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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忆往事悲愤迷离,叹今朝形迹诡秘

在连沧和兰致雅的再三追问下,管家终于交代,原来一大早管家就来院子里打扫,忽然听到香草的房内传出一声惊呼,接着就见一个绿色影子携着香草从眼前一闪,接着远远的又见着连沧的身影,因为隔得远了没有认出连沧来,所以害怕的躲入假山背后,后来听到连沧询问香草的踪迹,担心商子君会怪罪,所以才撒谎说香草自己走了。

连沧和兰致雅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香草的房间,房间里一切都整齐如初,没有丝毫挣扎和打斗的痕迹,连沧四处勘察了一番,忽然在那一袭墨色的锦帐上,看到了点点鲜红的色彩,走近一看,才看到那墨色锦帐上画着一朵红梅,墨迹似乎还没干,在锦帐上慢慢的晕染开来,只是在这墨色的锦帐上,看得不太分明。兰致雅的鼻翼微微动了动,又凑近那朵红梅微微吮吸一口气,一股清淡的酒气混合着清冷的梅花香气萦绕于鼻息,兰致雅皱了皱眉轻声道:“梅花?酒?梅花酒庄。”

“梅花酒庄?”

连沧眼神转动,仔细的嗅了嗅那朵梅花,果然有一股酒味夹杂着梅花的香气,兰致雅微微颔首,“是了,就是梅花酒庄,这朵梅花是用被酒浸渍过的朱砂画上去的,而这附近和酒、梅花有关系的只有梅花酒庄。”

连沧将管家所说的话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又仔细的看了看这朵梅花,“这绝对不是香草留下的。”

“何以见得?”

“感觉。”

兰致雅听了连沧的回答不禁皱了皱眉头,连沧看出兰致雅的顾虑给兰致雅分析道:“据管家所见,香草是被人劫持走的,那么紧张的时刻,她哪里有时间去这么仔细的画一朵梅花,并且还是用被酒浸渍过的朱砂来画,你看看整个屋子里,根本没有酒水和朱砂,并且她没有留下这一朵梅花的行动目的。”

兰致雅四处看了看,屋内果然没有朱砂和酒水,这么说,这朵梅花就是劫持走香草的人留下的,让连沧和兰致雅想不通的就是,劫持走香草的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阵淡淡的冷香清幽幽的飘了进来,兰致雅惴惴的抬头望去,但见兰素茗漫步走进了屋内,她的眼睛清凌凌的盯着锦帐上的那朵梅花,嘴角浸出一丝怨恨的神色,“有人向你们下了战帖,你们竟然还不自知。”

连沧和兰致雅不约而同的看向这个冷厉的女子,但见兰素茗手指在锦帐上划了几划,将那一块画着梅花的锦缎揭了下来,夹于指尖递到连沧的面前,“江湖中以锦为书的有几人?”

连沧和兰致雅忽然反应过来,几乎异口同声的道:“雁衔锦。”

兰素茗撒手将那一块锦缎扬在空中,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雁衔锦为凉月山庄庄主雁月生的独子,十五岁在江南武林盟的武林大会上连续击败数十位武林高手,被寒山寺的清水禅师赞为当今武林新一代的翘楚,而他却在盛名之下离开凉月山庄独自闯荡江湖,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但是此人性情温淡,独来独往,因此他的名声虽大,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此人有一特点,喜欢以锦为书,随身携带一把七弦琴,因此江湖人称锦书公子,或称之为凉月七弦。”

兰致雅微微揉了揉眉心,迷惑的看着这个眼神清灵的女子不解的道:“凉月七弦从不轻易在江湖中露面,他又怎会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呢?”

兰素茗冷笑一声,清灵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冷冷的道:“他已经留下了地点,有什么疑问梅花酒庄一会自然会清楚。”

兰致雅尴尬的望了连沧一眼,连沧挑了挑眉,“那好,我们就去梅花酒庄会会这个凉月七弦。”

巳时,太阳已经完全挣开了惺忪的眼睛,温温暖暖的金芒轻轻吹开晨霭,跳跃在连沧和兰致雅的眼眸前。连沧抬头望去,一面酒旗在清淡的风中微微的飘扬,酒旗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梅花酒庄。

酒庄依山傍水,周围景色优美,聪明的主人在酒庄前辟了一块空地,种满了梅花,那些白的红的花朵儿在灿烂的阳光下,舒展着笑脸,显得格外娇嫩。在一棵歪脖梅树下的石桌上,摆放着一桌简单的酒席,酒席上齐整的摆放三盏酒杯,然而石凳上却只坐了一个人,那一身水墨色的长袍,随意的曳在地上,怀中休憩着一只温顺的白猫,清风将梅花吹得簌簌而落,飘飞在那男子的衣袂上,携裹着淡淡的幽香,沉醉了东风一场,那沉睡的白猫也仿佛嗅到空中的幽香,不时的舔舔嘴巴。

