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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暗赛会

弗莱在一名着黑纱的女子的带领下,穿过了复杂的长廊和柱廊,向他未知的命运走去。

一路上,年轻的骑士瞻仰到拔博王朝时期的工匠们篆刻的精美壁画,和他在那些残破的书页上见到的一模一样,体现的内容大都是前朝君王在位时期的政绩,而一些具有支撑功能的雕像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些上身人身下身马体的奇特生物。他们造型各异,或持弓或擎矛,或仗剑或提刀,有的两只前蹄高高跃起作攻击状,有的则跪下来俯首听命,同样的方形面具笼罩着他们的脸,巨大的体积显得威武异常。

“这是哪一方的神祗?为何史书典籍上没有提及?”弗莱提出了疑问。

前面的黑衣侍女转过头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面部只看见一双惊愕的眼睛,也许她见过太多为命运而忧心的斗士,却未曾遇过有人在存亡之际还有心留意周边的风景,不过他还是告诉了弗莱。

“月神的从属神的雕像为何会出现在西方大陆之上?”侍女的答案令人充满疑惑。弗莱想到了远在月之大陆上的那未曾谋面的拜月教徒们,这些本该属于他们的膜拜之物突兀的耸立在圣光教会统治的西方大陆地底,简直像一根肉中刺般让光明神的虔诚信徒瑞恩·弗莱感到不舒服。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提及赛会的庄家时南瓜支支吾吾的样子,立即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也许这场明面上的权力斗争还有更加隐蔽和阴暗的内情,也许只有男爵才能为他解开这些秘密。

侍女加快了步伐让弗莱没有时间去思索,两人很快的来到了一座环形的建筑物前,一道下坡仿佛是入口,光线从里面透了出来,弗莱走了进去。

灯火通明。

环顾四周,瑞恩·弗莱发现自己已是姗姗来迟。在这座古旧且巨大的环形的竞技场内,他看见了场地内五个巨大的圆形图案成等距离分布,有四个人站在图案之上对新加入的不速之客虎视眈眈。场地的正中央还有一个复杂的法阵之类的东西,但是距离太远了,弗莱有些看不清。他还看见了十数个和他身后的坡道一般的入口,而坡道之间分布着巨大的洞口,被锈迹斑斑的金属栅栏门封住了。从场地向外的第一层看台之上,站着好些身穿黑衣黑纱蒙面的人,他们手执弯刀,分散站立,环绕了整个竞技场,一看就是异邦人士。竞技场最高层的看台上,五名衣着华贵的男子看着场下的情形,各怀鬼胎,普里查男爵位列其中。

弗莱心情复杂,他望着远远高台之上的男爵,很想过去问个明白。一路上的异国雕像,以及蒙面的异族黑衣人士,都让他感到不安,倘若这场比赛的所谓的“庄家”或者称为既得利益者是月之大陆上穆塞公国的异教徒们的话,普里查的这次胁迫行为就将把弗莱推向圣光教会的对立面,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看台之上有人鼓起掌来,弗莱循声望去,正是五位领主的其中一人。

“很好,斗士们到齐了,我们,开始吧。”余音绕梁,弗莱不由得向上看,这才注意到竞技场弧形的顶部,从四个方位各延伸出来一条粗大的铁链,将一张方形铁桌固定在中央。铁桌密布着空洞,但都被填满了,依稀可以看见武器柄从空洞中穿过,原来这是一个武器架。

