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风雨欲来
这是一个静谧的世界，无尽的白云连绵起伏，砌裹成各种斑斓的彩山，妩媚绮华。鱼羊用手搅动着身前的白湖，顿时清凌凌的水花跳跃而出，鱼儿也猴急的翻着跟头，仿佛要随着无声的音乐翩翩起舞，鱼羊非常的开心，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的放松平静，他的脑中没有了任何的记忆，好像自己就想这欢快的鱼儿一般，和当下的世界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可正在鱼羊想把水儿形成的漩涡再摆弄的大些时，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水面上迤逦而来，脚踏祥云，飘渺如仙。
鱼羊禁不住的一阵喜悦，他感到他和这个身影一定很熟悉，因此他不断的对身影晃动着手臂，希望能看到他，美丽的身影似乎也看到鱼羊，身子一晃，就要前来，但正在这时，一个虬髯大汉，张着血盆大口，手执一把血色利斧，突然出现在身影的后方，鱼羊一阵大急，想要呼喊警告身影，可他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砰”的一声，身影被劈成两截，大汉尚不罢休，一把拾起身影的下半身，放入口中咀嚼，而身影似乎还没有死，匍匐着上半截身子，艰难的向鱼羊爬来，留下一长串的血迹。等身影爬的近了，鱼羊终于看清了这道身影的脸庞，竟然是那么的熟悉，但是鱼羊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她的名字来，终于身影在将要爬到鱼羊的眼前时，没有了力气，她苍白一笑，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顿时这半截身子就要沉入湖中，眼见着她的身影就要消失时，一道神光从鱼羊脑中闪过，“是小南。小南”，鱼羊大声尖叫：“不要啊！”，顿时声如雷震，他终于发出了声音。
在一声尖叫中，鱼羊悠悠醒转，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四面都是白墙的房间，身边放着各种医疗仪器，鱼羊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刚才不过是做梦，感到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略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打开，黄粱和不少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本来黄粱走在最前面，却被医生一把给拉到后面，不过还是不住的垫着脚尖向里边观望，医生对鱼羊一阵检查后，点了点头，对黄粱说道：“他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你可以和他略微聊一聊，但切忌不要让他受什么刺激。”
黄粱对医生一阵感谢，医生点了点头就离开了，黄粱走到床前，面露关切的看着鱼羊说道：“你终于醒了，都昏了三天了，兄弟们都担心死了。”
鱼羊艰难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断断续续的问道：“小南怎么样了？”
黄粱看着鱼羊苍白的脸庞，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鱼羊也会那么白净，他面露犹豫，可看到鱼羊的眼神，最终还是回答道：“失血过多，没救回来。”说着他轻轻的拍了一下鱼羊的手，安慰道：“老鱼，你不要太伤心，你必须好好养伤，你不好起来，怎么给小南报仇呢？”
鱼羊听到噩耗，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眼前一黑，双眼支撑不住，就要再次晕厥，不过他强忍着还是又睁开了眼睛，继续听黄粱说着：“动了枪，事情闹大了，现在警察就在外边，死死的在这边盯着，我也是废了好多力气才能进来。我们小黄鱼好多场子都被封了，小波被抓，很多兄弟也都还关在局子里，现在局势一片乱麻，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只能和兄弟们去和常三拼命了。”
