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令罢除。汉大臣可以穿着自己的服饰上朝。满汉分列。满族大臣认为孙之獬是汉人,不许他站入满人行列。汉族大臣认为他满人打扮,不是汉人,不许他站入汉人行列。叛徒的能耐,也就是残害自己的故土和同胞。没了自己的位置,孙之獬就呈了个奏疏说:“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都应该以新朝建立而更新,唯独衣冠束发之制,仍从汉人之制,此乃陛下从中国,而非中国从陛下。”
多尔衮准奏。
努尔哈赤每攻占一地,均以“剃发”此作为归服标志。孙之獬这一奏,在归服的基础上升到文化征服的高度。多尔衮再颁剃头令。规定十日内百姓必须“去无用之毛发”。俗称“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清军在街道、路口强行为过往路人剃发,不遵者杀无赦。为此,杀了数十万汉人。汉人顽强的战斗精神,无法不令人肃然起敬。满清在扬州杀了十日,在嘉定杀了三回。但汉人之反抗,一直没有停息。后来“太平天国”起义,洪秀全发布《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宣布太平天国要“扫除妖孽,廓清中华”。
但是,洪秀全最终没有最得冉闵、朱元璋那样的认同度。中华文明复兴的历史没有再现,因为,古中华文明已经死亡。满清通过“剃发易服”和“文字狱”,成功地扼杀了古中华文明,使汉民族精神受到奴化,这是中华民族整体的最大不幸。
明朝也有“文字狱”,但是,和清朝的“文字狱”有本质的不同。朱元璋的江山虽是自己打下来的,但他忌讳别人怀疑他的政权合法性,因为,他杀了刘福通。朱元璋不需要扼杀文明,相反,他还大力发展汉文明。清朝的“文字狱”则不同,不仅涉及政权合法性的问题,比如要抹黑明朝,以证明他的合理性,同时,清朝的“文字狱”还是针对整个大汉文明的。因为,满人自身发展中华文明的能力有限,对任何创新,又害怕是针对满人统治的企图。所以,宁可文明停滞不前,也要扼杀生长力。
而在民间,也有这种阉割文明继续发展的心理需要。
“剃发易服”是强迫的,人们心里有抗拒情绪。所以,清朝时汉人死去后会穿上汉服,表示自己仍是大汉的子孙。脸上蒙上白手帕,表示没有面目面对先人。这一因民族压迫而产生的习俗,在今天的广州还保留着。只是手帕不是蒙在死者脸上,而是派到参加丧礼的来宾手中。在这样受压迫的心理状态下,活着的人们就把恪守传统表示自己仍是大汉的子孙。因此,对文明的任何创新,都会觉得是背叛祖先,是忘本,感情上完全接受不了。
因此,满清皇朝268年的统治是中国黑暗的中世纪。在这个黑暗的世纪里,古中华文明被扼杀了。而在大汉文明死亡的同时,形成了中国人的奴性和没有创造性。
但虽则如此,中华民族仍然是坚强的民族。日本人侵华八年,没有征服中国,我可以很肯定地相信,再给日本人八年的时间,它仍然征服不了中国。日本已经学了蒙古人、学了满清那一套,在南京搞大屠杀,搞“三光政策”,靠恐怖统治,以杀人为乐,比成吉思汗的军队还要野蛮。但是,黑暗的满清皇朝已经被推翻,中华民族已经苏醒过来。想想赵一曼、想想八女投江,喝着如此英烈的女人之奶水长大的男人,哪能个个都是软骨头?
日本凭什么力量来征服中国?以杀戮吗?它厉害得过蒙古帝国?以文化征服吗?它自己都穿上了西服?有什么文化力量?