“且慢!”普里查急忙制止了比赛,“我的勇士还未曾被告知规则你们嚷嚷什么!?未免太有失公允了吧!”男爵开始与其他数人打起口水战,弗莱会心一笑,便借机观察起自己的对手们。显然,对于这场性命攸关的比赛,领主们一定都花了大价钱,场地上的勇士们个个不怒自威,体型各异,隐约散发出煞气。他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样的肌**子,可弗莱明白松弛的体态恰恰暴露了杀手的本能。离他最近的一位让他想起了“南瓜”,体态虽然更加臃肿却毫无诙谐之感,鼻子下的大胡子分成两搓用麻绳捆扎,简直像极了一只拥有长獠牙的“海象;”临近“海象”的家伙瘦的不成人形,两个硕大的耳坠将耳垂拉的变了形,带着这样的重物想来定不好受,可这家伙却一直保持着“笑脸”,弗莱有些怀疑这家伙的精神是否正常;再过去一位相较前面的哼哈二将长得还算是有些人型,只是一条长长的“刀疤”划过一只眼睛稍微有些破相,仿佛是为了弥补那只瞎了的眼睛的损失,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像只蹦跶的耗子般极不安分;最后一位带着一只诡异的面具,身形婀娜,却又不似女性,他时不时摆弄着手指,当他和弗莱对视时,竟然还抛来飞吻,真令人头皮发麻,弗莱立即决定了要第一个解决这个让人作呕的家伙。这时,从黑衣异族之中走出一头领模样的人制止了男爵的闹剧,并操着一口古怪腔调把规则复述了一遍。

“诸位可满意了吗?”黑衣人头领看着台上的五位领主,他们点了点头。弗莱站到了圆形的图案之上,警惕的注视着顶部的武器架和近在咫尺的敌人:按照规定,选手在获得武器之前脚底不能踏到圈外的任何一寸土地,违者将被视为失去比赛资格。

有人吹响了号角,宣告了比赛的开始。

一声“吱哑”巨响由下传来,机关被启动了,地面开始震颤,古老的建筑物顶部的武器架伴随着沙烁落下。几个黑衣人侍从迅速的跳进场内将金属栅栏门拉开又爬回了看台之上,样子滑稽,却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众人感到脚下一股狂暴的力量,夹杂着兽鸣和奔腾的响动,越来越近。顶上的武器架依旧徐徐下落,似乎是刻意为之,惹得一些暴躁的斗士破口大骂。

有人按耐不住了。

“笑脸”率先发难,他身形暴起,跃向了临近的“海象”的地盘中。老练的海象立刻反应过来,挡下一记偷袭后随之还以颜色,两人在圈内缠斗在一起。斗了数回合,笑脸突然放弃防御,任由海象的一记重拳轰向面门,眼看即将毙命,笑脸又一脚劈到头上,借助拳头的冲击力和脚跟的推力,高高跃起,落在了高空中的武器架上。

弗莱明白了笑脸的意图。只见他朝众人做了个鬼脸,便开始将武器架上兵器一件件用力的掷向远处的看台之上。这家伙虽然身形瘦弱,可力量却大的惊人,被他抛射出去的武器直接没入石块之中。笑脸最终挑选了一副双刀,轻盈的落在地上。

“卑鄙!”被他利用的海象义愤填膺,想要过去拼命,可碍于比赛规则不好发作,只好干瞪眼。笑脸看着眼前愚蠢的大块头,嘴咧得更开了,那沙哑的笑声像极了荒野上豺狗的嚎叫。

地底的颤动消失了。虚掩着的栅栏门后的黑暗里,许多双寒光闪闪的眼睛在注视着场内,弗莱听见了沉重的喘息声,方才黑衣人头领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必须亲手杀死一只野兽,否则将被判出局,这似乎意味着,四名手无寸铁的斗士将要在圆圈内这方寸之地与悍兽们搏斗。

野兽们忍受不住饥饿,一只黑豹撞开了铁栅栏,度步而来。这畜生的皮毛像绸缎一般顺滑发亮,走动时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它的前额长着第三只眼睛,却是闭着的。弗莱松了口气,虽然豹子凶猛,却只能算是普通的野兽,还是可以应付自如的,如果后边的野兽们也是这个体型那么晋级下一轮似乎不是难事。但有人不这么认为,“刀疤”的脸色很不好看。

黑豹盯着数人许久,退了回去,似乎并不急于进攻。它嚎叫了一声,栅栏内的野兽们竟然纷纷响应,涌出了门外。弗莱这才觉得自己大意了。各种各样的悍怪恶兽,蛇蝎狼蟒窜了出来,将五人团团围住。纵使弗莱料理过不少邪魔,却也感到头皮发麻。

