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好意思,欧文。”芝芝倒是一脸的尴尬。
“没事,苏刑警这么辛苦地从国外赶回来看你,你是应该多陪陪他。”欧文俯下身,轻轻揉了揉芝芝的发顶,又转头对苏焕微微含颔,这才稳步走出病房,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了,然而气氛却十分古怪。
芝芝抬起头来偷偷望了苏焕一眼,见他正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玫瑰,神情掺杂着几分失落,几分气恼。
她的心好似被人用力扯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苏焕的目光往这里一瞥,刹那间,俩人的目光不经意地碰撞到一起,也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苏焕,其实我跟欧文真的没什么。”沉默了几秒钟,还是芝芝先开了口。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不喜欢他,总觉得他接近你,是别有用心的。”苏焕露出厌恶的神情。
“你为什么总要把别人想得这么坏,是职业习惯吗?”芝芝叹了口气。
“是因为我太在意你。”苏焕的声音带着几分疼惜,几分无奈,几分压抑,几分渴望,眼睛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任何发生在你身上和你周围的事,我都无法不仔细,不小心,我不能让这次手术的事再次发生,有我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听到这样的话,芝芝的心湖不由地泛起一阵涟漪,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溢了出来。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很温暖很幸福的感觉。
“对不起,芝芝,在你手术后的这段日子,我没能陪在你的身边。”苏焕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病床前,将手中的玫瑰花插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但是,我希望你能静静地听我解释原因,你绝对不会想到,梅尔医生在你的脑部发现了什么……”
说着,苏焕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芝芝。
芝芝听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怔怔地呆了很久,才问:“那么那个微型存储器,究竟是谁放进我的大脑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目前都还不知道,但至少……”说到这里,苏焕顿了一顿,“肯定和你母亲有关!”
“什么?”芝芝猛地颤了一下,“怎么会呢,我母亲绝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苏焕神色一黯道:“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母亲的吗?是因为我姐姐在网上写的日记,而我姐姐正是法老之光的主人!她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它交给了你母亲。如今,我又根据你脑部取出的微型存储器找到了这颗宝石,你觉得它们之间会没有联系吗?”
一番话将芝芝说得讶口无言,清澈的眼眸也在刹那间变得震惊而无措起来,她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但是苏焕认真的表情和眼神都像一根坚硬的钢钉刺进她的心里,用最清晰的疼痛向她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无助地闭上眼睛,哽咽的声音缓缓地从喉咙里挤出:“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为什么要把我卷进这么复杂的旋涡中去?”
“一切很快都会结束的,我向你保证!”苏焕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开来。
“真的吗?”芝芝抬起头,眼眸湿润地望着他。
“真的,因为我已经拿到了结束一切的‘锁’!”苏焕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衣袋里取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密封袋,里面隐隐有光芒在闪动。
“这是什么?”芝芝不禁一震。
苏焕将密封袋小心翼翼地交到她手上:“你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芝芝将密封袋接在手上,感到格外沉重,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磁场萦绕在四周,她的心跳也跟着莫名地加快,当一层层的密封膜被打开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颗瑰丽无比的巨大宝石,表面被打磨得如镜一般光滑,似琉璃一般剔透,却比钻石更加耀眼,由内而外流动着具有生命般的光泽,让人看过一眼视线就再也无法移开。
“太美了!”芝芝不由地感到一阵眩晕,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是啊!已经有不知多少人为它失去生命了!”苏焕感慨地一叹,神情转而变得郑重起来,“这几天,我将它放在你这里,等你的病情好转了,我们一起将它送回埃及,好吗?”
“为什么要放在我这里?”芝芝感到十分意外。
“放在你这里才是最安全的,他们绝想不到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弱女子。”苏焕眼神深邃地望向窗外。
“‘他们’是谁?”芝芝皱起了眉。
“太多的人想要得到这颗宝石了。”苏焕长叹了一声。
“如果是这样,想要宝石安全,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它送回原本属于它的地方!”望着苏焕的表情,芝芝也变得忧心起来。
“是的,这是结束一切的唯一办法。等你身体稍好一些,我们就一起回埃及找阿尔瓦,他会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苏焕说。
“其实我的身体没有关系的,需要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出发。”芝芝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不行,在没有得到梅尔医生的许可之前,我绝不会带着你离开医院!而且,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查几件事情,包括你母亲的死因!”苏焕的眼底掠过一丝凝重的神情。
“你也觉得这场火灾发生得很不寻常?”芝芝怔了一下。
“是的,我始终不相信你母亲会轻易地死于一场煤气事故!”苏焕神色一凛道。
望着苏焕的表情,芝芝的眼底也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沉吟许久,才用很慢很慢的语速说:“我一直觉得,躺在停尸间里的那个不是我母亲……”
“是吗?”苏焕微微一顿,但表情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嗯。”芝芝用力地点着头,“我母亲五年前曾因为交通事故动过一次腿部的大手术,右腿关节钉过钢钉,右脚的小拇指也被截去,但是我在停尸间里看到的那具尸体,腿骨和脚趾根本就是完好的。我当时就向警察提出过这个问题,可他们说,已经做过DNA测试,证实就是我母亲!”