是的,大汉民族被奴役了,大汉文明死亡了。但大汉的子孙,仍然活着,中国入已经从黑暗的世纪里挺过来了。
七
1935年1月7日,一支疲于奔命的队伍,从江苏瑞金来到黔北遵义,他们已经走了许多里路,此时,衣衫褴褛,面色枯黄,端着简陋的武器。一路上,他们都是拼杀着过来的。
这群人,是非常凶狠的,作战尤其勇猛,如同喋血猛兽。然而,内心,充满着无比的仁爱。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遵义城,但没有烧,没有杀,也没有抢。他们只是借口锅烧饭,借个地方休息。他们仍将迈开步伐走路,他们要逃出生天。
这群人,是刚刚进化出来的新的人类的种族。他们是华夏的子孙,有大汉祖先的勇敢精神,但他们反对大汉族主义。他们不仅是汉族人的子孙,他们也是满族人的子孙,也是蒙古人的子孙。他们称自己为共产党人,同时是汉人、满人、蒙古人,是其他一切少数民族,他们是新的种族。
在这个新种族四周,危险密布。在他们所占领的城市外面,就是迅速集结进来要剿灭他们的队伍。仿佛恐龙世纪里新出现的热血动物,他们降生在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
他们要逃出生天,寻找他们的族人,寻找他们的生存空间。
然而,此刻,他们却是困惑的,路该怎样走?要往那个方向走?
他们迷惘着。
一周后,这个新种族的20个头领,坐下来,围成一圈,激烈地争论了三天,然后选出他们的王。
一个新的王,一个伟大的王,诞生了。这个王的称号,不叫楚王,不叫闯王,不叫天王,他叫做主席。这个新王,注定着要带领他的新种族,创造人类新的伟大历史。
不过,这个新种族,目前还很弱小,他们的力量仍很单薄。这个种族,以平等权利作为自己的文化基础。在这个种族里,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不因血统来源的差异,不因社会地位的差异,不因年龄、性别、能力、性格的差异,是平等地共同生存着。这是新的文化意识,是一种全新的文明。但这个新文明,还没有发展起来,还只有一个轮廓,他们还需要时间。
热血动物几经艰辛,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终于在冷血的恐龙世界里存活下来,并进化为人。这个新种族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也于1949年10月1日,赢得自己的生存空间。在伟大的欢呼声中,这个种族,也有了一个含义更广阔的族名,叫中华民族。一个伟大的新种族。
但是,这个新种族,是从旧世界进化而来的。身上带着旧世界的污迹,特别是在黑暗世纪里,形成的奴性习惯。虽然思想上觉醒了,但习惯不容易改变。
你们要移风易俗。他们的王说道。
他们听了。
300年奴役形成的奴隶的风俗习惯,不移掉行吗?没有什么可惜的。他们要创造新风尚。
你们是国家的主人。你们不是奴隶。你们要牢记这一点。你们是主人。他们的王又说道。所以,你们要有国家主人翁精神。
他们听了。
他们对国家的一切事务发表自己的意见。他们积极参与国家政治事务。他们的意见得到尊重。他们的行动得到支持。他们确乎是国家的主人。
要有创造性,要自力更生。不要厚古薄今,不要崇洋媚外,要相信自己的力量。
他们的王又再说道。
于是,他们听了。他们也做了。他们不仅做出了原子弹,也做出了大飞机,还有那激动人心的《黄河大合唱》。
尽管,他们创造的一切还不那么完美,然而,毕竟是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唯有创造性,才能摆脱奴性。
虽然,这个新种族,还很被人瞧不起。他们自己也闹出了些许笑话。一个新种族嘛。他们搞“******”,搞“亩产万斤”,他们“围海造田”,挖山筑路,修建“红旗渠”。然而,这一切,是他们自己做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创造。他们也就在这一切努力中,一铲一镐,锄掉自己身上的奴性,顶天立地地站立起来。他们必须要形成新的文明,这是他们的历史使命。
庞大的冷血恐龙可以耻笑热血动物的弱小,然而,到最后,谁是胜利者?是新生的人类。
八
一个民族要整体铲除身上的奴性,是不容易的,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了300年的奴隶,许多痛苦不自觉,许多不合理的东西已经习惯,从肉体到思维,习惯成自然,不合理的成为合理,合理的反倒成为不合理。
奴性的表现有多种方式,没有经过自己的理性判断就盲目跟随别人,是奴性的一种表现。鲁迅说“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弱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后者也是一种奴性。而在黑暗时代形成的最大的奴性是什么?或者说,那种根深蒂固地,延续到今天的,对社会危害最大的奴性是什么?
