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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天空中没有一块云朵,澄澈透明的颜色让人想起了冰凉的海水。但是空气却没有丝毫清凉的气息。知了拼了命似的不停的鸣叫,仿佛是在抗议酷暑的炎热难挡,提醒着人们现在已经是盛夏时节。梧桐树粗壮的枝干上挂满了打卷儿的绿叶,只留下了些许缝隙。阳光就从那些缝隙中穿透过去照在“茂城一中”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上反射出一层耀眼的光来。

林潇抬头看着“茂城一中”四个大字,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高中生。毕业时的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般出现在脑海中。

中考前夕,每个人都忙的不亦乐乎。但有时候,忙也分种类。比如那些三年每天认认真真、勤奋刻骨的学生是忙着备考,每天埋首于大堆大堆的课本试卷,与那些经典习题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而那些混摊子的是拼命地在上课有限的时间完成自己交友圈内所有好友的同学录,顺便把自己重的可以砸死人的一本同学录一页页分发出去。而老师则一方面忙着整理复习资料,另一方面还要提醒一些初中三年吊儿郎当的同学现在已经是重要关头,一定要认真复习,迎战中考。

………………

拍毕业照时,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高低不等的四级木阶上,表情庄严而又肃穆,像极了慷慨赴死的义士。最高一层的木板有些不稳,于是总有人掉下去又不得不再跳上来,然后又有人掉下去再跳上来……等到“咔嚓”一声过后,所有人都作鸟兽散。三五成群的去KTV,以此来祭奠自己的最后一个初中学年。

KTV里每个人都放开了疯,喊着唱着,把中考后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全部宣泄出来。整个房间乱糟糟的一片。到处弥漫着啤酒、果汁、可乐的混合气味。有的人喝茫了之后,就像做实验一样开始捣腾各种瓶瓶罐罐的饮料。把几种饮料倒在一个杯子里,看着杯子里五颜六色的液体,面不改色的送进嘴里,然后又一脸苦瓜状地抱怨“什么中药啊,难喝死了。”还有人借着酒劲躺在地上发泄感情,举着酒瓶大喊“某某,我暗恋你很久了!”另一个挂在沙发上立刻接口“是吗?兄弟,我也是哎。嘿嘿……”

闹腾了大半宿,等到最后就剩下了林潇和喝昏了头的李威。

“喂,我们现在去哪?”林潇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李威问道。

“接着喝,我就不信灌不倒你小子……”

“……”

无奈之下,林潇只好拖着李威像鬼一样在大街上乱逛。夏天的深夜还留有一些微微的凉意,潮湿的晚风更是让人骤起寒意。李威在逛了几圈后也渐渐清醒过来,然后和林潇一起回家。

走到林潇家门口时,李威说了一段话,让林潇记忆深刻,至今也难以忘记。

“林潇,其实我一直固执的认为我们不是毕业了,而是又一次重生。中考的备战对我们来说就像下了次地狱。而中考本身就像奈何桥。即使我们再不情愿也会像阴间的鬼魂一样被迫走上那座桥,然后现实就像孟婆一样扼着我们的喉咙。硬生生地把那一碗名曰“毕业”的汤灌到我们的嘴里。在我们的记忆正被冲洗的时候,无情地一脚把我们踹进‘往生道’。我们还未来得及准备,就已经开始了下一世的轮回……”

说完后李威也没等林潇的回应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斜长,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寂寞而又忧伤。

然后这些原本清晰的场景突然全部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茂城一中”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清晰且深刻的印在了林潇的脑海中。

“咔,咔……”听到声音后林潇回过神来,一转身就看见李威拿着相机对茂城一中一阵猛拍。

微微皱了皱眉,林潇不悦的对着李威说到:“你拍它干什么?在过一个月就开学了,以后每天都会在这上课的,又不是去风景区旅游。”

“拍下来以后留着当个纪念啊,这可是咱们这儿最好的高中啊”

鄙视的看着李威喜滋滋的脸,林潇一针见血:“再好又不是你考上的,我看你是在纪念你那十万块钱呢吧。”

一句话准确的,狠狠的踩到了李威的痛处。初中三年李威基本上都是混过去的,虽然中考前他也挑灯夜战了两个月,但是成绩也只是勉强能上一所二流高中,不过好在家里有钱有势,利用人脉关系用十万块钱替他“买”了个高中上。

看着林潇得意的脸李威毫不示弱:“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啊,怕你少了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不习惯,才花钱和你上同一所高中。”

“放心好了,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一定会过的更好”

“……算你狠。”李威咬牙切齿的说道。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开学典礼总是千篇一律,学校的各个领导依次坐在主席台上,自校长开始,副校长,教务主任……一个一个的轮流讲话,从学生讲到老师,从老师讲到学校,然后继续列举学校的师资、环境、设备、历史等相关内容。

