过那株紫玉兰,却看见小姜承单手手心被砾石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兀自涓涓地流个不止。小欧阳倩当即撕下裙摆的一角,轻轻地为小姜承包扎伤口,泪花在明净澄澈的眸子里不住地打转,柔声说道:“你看你,把手都弄出血了,很疼吧。。。。。。”小姜承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说道:“不碍事,只要你喜欢,我干什么都成。”也许就在这一刻,小姜承的心第一次被青春的小鹿撞得七上八下的,他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娇美的小姑娘;也许就在这一刻,小欧阳倩也开始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儿,那是一种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不一样感觉。以后,只要一有时间,小姜承都会带着小欧阳倩出来玩耍,他们一起在瀑布前打过水仗,一起捉蚂蚱,一起在小河里插鱼,还一起来过早开成一片花海的大草原上。。。。。。两人天真浪漫,两小无猜,那一次,小姜承为小欧阳倩采摘了好多鲜花:有迎春,有瑞香,有琼花,有丁香,有西洋牡丹,还有金雀花,郁金香,蝴蝶兰,马蹄莲,金盏菊,金鱼草。。。。。。多得数不胜数。有心的小姜承拿采摘来的一部分鲜花为小欧阳倩编织成了一顶花圈,戴在她柔丝扶乱的额头上;又拿剩下的那部分鲜花为她制作了一只别致精巧的花篮,这些儿时过往的种种,都已经成为两人人生中最珍贵的一段回忆,也正是这段回忆,才得以把两颗心紧紧地牵系在一起。

众欧阳弟子齐声应道:“是,二小姐。”随后便各自招呼客人去了。

萧长风道:“师妹,这几天我看你一直都在为门主招呼客人,为客人安排房间,想必也累得紧了,不如去休息一下吧。”

欧阳倩摇摇头,说道:“不打紧的,我一直站着指挥大家干着干那的,自己也未曾干过什么活儿,要累的话还是大家更累一些吧?大家都没喊累,我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去休息?这次来参加品剑大会的人数众多,且这次较往年不同,四大世家和江湖各界人士齐集折剑山庄,也是庆祝爹爹荣登武林盟主之位。我们作为东道主,更应该进好地主之谊,大师兄,我们凡是都应该谨慎小心,千万别在外人面前丢了我欧阳家的脸面。”

萧长风无言以对,只得说:“恩,恩,对对。”

“好久不见,欧阳妹妹!”两人正说间,突然一个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欧阳倩抬头看时,但见红袍摆动,来人正是夏侯瑾轩。夏侯瑾轩边走边拱手笑着说道。欧阳倩眼前也是一亮,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定了定神,再仔细看去,果不其然,来人正是夏侯瑾轩没错,便即说道:“瑾轩哥哥,方才宋管家说你来了,我还有点不相信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你可是多年没有来折剑山庄看我了呀,咦,夏侯世伯他们呢?没和你一起来么?”欧阳倩看到夏侯彰和夏侯韬没有跟在夏侯瑾轩的身边,反而是一中一少两位素不相识的人,不禁心中疑惑。

夏侯瑾轩说道:“我们听说欧阳世伯今年被推举为武林盟主,夏侯家当然要前来拜贺了。只是家父和叔父在府中还有要事处理,所以要晚些才会到达。我由于提前几日出发,所以就早些到了。”

“哦”欧阳倩点点头,又望了望他身后的瑕和谢沧行,问道:“瑾轩哥哥,你身后的这两位是?”

夏侯瑾轩说道:“这两位是我在明州结识的朋友,这位叫瑕,这位叫谢沧行。他们做我的护卫,随我一路同行来到折剑山庄,路上多亏了他们的照顾。”说完,见萧长风在旁,又拱手说道:“哦,原来萧兄弟也在啊,真是好久不见!”

萧长风拱手还礼,说道:“恩,夏侯少主,多年不见,成熟稳重了很多。对了,师父派四师弟前去接送,怎么,他不在吗?”萧长风从余光里偷偷瞧了欧阳倩一眼,看看欧阳倩是什么反应。果然,见萧长风提及姜承,欧阳倩的秀眉微微一动,随即望着夏侯瑾轩,眼光中似乎也在问:是啊,四师兄他回来了吗,怎么也没有和你在一起?莫非他是和夏侯世伯一路?