满清由于是异族政权,以寄生虫的方式的生存,所以,皇朝不但对普通老百姓极尽奴役,就是对科举而来的汉族官僚,也是极不信任,时刻提醒着他们不要忘记自己的奴仆地位。看看现在的清宫戏就可见一斑,大小官员都自称奴才奴才的,这样一种情况,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汉族政权都不曾存在过。儒家最基本的政治理念就是“忠君爱民”。但在满清皇朝,没有民的概念,只有满族主人,汉族奴隶的概念,这才有了“宁赠友邦,不予家奴”的国策,奴隶自然是什么权利也没有的。几千年来,除了满清,没有一个封建皇帝需要彻底钳制人们的思想,阉割人民的创造力。因为,对他们来说,民是属于他们的,是他们的财富。但对满清统治者来说,民不属于他们,只是他们的压榨对象。他们不需要什么文明的发展,他们只需要压榨被奴役者。同为皇帝,理念不同,就有了不同的表现。但对于普通老百姓,直接和满清统治者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他们接触的,主要还是为满清统治者效犬马之劳的汉族官僚。所以,最大的奴性,不是存在于民众中间,而是存在于大小官僚中间。因为,他们实际是“抽刀向更弱者”的一族。
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独尊儒术”,两者性质相同,都有历史进步意义。秦始皇要实行法治,偏向法家;汉武帝要统一思想,偏向儒家。在这两个朝代里,文明都在不断进步,秦皇朝历史短一些,到了汉代,大汉文明的辉煌就光彩夺目了。反观满清皇朝,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的,除了把大汉文明窒息死了。
现代的日本、韩国等国,有一种情结,认为自己才是汉文明的继承者。我能理解这种观念,尽管我不同意他们的看法,旁观者清嘛。我是赞成一些专家认为“端午节”可作为中韩两国的共同文化遗产向联合国申报的看法。大汉文明实际上已经死亡,我们只是大汉文明的守护人,我们不可能把大汉文明继承下来然后再加以发展的。当然,我们可以吸收大汉文明的精华部分,就像我们可以吸取西方文明的优秀元素一样。如果我们现在修《清史》,会跟《二十四史》一样吗?我想是不会了,无论是体例还是行文。修出来的《清史》,也不会和《二十四史》并列,必定是单独分列。这应该也算得上是个小小的证据。
中华民族是一个新的种族,这个新种族以汉族为主体,和其他55个少数民族有机地整合起来。中华民族要独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就要创立自己的新文明。这不是西方文明,也不是传统的大汉文明,而是一个全新的文明。恪守传统是死路,全盘西化也是死路。大汉文明是辉煌的,但那属于过去。西方文明虽然辉煌,但那属于别人。我们只有创造出属于我们这个新种族的文明,才可能洗脱耻辱。我们死后,才不需派发手帕蒙自己的脸。而若没有属于我们这个种族的新文明,我们这个种族虽然争得了生存的空间,但能否长久地存在下去,就会成为一个疑问。而这个确保我们的存在的新文明,只可能是社会主义文明。
我们刚从满清的黑暗时代走出来,最容易受到在这个时代形成的奴性习惯约束。我们要发展我们种族的社会主义新文明,首先就要摆脱我们身上的奴性。而要摆脱奴性,就必须充分相信我们的人民,就必须落实人民的国家主人翁地位。让人民发挥自己的创造性,给人民真正的自由。唯有创造,才能摆脱奴性。
所以,不论贫穷还是落后,不论粗俗还是没有文化,不论勤劳还是懒惰,不论人多还是人少,不论我们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们的人民,都是国家的主人,这是宪法规定了的。如果我们不是邪恶的人,如果我们的良心还在,我们就应该以平等的态度接受我们的同胞的存在,我们就应该信守宪法的承诺,确保人民的国家主人翁地位,并始终不渝。
2005/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