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格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的大脑里早已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剧烈的疼痛侵略着他身体里每一根神经,像无数利刃突然扎进了血管,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想要求饶,喉咙却沙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倾泻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他就像一具泻了气的充气人偶,目光涣散,面如死灰,全身都僵硬了。
而女子的脸上,却显露出一种品尝到美味的满足感。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一股猛力撞开,苏焕举枪出现在门口,大喝一声:“住手!”
女子闻声回过头,手也不由地松开,奄奄一息的格里格就像一张纸片般瘫倒在地上。
苏焕端着枪,瞄准女子的眉心,一步步逼近。
“是你。”女子轻轻扬起唇角,似乎认得他。
“是你杀了贾拉努曼和穆斯卡的?”苏焕望着她绝美的容貌,也暗暗吃惊。
“你怎么会知道?”女子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我调查过他们两人的家族背景,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他们!”苏焕回答得简明扼要。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明白,他们都该死,哪怕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这个男人也是一样!”她指着倒在地上的格里格说,“他的曾祖父居然替盗墓贼销赃,收购了我们的宝物,占为己有,还将它隐藏起来……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你们真正的目的只是‘奥西里斯之心’,只要能够找回这颗宝石不就行了吗,又何必为此杀害那么多无辜!”苏焕凝起眉,义正言辞地说。
“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宝石的下落?”女子的眼底掠过一道精光,整个人慢慢地转过身来。
“不,我不知道!”苏焕有些无奈的神色一黯。
“你在耍我吗?”女子更加愤怒了。
“我虽然不知道宝石的下落,但我可以答应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你们找回‘奥西里斯之心’,只要你们别再滥杀无辜!”苏焕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她说。
“最短的时间是多短?”女子的声音妩媚低柔,却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不会超过半年。”苏焕用力咬下嘴唇。
“半年时间太长了,我们已经等了八十多年,耐心早就被磨光了!”女子毫不客气地一口拒绝,“最多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找不回‘奥西里斯之心’,我不仅要你的命,还要——整个开罗的人一起陪葬!”
她漆黑如夜的眼眸,凝结着犀利而冷冽的光芒,就像冬天结冰的湖面。
苏焕明显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像巨石压迫着他的胸口,一种窒息感从心底弥漫开来。
然而,他还是斩钉截铁地应声道:“好,我答应你!”
“爽快!”女子笑了起来,鲜红的唇角弥漫着暧昧而妖艳的气息。
“那么,在此期间,你不得再侵扰任何人,也不得再杀害任何无辜生命!”苏焕牢牢地盯着她,正声警告。
“正如你所说,我们要的只是‘奥西里斯之心’,如果不是贪婪的人类先侵犯了我们的利益和法老的尊严,我们根本不想与你们有任何瓜葛。”女子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等你找到了‘奥西里斯之心’便送到奥特教的长老那里,他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去做。但你必须谨记,你的时间只有三个月,超过三个月若还找不到‘奥西里斯之心’,我们便会回来找你索命!”
“我一定会在约定的时间内找到‘奥西里斯之心’的!”苏焕用坚定的口吻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很好,从某些方面而言,我还是蛮欣赏你的。那么,希望再见面时,大家都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女子说着,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横躺在地上的格里格,身子一转,便化作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狼籍的房间。
此后,苏焕赶紧冲到墙边,将格里格从地上扶起来,轻拍着他的脸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是你救了我……”格里格从昏迷中慢慢睁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苏焕。
是啊!救了你,却使自己深陷到进退两难的局面之中。苏焕淡淡地苦笑。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也不想便答应那个女人要为她找回‘奥西里斯之心’,可事实上,对于这件事,他根本连一点线索和把握都没有,倘若无法在三个月内成功找回宝石,那么不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整个开罗都将陷入一场腥风血雨的灾难,这不能不说是一场危险的赌博!
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他紧紧按住格里格的肩膀,沉声道:“格里格先生,你必须帮助我,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格里格惊魂未定地注视着他,一个劲地颤抖着,恍惚道:“你想问的,是不是也是‘奥西里斯之心’?”
苏焕用力地点了点头:“对,我查过资料,死去的建筑商乔拉·穆斯卡的祖父曾经在八十年前卖给你的曾祖父一颗来路不明的宝石,根据种种迹象来看,这颗宝石很可能就是‘奥西里斯之心’!”
“八十多年前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格里格哭丧着脸,透着说不出的委屈,“我跟那个女人也说过,我的曾祖父在我出生之前便去世了,我能知道什么?”
“那么,你的父亲或者家里的其它长辈知道这件事吗?”苏焕又问。
格里格拼命摇着头:“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起过,收购古董珠宝在我们家族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意,除非这件东西真是独一无二的传世之宝,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否则,我早就把它拿出来交给那女人了,我可不认为一块烂石头会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看他的神情并不像在说谎,苏焕叹了口气,再问:“你的曾祖父是否曾留下那段时期的账目、日记,或是其它什么线索?”
格里格认真地想了很久,才很慢很慢地回答道:“我记得在他曾经住过的旧宅里,好像有一间密室,但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不过,应该是比较重要的私人物品吧!”
苏焕眼前一亮,立刻道:“能带我去那间密室吗?”