鱼羊一阵疑惑问道：“怎么还有常三的事？”
“不是那个混蛋还能是谁？要杀你的是大军的弟弟，他逃跑后，尸体被人在一个垃圾场发现，所有人都怀疑是我们小黄鱼干的，警察也因此才封我们的场子。不过我问过所有的兄弟，根本没人见过大军，所以整件事我们都是被人设计，你不是给我说过，谁受益最大，谁就最可能是凶手，这件事后，常三在Z市几乎要一手遮天了，所以我猜这一切肯定是这孙子安排的。”黄粱说完，一阵恨意溢于言表，咬牙切齿，似乎想要把常三撕碎一般。
听黄粱说完，鱼羊一阵头大，他没想到自己幸辛苦苦经营的一番事业，不过随便被人耍了一个小手段，就眼见着要崩塌。他闭上眼睛，开始仔细的梳理所有的事情，黄粱也知道鱼羊在思考，就在一边静静的待着。一直过了有五分钟，鱼羊唰的睁开眼睛，黄粱几乎感觉的自己真的看到一阵精光射出，惊愕不已。鱼羊看着黄粱，郑重的说道：“不管花多少钱，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局子里的兄弟救出来，你给小波送信，让他咬定枪是从大军弟弟哪里抢来的。然后你和徐虎一块儿去求萧红，他是根爷明面上的代言人，能说的上话，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都一并答应，一定要让小黄鱼的生意重新开张。再有，你让兄弟们私下里打探，看能不能找到大军到底是谁杀的，你记住，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把事情压的越小越好，最好是能当做一起平常的刑事案件，如果到时实在不行，我去求根爷。”
鱼羊双眼一咪，脑中又闪过根爷神秘的身影，如果不到绝路，他是绝不会去找根爷的，现在小黄鱼一枝独秀，可以说是鱼羊的私产，马小辫、马红旗等人对根爷也开始显得若即若离，所以根爷的影响力对现在的小黄鱼根本没有实质的没用，可他一旦向根爷低下头，哪可能永远也抬不起来了。想到这种后果，鱼羊心中一闷，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黄粱赶紧上前，又是递水，又是扇风，一阵手忙脚乱，鱼羊咳嗽后，精神一阵清爽，他忽然面露一笑，说道：“按我说的去办吧！有什么进展立刻告诉我。”
黄粱点头后火速离开，房间便只剩下鱼羊一人，空荡荡的房间里，他忽然想到了小南孤独的身影，不禁的眼泪有落了下来。
没过多久，警察便来问话，鱼羊说了没几句，便装作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似要晕倒一样，警察无奈，只能让他休息。就这样过了几天，警察依然每天按时的来询问，可每次问话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鱼羊一招鲜，吃遍天，总用装昏这一招，警察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保持监视。
警察没有收获，但鱼羊的收获越来越大，先是李小波忽然申诉自己被刑讯逼供，推翻了所有供词，坚决不承认枪是自己带来的，而是一口咬定是大军的弟弟要枪杀鱼羊，自己混乱中夺枪保护朋友，后来朋友爱人惨死，朋友才含恨开枪。而警察所请来的一众目击者，却大部分被证明具有黑社会背景，所以法庭宣布证人证词不可信，而枪支上的指纹混乱，根本无法采集，所以最终法院以证据不足未由，当庭释放李小波。
而在李小波出狱当日，小黄鱼被查封的场子也被法院解封，小黄鱼所有的生意又开始正常营业，这不禁令Z市所有的势力刮目相看。
大军弟弟的案子最终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只能成为一个悬案。不过鱼羊杀人的案子却是实打实的，由于他以前便牵扯过大军的命案，最终黄粱被辩护为防卫杀人，而现在他又为自己请求辩护为防卫杀人，不仅为案件带来了巨大的难度，而且很容易被有心人翻旧账，不过幸好，由于小黄鱼的发展一直在明面上进行，而且有正规公司，所以还无法被定性为黑社会性质的团体，这无疑让风传的鱼羊为黑社会大哥的身份的流言站不住脚。