夏侯瑾轩说道:“姜兄他回来了,这一路他也一直和我在一起,其他的折剑弟子倒是和家父在一路。刚才我们在门口遇见了皇甫兄,这会儿,他应该是带皇甫兄去客房了吧。”

“哦,原来如此。”萧长风应道。

欧阳倩轻轻舒了一口气,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说道:“瑾轩哥哥,一路上长途劳顿也辛苦了,我记得你平素最喜欢清静,所以派人给你安排了最里面的那间客房。两位的客房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瑾轩哥哥房间相临的两侧。你们要是累了,就可以先进去休息了,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叫下人好了。”

夏侯瑾轩说道:“那就多谢欧阳妹妹了,你还别说,我还真的有些累了。”

欧阳倩笑了笑,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庄内还有要事要忙,我就先走了。”瑕和谢沧行抱拳谢过,欧阳倩和萧长风便领着众弟子自去了。

另一方面,折剑山庄正厅大堂之上,姜承正在向一人躬身行礼,回复师命。正厅大堂之上坐着的那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棕黑又略微有些斑白的头发整齐自然地从头顶两边垂至肩膀,脸型略长,下颔处留着一绺山羊胡须,上唇两伴处各有一撇小胡子,鼻梁高挺,眉索凝重,不错,他就是折剑山庄庄主,欧阳世家门主,当今武林德高望重的盟主——欧阳英。欧阳英一身貂绒熊缎袍,腰束黑腰带,脚登追风履,腰悬紫荧宝剑,深沉内敛,城府颇深。见姜承躬身行礼,伸手一拦,说道:“承儿,不必如此多礼,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夏侯门主他们都到了么?”

姜承说道:“师父,弟子奉夏侯门主之命,护送夏侯少主早几日出发,故现在率先平安抵达。其他的师弟们则是和夏侯门主等一路随行,大概过几日就到了。”

“哦,夏侯世侄?他这次也来了吗?想来我也有好几年没有再见过他了,那你们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欧阳英站起身,捉捉胡子,问道。

姜承回道:“还好,除弟子外,同行的还有夏侯少主的两名护卫。据说这两人是夏侯少主在明州府认识的,一个大概十七八岁,是个女子,使得两柄好短剑;一个是个大汉,名叫谢沧行。此人身负一把玄铁重剑,力大无穷,所向披靡,似乎功夫不在弟子之下。弟子与他们行至凝翠甸时遭花妖袭击,曾和谢沧行两人联手除妖。那姓谢的武功路数奇怪得紧,所使招式更是威力无穷,不一会儿竟斩下花妖的一只巨型触手;还有一位青衣女子,名叫暮菖兰,是弟子与他们在碧溪村认识的。暮菖兰与村中的地痞头子有过一场打斗,眼看那地痞头子就要毙命于暮菖兰的手下,但谁知在千均一发之际,这谢沧行竟出手相拦,以一招强大的雷系仙术化解了暮菖兰那致命的一击,其武艺精湛,江湖少见。但弟子学浅才疏,没看出这谢沧行的武功出自何门何派。”

欧阳英在一旁仔细聆听着姜承的报告,渐渐眉头欲发得紧琐,还不时地点点头,左手捉着胡子,右手背负身后,说道:“正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天下之大,不知道还有多少奇才异人。据你所说,这谢沧行武功如此高强,又做夏侯瑾轩的护卫,那他可是拜入了夏侯家门下?若果真如此,那他夏侯家真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啊。他夏侯家本来就人才凋敝,那夏侯瑾轩十足一个书生,铁定以后是成不了大事的,但如今他们有谢沧行这样的高人辅佐,实力可不再像从前了,这样一来可对我们欧阳家的武林地位构成威胁啊!还有开封的皇甫世家,皇甫一鸣野心勃勃,对这武林盟主之位更是觊觎已久。这两家对我们都虎视眈眈,承儿,我们可不得不防啊!”

姜承回道:“武林中人心险恶,弟子自然是谨遵教诲。还有一事要向师父说明:弟子与他们途经千峰岭时,遇到一伙儿山贼强盗。弟子曾在碧溪村打听得知,这伙山贼强盗经常打劫过往客商,虽然没有闹出过人命,但也令附近的百姓惶恐不安。当时弟子为了保护夏侯少主,与那伙儿强盗的头目有过一战,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弟子还发现,这伙儿山贼强盗似乎不是人类,像是一帮修行未深的半魔,虽说是半魔,实则也是一帮乌合之众。弟子恳请师父,为了当地百姓的安危着想,请让弟子带领众折剑弟子前往剿灭。”

欧阳英沉吟半晌,说道:“不可。你与那山贼头目曾有过一战,双方又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可见他功夫不弱。眼下我们即将举办品剑大会,各路英雄聚集于此,为我折剑山庄安危着想,实不宜有过大的行动。但正所谓正邪不两立,人与魔的关系形同水火,针尖对麦芒,自是不必说,我们身为武林中屈指可数的名门大家,自然要为民除害,只是眼下形势所逼,只得将此事暂且放下。等品剑大会一完,我再让长风带人前去剿灭。承儿,反倒是你,过几日品剑大会便正式开始了,你路途劳顿,更要趁这几日好好养精蓄锐,时刻准备着与各路英雄切磋比武,为师可期待着你的表现呐。”

“是,弟子自然不负师父重望,请师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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