李威坐在台下看着一个个中年妇女(或者中年妇男)轮番上阵、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恨不得冲到主席台上一脚把桌子踹翻。然后把那些讲话比妈妈还啰嗦的主任,年级组长……一个一个打到异次元空间,让他们回都回不来。但事实上百无聊赖的他只能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的以示抗议。当目光落到礼堂门口时,他的眼睛就是声控灯一样刷的迅速亮了起来。

一个女生匆匆忙忙的从礼堂的入口跑了今来在所有人都在安静且无聊的听着训话(或甜蜜的和周公约会)的时候,这个女生的出现无疑十分突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当然,主席台上的演讲不会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而受到影响,相反的,在女生进来的过程中,那个谢顶谢的和葛优有一拼的教导主任在台上慷慨激昂滔滔不绝,坐在主席台前第一排的同学们都享受了一次免费的淋浴。

“喂。”李威撞了撞旁边睡的正香的林潇。

“干嘛?”林潇揉了揉眼睛,不满的看着李威。

“你看那个女生,开学典礼竟然迟到,我看她免不了被班主任辣手摧花……”

林潇无语的看着幸灾乐祸的李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目光在看到那个女生精致的面容时不知道怎么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微尘,渐渐的暗了下去。

尹拉拉慌慌张张的跑进礼堂,当她看见几千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自己身上时,羞愧的恨不得老天立刻一道闪电把她劈的面目全非,就算是何冰来了也认不出是她。但想归想,她还是低头迅速的跑向班主任,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李威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过让他跌碎眼球的是,班主任只是和颜悦色的和女生说了几句话,就放女生回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喂,林潇,那个女生居然就这么坐下来了。你看……”

“意料之中。”

“……?”

“你只会盯着一个人看吗?”无奈的看着李威,林潇抚额,这家伙只有一根神经吗?

李威这才发现,自那个女生进来以后,整个礼堂都沸腾起来了。

“看,尹拉拉诶。”

“尹拉拉是谁啊?”

“拜托,连尹拉拉都不知道,你还怎么在茂城一中混啊?她是由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成绩超优,画画又棒……”

“长的挺漂亮的啊。”

“那当然,不过你别妄想了。只要有何冰在,你成功的几率就和彗星撞地球差不多。”

一边听着旁边同学的议论,李威一边转过身去观察坐在最后一排的尹拉拉。没想到好学生也会迟到啊,还迟到这么长时间。想着又撞了撞林潇。

“诶,没想到尹拉拉这么优秀还迟到啊。”

“我初中不也和你一起跷课,打架,顶撞老师么,迟到算什么。”林潇不屑一顾。

“你是在间接的说你很优秀么?……”

抬头的瞬间,尹拉拉看到了前排的一个男生正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然后他撞了撞旁边的男生聊了几句,最后那个男生又一脸郁闷的转了回去。

好奇怪的男生,但不可否认这两个男生都长的很好看,和何冰一样好看!一想到何冰,尹拉拉又沮丧起来。

夏末初秋的早晨,阳光总是淡淡的从梧桐树繁密的枝叶间穿过,在地上投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光斑,偶尔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从家里出来后,尹拉拉就开始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之中穿梭不停。出门后右转直走,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转,再遇到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大约一千米,停!

疑惑的看着眼前建设银行大大的招牌,尹拉拉不甘心的又按原路返回……重复绕了几圈后,尹拉拉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群,终于抬头无语的问苍天:天呐,茂城一中到底在哪啊!?

接着就开始后悔不该跟何冰赌气。

开学的前一天,何冰特意从大洋彼岸的另一边给尹拉拉发了一封E-mail。提醒他明天是开学典礼,要早早起床,打出租去学校小心不要迟到。

其实刚刚看完第一段,尹拉拉还是很感动的。但当她看到结尾的“迷糊小路痴”时心里“噌”的一声就窜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在恶狠狠地给何冰回了一句“你才是迷糊呢!!!!!……”之后尹拉拉为了证明自己并不迷糊决定开学那天自己骑自行车去学校。

为此,她甚至死死的的把路线图背了下来。

但现在,尹拉拉茫然的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一辆汽车停在后面不停的按着喇叭她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的把自行车推到路边锁起来,抬头记住商家的店名就立刻冲到马路对面打出租去学校。

尹拉拉懊恼想着,如果当初自己肯乖乖地听何冰的话就不会迟到了,也就不会在那么多人都认真听讲的时候闯进来,真是糗大了。但同时又在心里暗暗埋怨何冰。

真是的去美国旅游也就算了,居然开学也不回来,又不是不知道我路痴,难道在你回来之前我就一直打出租上学吗?

碎碎念之后紧紧握拳。

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后狠敲他一笔!