“海象”巨大的身形使得他自己成为了野兽们的首选目标。一只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海象,他闪开后一把捏住蛇的七寸,啪擦,巨蟒立时毙命,可是野兽们依旧前赴后继。其余四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脸上带刀疤的男子被四只巨狼围着,陷在圈内动弹不得;“假面”则骑在一只背部长甲的黑熊的上头,嘴里咦哈咦哈的乱叫着,不时用拳头教训着胯下的畜生去对付其他的野兽,这家伙很好的利用了规则;卑鄙的笑脸用双刀将向他冲来的巨蜥料理成蜥蜴片后用刀尖剔着牙缝,似乎意犹未尽;弗莱则一动不动的站在圈内,周围竟没有一只野兽踏进他的领地,他目视前方,而那只三眼黑豹也那样看着他。

弗莱的背后突然传来惨叫,原来是海象发出来的,巨兽们没能撂倒他,但这为笑脸创造了机会。没人看见他是何时出手的,当大家注意到时,只看到背上两个大口子的海象轰然倒地,遂即被兽群吞没。弗莱转回头,却发现那只三眼黑豹早已不在原地。

海象的死让某位领主坐不住了,可是弗莱无暇顾及。他感到一股风略过,赶忙闪开,几缕发丝便飘落在地。侧目一看,人形的黑影近在咫尺,贴着弗莱的面部又扫来几拳,弗莱左躲右闪,被逼到了圆圈的边界。交互的拳影中,弗莱看到的竟是那只黑豹的脸孔,头上的凸出的第三只眼张开了,上面布满血丝。

“哈哈哈,小子!你运气真好!被豹人给看上了!”笑脸手持着淌血的双刀,脸上写满了疯狂和战意,一步步的走向骑着巨熊的“假面”,两旁扑来的凶兽“夹道迎宾”,它们伸出的头和爪子被笑脸手起刀落,溅射的血液和飞起的脑袋以及爪子仿佛是开盖的香槟酒和瓶塞。

假面没有丝毫畏惧,反倒驱使着熊兽冲了上去。笑脸轻盈的脚尖踮着熊鼻尖躲过了野兽的利齿,两把刀尖如同毒蛇的尖牙刺向熊背上的假面却没有伤到人,假面后撤了两步,熊背上的厚甲徒留火星。笑脸懊恼的吐了口唾沫,耳朵上的大坠饰甩得叮当响,他又扑向了假面,手无寸铁的假面躲闪着,狭窄的熊背上已无逃生空间,他索性虚晃一下,跳下了熊背并抓着长长的兽毛想要荡到笑脸的身后,可是如意算盘却落空了,寒光一闪,假面最终抓着一撮熊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出局!”看台上的黑衣人大吼。

弗莱闪过了一记豹人的爪子,看到了那一幕,而他的脚跟也几乎要踩到圆圈的边线了。豹人的攻势如风,对于身份的顾忌使他不敢妄用法术,还有,那种特别的能力。

讨厌的假面提着两口刀慢悠悠的走向他的下一个目标,周围的野兽畏惧了,退散了。

“攻它的第三只眼睛!”

“刀疤”男竟然发话了,弗莱根据本能立即做出了判定,一把截下豹人的右爪,丝毫不顾及被犁下的伤口,左手猛地戳向豹人的前额。鲜血四溅,豹人的第三只眼当场被戳爆,疼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并逐渐恢复了黑豹的本体,弗莱随即一拳打烂它的喉颈。

“啊,啊,啊。”原本步步逼近的笑脸举起了手,双刀掉落在地,他边后退边看着“刀疤”从几乎被巨狼尸体掩盖的圆圈中跳到了瑞恩·弗莱的圈内。

“联手?好吧,我认输,”笑脸终于不笑了,转而露出满口烂牙:“但是根据规则你们没有武器是走不出这圈子的,所以,还是我赢了!哈哈哈哈!”他发了疯似的大笑,连牙龈都露了出来。弗莱看着看台上的普里查,那家伙眼里透露出的,除了绝望,再无其他。

笑脸的敌人似乎不止圆圈内的两人,有人并没有失去战斗力。假面突然间窜到笑脸的背后,但被发现了,笑脸阴厉的手指立即夹断了假面的喉咙,但可怜的假面还是为弗莱做了件好事,地上的双刀被踢到了他所在的圆圈之内。