“去那间密室?”格里格一下瞪大了眼睛,露出为难的神情,“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什么?”苏焕追问道。
格里格皱着眉头道:“别说想找到那间密室,就是想在那幢旧宅里摸清方向都很困难,我的曾祖父是个有怪癖的人,尤其痴迷古文明,这幢宅子是他聘请当时埃及最著名的建筑师费里特耗费了八年心血才修建而成的,宅子里长廊、门厅、暗道、阶梯……相生相连,结构极为复杂,简直就是一座错综曲折的迷宫,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很难在此自由出入,稍微不慎就会被困其中迷失方向,所以他一过世,这幢宅子就被荒废了,已经几十年没有人再进去过。”
听格里格这么一说,苏焕不仅没有气馁,反而进一步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因为这幢宅子越是诡秘复杂,越说明其中隐藏着重要的秘密,很可能与‘奥西里斯之心’有关!
想到这里,他又问:“那么,你知道这幢宅子的具体位置吗?”
格里格点了点头:“那倒知道,就在市郊的森林里。”
苏焕的眼底放射出迫切的光芒:“那好,你带我去,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办!”
格里格有些彷徨地望着他:“你真的相信我的曾祖父手上有所谓的‘奥西里斯之心’?”
“有或没有,我也无法确定,不过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去试一试,这将关系到整个开罗的命运!”说到这里苏焕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格里格一眼,“你也不希望那个女人再回来找你吧?”
一听苏焕听到那个女人,格里格脸色骤变,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好、好!我带你去,希望你能顺利找到那间密室,更希望我的曾祖父手上果真有那颗宝石,这样大家都能平安无事!真不知道我的曾祖父当年到底做了什么,竟为我惹来这样的麻烦!”
************
一个小时以后,一辆黑色的林肯在开罗市郊的一幢荒宅前停了下来。
这幢宅子孤零零地伫立在山丘上,粗糙的石灰石外墙、高耸的圆形廊柱,黑洞洞的长形窗户,四周都被连绵的藤蔓和野草环抱,在浓浓的夜色中更显得森然。
格里格让人打开外院那扇封闭许久的黑铁雕花大门,领着苏焕走到正门前。
云石大门上雕刻着许多形状怪异的神兽图案,有点像古埃及的守护图腾,却又不完全相同,反而有点像中国《山海经》里的神怪。在大门两侧各放一尊纯金雕刻而成的眼镜蛇神头像,微垂的双目中隐隐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仿佛黑洞一般深不可测。
格里格伸出颤抖的手指,拉住门上那凉得彻骨的铁环,向前用力一推,只听得一声钝响,门缓缓地开了!
一股陈年的霉味伴随着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格里格捂着口鼻,面带惶恐地对苏焕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接下来的一切要靠你自己了!”
“好,你回去吧。”苏焕说着,便打开手上的强光手电,侧身钻进了大门。
四周一片漆黑。
他端着手电,慢慢穿过幽长的玄关,走进大厅。
无尽的黑暗使这里显得更加深广和恢宏,淡淡的月色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倾泻进来,使大理石地面看起来像有水在流动,隐约倒映出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和四周墙壁上的壁画。
这间宽阔的大厅至少可以容纳千人,以此为中心,无数回廊、楼梯和走道向四面延伸开去,千折百转,扑朔迷离,确实很像一座名副其实的迷宫。更令人惊叹的是,墙壁和天花板上每一寸空间都覆盖满了鲜艳华丽的壁画,有埃及的诸神和动物,还有河流山川、宫殿寺庙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苏焕走到近前仔细地看了看,只见每个人物的脸部表情都不一样,衣服褶痕也栩栩如生,最诡异的是,那些人的目光似乎可以随着凝视者的眼睛而转动,犹如活生生的一般。
格里格的曾祖父为什么要耗费心血在自己的宅子里绘制规模如此庞大的壁画群?强烈的震撼下,苏焕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埃及法老的陵墓之中,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他紧握着手电筒,顺着墙沿,一点点向前走去。四周的光线非常昏暗,常年没有人行走的地面如冰一般湿滑,在手电光线的照射下,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阴森的凉风自每个角落旋起,着实让人觉得诡异。
不知不觉中,穿过悠长的走廊,他又进入另一个大厅,这里同样布置得美轮美奂,墙壁上绘满华丽繁复的壁画,充满着浓浓的古埃及风情,几乎每一幅都是精致隽永的艺术品。
但当他走近仔细一看,却觉得这些壁画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尤其是一幅巨型的埃及法老像,这位法老头戴象征上下埃及的红白双冠,王冠上镶嵌着威严的秃鹰和眼镜蛇,他的下颌还有一簇整齐的尾部微微翘起的胡须,这在古埃及具有特殊意义,象征着权力。他双手交握,手持连枷及权杖,端坐在宝座上,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远方,仿佛在默默守望着什么。整幅画像高达几十丈,需要仰起头才能勉强看清全貌。
苏焕举起手电,慢慢扫过画像的脸,突然间,他目瞪口呆,就连手中紧握的手电筒也差点掉到地上。
并不是因为这位法老长得有多么怪异可怕,恰恰相反,他有着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容,也正因为这张面容太过惊艳,无论是白皙的皮肤、娇媚的眉目,还是鲜红的樱唇,都不是男性所能拥有的,单从面容上看,这根本就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绝世美女。
莫非是绘者所犯的错误,竟将堂堂法老绘成了女人?
不!苏焕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一点。像这样技巧娴熟,色彩运用得完美自如的大型壁画,必定出自名师之手,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