看着李威一脸郁闷的坐在座位上闷闷不乐,林潇有点于心不忍的安慰他,“其实我们都一样,只是成绩有好有坏而已。”

“可是就这一点不同就已经很不一样了,如果今天是我迟到那么长时间,班主任会像对那个尹拉拉一样轻易的让我过关么?……”

“……”的确,今天如果是李威迟到的话班主任一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过关,搞不好还会让他颜面无存、尊严扫地。

这样想着,林潇不自觉的就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摇头的时候余光瞟到了后排的女生,于是尹拉拉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全部映入了他的眼瞳。

是因为迟到而沮丧吗,应该会感觉不好意思吧?毕竟是个女孩子呢。林潇想着就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尹拉拉。

接着他就看到女生的表情由沮丧变为懊恼,由懊恼转为气愤……到最后满脸奸笑就像一只刚刚偷吃了农夫的鸡的小狐狸但并不讨厌放而让人感觉很可爱。

看着女生的脸如万花筒般不断变换,林潇不禁也笑了笑。

没想到她也会这样呢。

等到学校的领导依次讲完话,太阳早已高高的挂在了最高处。新生们一边抱怨着一边往书包里不断的丢东西,最后一拉拉链,回家吃饭。

“喂,你快一点,人家都走了。”林潇看着空荡荡的礼堂不耐烦的催着李威。

“哪有都走了,最后一排的那个女生不是还没走么?”李威抬头扫了一眼最后一排继续慢慢吞吞的把带来的文具、笔记本不急不缓的塞进书包。

顺着李威刚刚扫视的那个方向看过去,林潇就看到了尹拉拉正埋头于桌上。手里的笔不断的挥舞着,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尹拉拉迅速的在纸上涂抹着,银灰色慢慢的覆盖上整片洁白的纸张……

看着花费了自己半个上午时间的作品,尹拉拉满意的点了点头。提起笔在画纸的下方写了两个大大的字母——HB。又感觉只有字母太单调,于是开玩笑般在“HB”后面重重的加了两个大字——铅笔。

完成作品后尹拉拉抬起头,这才发现礼堂空荡荡的一片,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

糟糕,已经这么晚了,阿姨一定会说我的。想到这里,她立刻收拾好文具,提起书包就冲出了礼堂。

“快点,那个女生也走了。”

“知道了,这个拉链好像卡住了,你等一下,我把它拉上来。”

离开时经过最后一排,林潇无意间看到了女生遗忘在桌上的画。画上是一个男生微笑的脸,男生长得很干净,女生画的也很好,光线分布、线条粗细、明暗程度全部都拿捏得刚刚好,将男生的脸衬托得愈加精致。

但他却始终赞叹不起来,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林潇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尹拉拉在校园转了N圈还没有走出去之后,终于无奈的鼓足勇气拦住了一个女生。

“同学,请问怎样才可以走出去?”

“什么?”离歌疑惑的看着眼前说话声音小得让人听不清的女生。

“请问怎样才能走出去?”声音大了不少。

打量了一下这个娇小的女生,离歌皱了皱眉。

“走吧,我带你出去。”

“谢谢你啊。”女生抬起头对离歌开心地笑着,女生长得很好看,笑起来脸颊两侧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是你?!”离歌难以置信的看着尹拉拉,是那个今天迟到的女生呢,怎么会这么巧?

“你认识我?”尹拉拉努力的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眼前女生的信息,到最后还是一片空白。

“我叫离歌,也是高一的新生。你应该是今天迟到的尹拉拉吧?”

“……”

“谢谢你把我送过来。”

“没什么,我先回宿舍啦。”

“再见。”

“再见。”

看着离歌的背影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尹拉拉转身跑到路边无奈的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叔叔,百盛超市。”

自校门口开始右转直走,经第一个十字路口左转约三百米,停。

尹拉拉看着“百盛超市“四个大字哭笑不得,自己竟然在距茂城一中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绕了半天还找不到茂城一中。然后又想起今天上午那个出租车司机载着自己跑了差不多三十分钟,当时还以为是自己骑自行车跑得太远没想到……

现在的人啊真是……

下车把自行扔进出租车后备箱,扫了一眼手表,尹拉拉刷的一下就钻进的车厢。

“叔叔,碧源高级小区A座,麻烦快一点。”

但即使是这样,尹拉拉还是被王阿姨责备了一番。

“好了啦,阿姨我保证再也不会这么晚回来了。”三指并拢向上作发誓状,尹拉拉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偷偷打量王阿姨的脸色。

王阿姨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不过来吃饭,我再把菜热一下……”吃过午饭后,尹拉拉打开电脑发现何冰又发了一封新的电子邮件,于是打开来看。

第一秒,微风轻轻地拂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明媚,鸟儿安静的站在枝头。

第二秒,天色渐渐阴暗下来,乌云密布、狂风怒吼。

第三秒,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第四秒,雨雾渐渐转停,天空一片纯粹的蔚蓝,雨过天晴。

拉拉,今天的开学典礼怎么样?你一定会无聊吧,不要告诉我你又因为迷路而迟到了哦。那样我可是会笑话你的,迷糊小路痴。

还有,我会在一个月后回国。

——想念你的何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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