“杀。。。了他。。。”这是假面的最后一句话。

弗莱抓起了双刀,丢给了“刀疤”一柄,大踏步的走出圈子。

“把这家伙先解决了再来弄清我们的事。”

“没意见。”

笑脸慌张的想要跑上看台,那将意味着下一轮的开始,也意味着在那开始之前,他将会受到黑衣人们的保护,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刀疤绊倒了他,弗莱跳了上去,一刀穿透他的背部,将笑脸钉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到地上,在死后,这家伙终于合上了嘴。

这是瑞恩·弗莱生平第一次致“人”于死地,倘若像笑脸这样的东西也配称作人的话。他感到胸中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涌动,眼眶里竟然有液体在打转,似乎是从小生活在光明神的教义下的他的身体作出的本能的忏悔的举动。这一切掩饰的很快。他站了起来,转身对“刀疤”说道。

“我们就在这里决出胜负吧。”

刀疤应允了。

看台之上,几名出局的领主也被“清扫”了,那是官方的说法,总之是不见人影了。只剩下普里查男爵和雇佣刀疤的另一位领主,普里查捻着胡须,难掩兴奋之色。

瑞恩·弗莱向刀疤行了个礼,就好像他幼年学习剑术时对教官做的那样,刀疤无动于衷。

“我是不会可怜谁的,来吧!”他持刀冲向弗莱。年轻的骑士摆出一个持剑式,明亮的剑身照出他金色的头发和掩盖着的眼睛,他把刀一横,两名剑士相互交错而过。

弗莱把剑插在地上,胸口的衣物“呲”的一声,裂开了一个口子,而与他背身的刀疤的喉咙上,一条红线缓缓演变成了赤色的洪流。看台上的男爵幸喜若狂,映衬着一旁另一位领主空洞的双眼。他像个孩子般抱着边上的黑衣人就亲了起来,完全不似贵族的应有之态,又冲上前去抱住了走上看台的弗莱,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之后便奔进场内。黑衣人们也开始打扫战场。他们将野兽们的尸体拖进了栅栏门后的洞口内,清理了血迹,却将死去的四位斗士的躯体留了下来,还将他们分别放在了四个圆环之上。

弗莱惊愕的望着场内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见普里查站在最后的一个圆环中,割破手指将鲜血滴溅在圆环之中,圆环上的图案明亮起来。

咯噔。

众人听见了某种巨大的声响,像是巨人强有力的心脏在跳动。与此同时,圆环中的斗士的身体则开始衰败。随着搏动声频率愈加密集,身体也衰败的更厉害,男爵却安然无恙。当躯体衰败成粉末时,充满了能量的圆环从五个方向发出一股幽绿色的力量,汇聚于赛场当中的法阵里。弗莱这才看明白原来这法阵勾勒出的其实是一个抽向心脏的图案,而那搏动声也来源于此。汇聚在法阵周围的能量缓慢的凝集成一个形状,开始似马,后又似人,并逐渐清晰,原来就是和雕像一模一样的巨大的半人马生物。突然,搏动声停止了,半人马却复苏了。

半人马发出了一声嘶吼,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如同地狱里恶魔的哭嚎一般瘆人,众人纷纷捂住耳朵。它又开始呼吸,仿佛传说中沉睡的巨龙般沉重,环形竞技场内的气温随着它的吸吐慢慢下降。这让它看起来似乎有些像活物,但弗莱却看出这是一只可怕的幽魂。

男爵站在法阵中,似乎并不意外。他掏出了一只指环,对着半人马幽魂念了数句,那东西竟然化作一股巨大的烟尘,钻进了指环里,随后,普里查男爵戴上了它。黑衣人们见状开始大声的欢呼着,有的甚至唱起了异族的歌谣,满面红光的男爵在黑衣人们的簇拥之下,手舞足蹈,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年轻的骑士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边上躺着那把杀人的刀,完全不想去理会,他只想要男爵给他一个答案,如果不满意,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手刃教会的“任何”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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