“这件事一定要彻底查清楚。”苏焕的瞳仁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又转瞬隐匿在浓密的睫毛之下,“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出去办事,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吗?”
“没问题,你就放心吧。”芝芝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晚上再过来看你。”苏焕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另外,请听我一句劝,欧文这个人必须加倍小心,他接近你绝对是有目的的!”
芝芝的目光微微一闪,很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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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窗外是如钩的新月,透过纯白的棉布窗帘,撒下一层淡淡静谧的银,空气中飘荡着医院所特有的消毒水气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寂。
病房里很安静。
芝芝望着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地从枕下拿出一个绢布包,将里面包裹的一颗幽幽发亮的宝石摊在手心。
这就是那颗具有神奇力量的秘宝?
凭心而论,它确实很美,美得不像人间所应有的东西,她可以想象得到,当初苏焕的姐姐从新婚丈夫手中接过这颗宝石的时候,该是怎样的狂喜,怎样的痴迷。但如果真如苏焕所说,这颗宝石害死了她的姐姐,害死了那么多人,甚至是沙漠里几百条无辜的生命,那它就只是一个用美丽外表迷幻人类的恶魔!
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去争去抢,甚至不惜为它付出生命?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将宝石包好重新放回枕下。
或许是周围太安静了,她突然感到一阵困乏,眼皮沉沉地直往下坠,于是不知不觉地便靠在枕上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忽然传来呼呼的风声,灼热的狂风卷起沙尘吹袭着她的脸,视线跟着逐渐开阔起来,突然之间,她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空旷的沙地上。
不,不是沙地,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远处无尽的沙丘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漫天黄沙狂舞,刮过皮肤一阵生生的刺痛。
头顶的天空蓝得刺眼,阳光火辣辣地照射下来,犹如置身于火的炼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做梦吗?正当芝芝困惑不已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公主,您怎么走得这么快!”
这声音使她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刺眼的阳光下站着一名年轻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穿着一袭亚麻白衣,披着浅紫色的头纱,身后还牵着一只骆驼。
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对方却又开口了,浅棕色的眼睛里带着慌乱无措的神情:“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你真的相信奥西里斯之心的传说?真的相信会有能让人永生不死的宝石?”
“你说什么?”听她提到奥西里斯之心,芝芝浑身一震。
然而,对方并未察觉到她脸上极不自然的表情,自顾说道:“大祭司告诉您这样的传说只是为了安慰您,再这样在沙漠中走下去,只怕王后的病还没有治好,您就先出事了!”
正说着,天边忽然飘来一大片浓云,天色骤然阴暗下来,风力也明显加强,扑面而来的风沙吹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年轻女孩抬头望向天空,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断断续续地说:“这……莫非是……”
“沙暴?”芝芝拼命挡着吹向脸庞的黄沙,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天哪!这可怎么办!”年轻女孩慌乱地惊叫起来,几乎快哭了。
说话间,风沙变得更大了,犹如狂蛇般漫天飞舞,远处的沙丘也开始朝这边移动,天色愈加暗沉下来,还不时掠过一两道犀利的闪电。
就连骆驼也趴下身子,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我们也趴下来,快点!”顾不得心中诸多的疑问,芝芝一把拉过年轻女孩躲到骆驼身后。
然而,沙暴越来越大,转眼之间,视线就完全被一片黄色所掩盖,漫天的细沙被狂风剪切成了无数条宽窄不一的沙浪,犹如大海深处的惊涛骇浪。
更恐怖的是,远处的沙丘正以惊人的速度朝这里移来,一旦移到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将葬身沙海!
芝芝紧紧抓着骆驼背上的毛,却觉得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弥漫在四周,如同无数双手撕扯着她,拉拽着她,要把她狠狠抛向天空。
她知道只要一松手,那么自己必将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随风而去。
只是,双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麻木,浑身的力气也几乎耗尽,再这样下去……
她的额头不知不觉滑下一滴冷汗,心底漫过一阵绝望的情绪。
一旁边的年轻女孩早就抖得不成样子,哭喊声都被风沙声完全淹没了。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透过漫天沙尘,隐隐可见有个青色的身影策马朝这里奔来,一眨眼,已到近前。
那一瞬间目光交错,芝芝看见马上是名年轻男子,淡青色的头巾下是张俊逸不凡的脸,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纷纷扬扬地随风舞动,翻飞的衣袖下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整个人犹如一只矫健的猎豹。
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芝芝已被他捞上马背,接着,年轻女孩也跟着上来,他就这样载着两个女孩,逆着沙暴不停朝前疾驰,大约狂奔了几里,进入一片绿洲,这里风沙明显减弱,天色也微微有些放亮。
马上的男子这才松了口气,将两个女孩放了下来。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们早就被沙暴给埋了!”年轻女孩一副劫后余生的激动表情,充满崇拜地望着马上的男子。
男子望着她淡淡一笑,又转头望着芝芝问道:“你们两个单身女孩怎么会闯进沙漠的呢?”