男子抬头微微的注视着梅林外那条黄土小道,当看到一灰一碧两个人影渐近的时候,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丝丝笑意。

梅花在风的抚弄下,微微的颤动着,飘飞于男子的眼前,当花瓣落地的那一瞬,那一灰一碧两个身影已经到了近前,男子伸手拈住又一朵跌落枝头的花瓣,惋惜一笑,“花开花落本是一瞬,你却总也舍不得早早的归于黄尘。”

这话说得刚刚奔来的连沧和兰致雅都不觉一阵惭愧,那男子虽然表面上是在说梅花不舍得归于尘土,实际上是在暗讽连沧和兰致雅来得太迟。兰致雅一直对这个出身名门却飘落于江湖,少年成名却游走于江湖之外的少侠心存敬仰和好奇,所以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男子感觉到兰致雅探寻的目光,轻轻一弹指,将手中的那朵梅花向兰致雅弹去,兰致雅目光从男子那微微弯曲的食指和中指上一扫而过,然后拂袖而出,接过那朵梅花,凑到鼻前轻轻一嗅,“多谢雁公子赐教。”

那水墨衣衫的男子抚掌低笑,“两位不必客套。”

说着轻轻敲了敲石桌,从梅林里走出一位衣着朴素大概三十来岁的妇女,连沧看她那瘦弱的模样,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那座荒园里看到的那双一直在耸动的肩膀,忍不住低低的道:“香草?”

那位女子听闻连沧惊呼自己的名字,骤然抬起眼眸,无助、慌乱在她那双迷茫的眼睛里乱撞。水墨衣衫的男子轻轻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微微安抚了她几句,回过头来对连沧和兰致雅道:“青螺镇三个月连续被被掳走六名女子,这些女子当中有两名是柳大侠的女儿,一人是长圆纺王老板的小女儿,还有三人是镇上另外三位丝绸商的宠姬。事情发生之后,很多人都曾揭过悬赏告示,但是因为追魂香的行踪不定以及事情的错综复杂,一直没有结果,我见你们两位对此事如此关心,所以约你们出来一谈。”

男子说着冲着香草点了点头,香草小心翼翼的将连沧和兰致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眼里仍然充满了疑虑,水墨衣衫的男子温和的看着香草,“他们都是好人,都是来帮助你家小姐的。”

被那男子劝慰一番,香草这才放松戒备,紧紧攒着的双手也渐渐的松弛。她的眼睛低垂着,紧紧的盯着脚尖,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男子将香草扶到石凳上坐下,香草就怔怔的坐着,眼睛渐渐的模糊起来,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滴从眼里滑落。

连沧见到那被阳光映照而晶莹的泪滴,又想起那低回的哭泣,那颤抖的双肩,心里一阵酸涩。香草轻轻的扶着额头,沉浸在心里将近二十年的悲痛开始慢慢的浮起。

“香夫人名叫林香绸,是青螺镇天绣绸庄的大小姐,她和巧功坊的二少爷狄准青梅竹马,并且定有婚约,岂料一场大火将巧功坊烧得一干而尽,狄二公子也不幸葬身火海。狄少爷死后,小姐心灰意冷,想要削发为尼,此生不再涉足红尘,老爷百般劝诫不果后对小姐讲出了天绣绸庄的现状,原来天绣绸庄近年来由于巧功坊和锦绣华庄的壮大,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最近几年一直都靠锦绣华庄的接济度日。天性善良孝顺的小姐,为了天绣绸庄,答应老爷嫁给锦绣华庄的少爷商子君为妾。成亲之后姑爷对小姐百般疼爱,一年过去,小姐也渐渐的走出狄少爷死亡的悲痛,可就在这个时候,狄少爷忽然出现了,以追魂香的名义在玉女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并且将回娘家探亲的小姐劫走了。姑爷知道小姐被劫走后,非常着急,雇了好多江湖杀手围剿玉女山,却依然没能抓捕狄少爷救回小姐。狄少爷向姑爷开出条件,要放小姐必须交出锦绣华庄的房产地契和经营权,姑爷为了小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狄少爷的要求,可是狄少爷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仅放回了小姐,并且什么都不要了。我们都以为狄少爷是良心发现,不再与姑爷为难,岂料他却夜入商宅,盗走了商家的传家之宝白玉飞梭,这可惹恼了姑爷,他花重金雇佣了江东五霸中的老虎、狐狸和大象,那三个武功高强、诡计多端,狄少爷最终败在他们手中,被姑爷囚禁在商宅的地下密牢中。小姐念着旧情,终究不忍心看着狄少爷在失去亲人后又失去自由,多次向姑爷求情,但是姑爷却不肯饶恕盗宝之罪,小姐无奈,用迷药将姑爷迷晕,偷偷将狄少爷放走,姑爷醒来后非常生气,往日的恩情他全然不顾,将小姐鞭笞了一顿后赶出了商家,他说……他说……”