不过鱼羊心里清楚，事情能进展的如此顺利，都说明萧红在Z市白道呼风唤雨的地位，自然也说明了根爷的雄厚底蕴，原不是自己这样一个暴发户可以比拟的。
一个月后，闹的满城风雨的案子终于落幕，鱼羊带伤出席法院的审理过程，提供的证词和李小波一模一样，更令人开心的是，鱼羊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证人——小丽，小丽向法院提供了有利的证词，证明小南和鱼羊确实是一对恋人，最终法院判决鱼羊一年有期徒刑，介于其伤势，缓期一年执行。
鱼羊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宣判后不到一个月，他已经可以正常的行走了，经过这一次的教训，鱼羊和黄粱加强了对小黄鱼骨干成员的保护工作，尤其是对带头大哥的保护措施，光是近身保镖都配了三人，每人都带着枪。而鱼羊也有戒与这一次在政府权利下的苍白应对，更加重视与政府搞好关系，而对萧红这个人，更加是奉为上宾，除去每个月要供给的大量财富，还要小黄鱼把萧红吩咐的任何事情都如鱼羊亲令，令出即行。
随着萧红在小黄鱼地位的越来越重，马哲开始在小黄鱼崭露头角，在以往，由于鱼羊和黄粱不喜欢他，他在小黄鱼人微言轻，甚至一度想要交好常山，换个山头。不过自打萧红来后，马哲的地位水涨船高，萧红特别的欣赏他，萧红本身不喜欢**上的打打杀杀，所以大事小事都交由马哲来处理，仗着萧红在白道上一言九鼎的势力，又有小黄鱼人强马壮的优势，不到两个月，马哲几乎已经打下了除虎炮山以外的所有地盘，他在小黄鱼的地位俨然已经可以和鱼羊和黄粱并列，甚至犹有过之，而他每打掉一个势力，占住一个街区，都要在挂上小黄鱼的旗子后，还要挂上一匹战马的旗子，这无形中让小黄鱼的内部开始逐渐分裂成两股势力，一股是金水小黄鱼的老人，是鱼羊和黄粱亲手带出来的，对鱼羊和黄粱保持绝对的忠诚，而另一股则是马哲急剧壮大后填补的各区势力，这股势力良莠不齐，但胜在人员众多，本来就岌岌可危的鱼羊势力面临着被瓜分的极大危险。
这一日，鱼羊照例召开碰头会，等所有骨干到齐后，惟独发现马哲的椅子空着，鱼羊疑问的看向马小辫，马小辫脸上一片通红，扭捏的说道：“我给马哲打电话了，可我刚说要开会，他就给撂了。”
说完，马小辫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鱼羊，鱼羊沉默不语，可是黄粱和马红旗忍不住一顿恶骂，鱼羊抬手制止后，便想要继续开会，可还没有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吵闹声，各种污言秽语、口头脏话层出不穷，令鱼羊一阵皱眉，他抬头一看，正看到马哲带着一众小弟摇摇晃晃的进来，他一身光鲜，头发锃亮，精神抖擞，和以前瘦瘦弱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他双手一抱拳，煞有其事的对鱼羊说道：“哎呦，鱼哥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没耽误您开会吧。”
他语调轻浮，任何人都能听出戏弄的味道，顿时众人大怒，黄粱就要上前，不过鱼羊很快摆手，悠悠说道：“马哲兄弟，时间不晚，请坐。”
马哲咧嘴一笑，大大咧咧的往凳子上一坐，他身后的小弟又是一阵咋咋呼呼，不断的抱怨着屋子里的一切，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露怒色。
鱼羊轻声一笑，对马哲这边看了一眼，顿时空气一凝，马哲身后的小弟便安静了下来，鱼羊点了点头，轻轻的说道：“这几天来，我们小黄鱼的旗先后插在了二七、中牟、巩义等几个区里，这一切都是马哲兄弟劳苦功高。”
说着鱼羊又对马哲一笑，继续说道：“这些地方我们强势进入，虽然有当地的政府保护，但是也不能一味的纵容手下兄弟胡作非为，让其他的帮派说咱们小黄鱼不仁义，你说是不是，马哲兄弟？”