“我们……”芝芝怔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是啊,自己为什么会进入这片沙漠,为什么会遇上这么多奇怪的人?那个年轻女孩为什么会叫她公主?
一片混乱的思维下,她低头望了自己一眼,才发现自己竟穿着镶金丝的努格白,脖颈上戴着由天青石和绿松石制成的颈圈,头上还有一顶纯金的阿蒙神头冠,这是典型的古埃及皇室妆扮。
她不由地吓了一跳!
再抬头时,她发现面前的男子正用一种别样的的眼神望着她,当他黑琉璃般的眼睛接触到芝芝慌乱的目光时,眼底仿佛有什么在悄然涌动。
转而,他微微牵动唇角,绽开一抹眩目的微笑,几乎令沙漠的骄阳都黯然无光。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问。
芝芝一愣,没有回答他,反问:“你呢?”
“我叫森穆特。”
随意的一声回答仿佛惊雷般“轰”的一声在她的脑海里无限放大,芝芝的身体猛地一颤,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叫……森穆特!这不是哈特谢普苏特情人的名字吗?难道她穿越时空来到了古埃及?
她突然觉得头很晕很晕,无数的光芒在她的眼前流转,狂乱的沙尘暴仿佛又迎面刮来,铺天盖地地遮挡住她的视线。
一切如同毁灭般消失殆尽,化为虚无。
眨眼间,等她缓过神来一看,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无论是沙漠、绿洲还是森穆特都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床边一缕幽凉的月光,如清溪一般缓缓荡漾着余波,弥漫着迷幻而又华美的气息。
原来是场梦!
芝芝舒了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苏焕拿着一盒精致的日式便当走了进来。
“芝芝,我给你带了晚饭,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芝芝从床上坐起来,表情复杂地望着苏焕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见什么了?”苏焕坐到床边,打开餐盒准备给她喂饭。
芝芝神情恍惚地望向窗外:“我梦见自己回到古埃及,见到了森穆特。”
“森穆特,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苏焕喃喃地念着。
“你忘了吗?”芝芝不由地提高一个声调,“他是哈特谢普苏特的情人,我们上次去的哈特谢普苏特神庙就是他建的。”
“哦,是他,我想起来了。”苏焕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只是,你怎么会梦见他呢?”
芝芝拼命摇着头:“我不知道,梦中的感觉就像现实一样清晰,就好像我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一样。”
苏焕笑了一笑,宠溺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也许,你是听了我给你讲的关于‘法老之光’的故事,想得太多了吧。”
芝芝叹了口气,也许是吧,毕竟那只是一场梦!
苏焕望着她脸上游离的表情,又安慰道:“你还在病中,别想太多,想得越多,越容易发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我知道了,我过一会就没事了,你放心吧。”芝芝勉强地勾起一抹笑容。
“那先把饭吃了,吃完以后好好睡上一觉。”苏焕说着,舀起一勺饭送到她的嘴边。
“我不想吃,没有胃口。”芝芝瞥了一眼饭盒里精美的饭菜,心不在焉地推开了苏焕的勺子。
苏焕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的情绪,但很快就被温柔的笑容所取代:“不想吃就算了,那你再好好睡上一觉,我在一旁陪着你。”
芝芝急忙摇头:“不要,你也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想在这里陪着你,就这样抓着你的手……”苏焕说着,紧紧握住芝芝的手,将她纤细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两人的温度在静谧的空气中交织,融化,仿佛春夜的藤蔓,不知不觉紧紧缠住了彼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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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芝芝并不知道。
有时候梦境是一片黑暗的虚空,看不到也听不到,如同置身于宇宙无底的黑洞;有时候梦境充满着缤纷的色彩,像孩子手中诱人的水果糖纸;有时候梦境是弥漫着迷雾的森林,如深渊一样无穷无尽,望不到尽头,那是一片渺无人迹仿佛被另一股力量所统治的世界,置身其中,会让你忘了来时的路,也找不到出口。
可是这个梦,与以往的任何梦境都不相同,它有明亮的色彩、有纷杂的声音、有柔软的触觉、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各种新鲜的气息,让芝芝再一次怀疑,它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另一个世界。
眼前出现的建筑是那样的气势恢宏,仿佛是建在云端之上,灿烂的阳光透过殿门前一排高耸的圆柱照在黑曜石铺成的地面上,闪耀着彩虹般眩目的光芒,隐隐可见宫墙上的壁画用鲜艳的色彩描绘着伟大的神祗和君主。
这是古埃及的宫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