香草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水墨衣衫的男子递给她一块手帕,自己的眼睛也微微的红了。连沧抬头看了男子一眼,他那一双纤细的双手微微的抚摸着怀中静谧的猫儿,嘴角噙着一丝丝怨恨悲切的笑意。香草擦干了眼泪继续说道:“姑爷说,既然小姐对他已经没有丝毫的用处,他不介意用小姐的身体为他赚取一点利益。”

香草的话让在场的三位男子都异常震惊,香草不停的抹着眼泪,脸上涌现出怨恨的神色,“姑爷将小姐……卖到了青楼。”

历经十九年的愤恨的痛苦,香草将这一件事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同时涌现出了许多情绪,愤恨、不解、痛苦,而这些情绪将这样一个故事表述出来的,除了怨恨,还是怨恨,十九年的时间,她已经哭够了,伤心够了。

连沧看到香草那怨恨的目光,一直悲悯的神色终于转化为愤怒,双手紧紧的握起,眼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商子君真够卑鄙的,难道林老板就不管自己女儿的死活吗?”

“林老板?”

香草冷笑一声,“恐怕他根本都不知道,纵然他知道又如何,天绣绸庄一直依赖锦绣华庄而生存,他又怎么敢得罪商子君呢?”

听闻此言,连沧忽然觉得无限悲哀,女儿被自己的丈夫卖到青楼,作为父亲,却为了生意而装作不知晓,这样的世道,让人怎能不感伤,怎能不埋怨?

“那商子君将林小姐卖到了哪里呢?”

香草迷茫的摇了摇头,“商子君将小姐鞭笞了一顿就不允许下人再接近小姐,我只知道是一辆马车将小姐送走的,可是我不知道那辆马车将走向哪里。那之后,商子君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香夫人,所以再没有人敢提及那段事。”

照香草这么说,那狄准这次回来是替林香绸报仇的,如果是报仇,为何要时隔十九年,为何要掳走其他无辜的少女呢?

男子看到连沧一脸的疑惑提示道:“难道从那六名失踪的少女身上你没发现点什么吗?”

“发现……那六名少女年龄都是十九岁,失踪的地点都是玉女山,时间都是黄昏时分,并且她们平日里的衣着都出自锦绣华庄。”

男子赞同的点点头,“你注意的没错,香夫人正是十九年前被商子君赶走的,并且她的家乡就在玉女山脚,巧功坊是黄昏时分着的火,失踪的六名女子中,除了两位柳小姐外,其余的四名女子家里都跟锦绣华庄交好或者是生意合伙人。”

听男子这么一分析,连沧心里更加不平,“如果是这样,那狄准也太没有人性了,伤害林香绸的只是商子君一个人而已。”

“不,狄准不是一个毫无人性的人,否则他不会宁愿被抓也不伤害香夫人了,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谁?”

连沧和兰致雅同时看向男子,男子的嘴角忽然涌起一抹笑意,仿佛提起那个人令他感觉到格外的惬意,所以他一直平稳的声音也起了丝丝波澜,“巧夺天工狄二郎。”

男子手指在虚空中轻轻的点着,“狄二郎以绣花针为暗器,一手打针手法精准独到,虽然他在江湖中行走的时日不多,但我想提起江东五霸你们应该能想起他来,并且他在江湖中行走的这一段时间刚好和巧功坊被烧以及劫走香夫人盗走白玉飞梭前后相承,时间完全吻合。”

经男子这么一提醒,兰致雅渐渐回想起来小时候父亲给他讲的江湖游侠,其中就有狄二郎这么一个人,此人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江东五霸中的狮子和老狼都死在他的手中,这也难怪江东五霸中的老虎、狐狸和大象愿意听商子君的差遣。

“还有几个问题,巧功坊为何会无故着火?据说那场大火无一人逃生,那狄准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如果他就是狄二郎,他为何在十九年前和十九年后一直不忘要青螺镇丝绸商的房产地契和经营权呢?”

连沧提出的问题恰恰是兰致雅心中的疑问,巧功坊那场大火太离奇,狄准从火海逃生后隐匿踪迹一年后又忽然在青螺镇出现,并且处处和商子君为敌,如果说他是不甘自己的未婚妻嫁给商子君,那么未婚妻未嫁人的时候他完全可以露面,并且,他的目标一直在各大丝绸商的房产地契和经营权上,一个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的人,又怎会恃强凌弱呢?

男子怀中的小猫微微的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睡眼惺忪的眼,恐慌的打量着连沧和兰致雅,忽然挣开男子的怀抱,跳到连沧的脚跟,喵喵的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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