鱼羊意味深长的看着马哲，马哲冷声一笑，迎上鱼羊的目光，尖声说道：“抢地盘要他妈不打架，不拼刀子，跟人家猜拳哪！”顿时马哲身后的小弟又是一阵起哄，马哲接着说道：“我带着兄弟们流血流汗，把地盘打下来，你们还他妈在这儿说三道四，真是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完马哲满是挑衅的扫视了一周，黄粱拍案而起，对着马哲的肚子就是一脚，顿时把他给踹到了墙角，这下屋子里炸了锅，马哲带来的小弟噌的把刀都亮了起来，就要向黄粱砍去，黄粱怡然不惧，拿起凳子就要迎着刀子上去，马红旗和马小辫等人也抽出武器想要帮忙，不过还好这里是鱼羊的总部，人手众多，听到动静，一下子涌进了不少人，把即将要打起来的两拨人隔开，然后眼望着鱼羊，等他说话。
鱼羊坐在前方岿然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边的众人，他从怀中拿出一根烟来点上，吸了一口后，忽然疾声对李小波喊道：“小波，有兄弟内斗者，该当如何？”
小波面色一凛，沉声说道：“轻者断一指，重者砍手。”
“好，立刻动手！斩掉黄粱一指。”
“啊”，不仅是李小波，所有的人都傻了，鱼羊竟然要对黄粱动手，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没听懂我的话吗？”鱼羊喝道。
李小波终于反应过来，面露难色的向黄粱走去，走到跟前，尴尬的叫道：“黄哥。”
“还不动手！”鱼羊又催促道。
“不用麻烦！”黄粱一把将李小**开，从身边一小弟手中拿过刀来，对鱼羊说道：“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刀风一起，就见一跟莹白如雪的手指已经被斩落，马小辫和马红旗想阻止都没有来得及，马红旗只能惊叫一声，赶紧吩咐手下去拿药箱来，黄粱傲然的站在一旁，对断指看都不看，只是一脸鄙夷的瞪着马哲，马哲心中一怯，不敢直视。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鱼羊的身子一抖，只见他悠悠站起，慢慢的来到马哲身边，将他扶起，轻轻的安慰道：“马哲兄弟，老黄也是一时心急，你别怪他。”
马哲咬了咬牙，还想要要发作，可一看到鱼羊浩瀚如海的眼神，一股气当时就卸了。他看到身边一双双冒火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身边带来的小弟一个个慌乱的神情，他赶紧一阵摆手道：“怎么会呢，鱼哥，黄哥教训我不是应该的么！您怎么能罚黄哥呢？这样，晚上我在九龙酒店定位子，向几位哥哥赔礼。”
鱼羊轻声一笑，对马哲说道：“赔礼就不必了，马哲兄弟贵人事忙，还是帮务要紧。”
马哲一阵点头，带着一众小弟匆匆离开。顿时鱼羊神情大变，慌乱的来到黄粱面前，将断指颤抖着拾起，对李小波急切说道：“赶快送老黄去医院，一定要把手指接上，是一定。”
看到鱼羊的神情，黄粱潇洒一笑，对鱼羊说道：“老鱼，不用着急，不过是一跟手指头罢了，只要能除掉马哲这个小人，我命豁出去都行。”
鱼羊满脸肃穆的对黄粱说道：“我发誓，三个月内我一定将马哲的脑袋提给你。”
晚上，又是在柳树，这个成就小黄鱼一切的地方，鱼羊特意的为小南在这里立下一个长生牌位，每日里和她说说话。今天鱼羊怒如火烧，出奇的看着小南的牌位不发一语，他亲自下令斩掉自己的至亲兄弟的一根手指，只是为了平息一个小人的怒火，男子汉大丈夫，当横刀立马，怎么能如斯窝囊，鱼羊面如紫墨，在黑夜里分外的吓人。
忽然鱼羊长身而起，一跪到地，匍匐在地上，压着声调对小南的牌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小南，我虽不知你为何愿为我而死，但我想你心知，我绝不是一个甘受耻辱的小人，我趟着血波走到今天，就是为了泯灭我所深受的耻辱。你的大仇，我记在常三身上；黄粱的断指之狠，印着马哲的脑袋。但这两个小人，我暂时还杀不得，而且我仇人众多，要一个一个的杀，现在还沦不到他们，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明天我要杀的第一人，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马到功成。”
说完，鱼羊咚咚咚三个响头嗑在青色的地板上，顿时一个血红印子出来，鱼羊手指一拂，血液慢慢凝成两个鲜亮的大字——萧红。
月色沧浪如水，谁知风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