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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家屯中杂事,沾亲连襟

洪四爷在岫岩这块土地上,以及周边的大东沟、凤凰城、庄河、海城所属一些小部分土地上,都还有份。南有霍彩花干女儿,在马架山落草为寇;北有那翠娥干女儿,在洪松岭为匪盘踞,这两个巾帼女将叱咤风云在一南一北,对洪四爷这只四老虎是如虎添翼,威势震人。

洪四爷又有很多社会上的名流作为朋友,更有穷乡亲作后盾,可以说是呼得风来唤得雨去,上上下下左右逢源,摆平许许多多的大事小情。有些人也嫉恨洪四爷,他凭什么本事能够纵横天下,要打,他不会五把操;要钱,他又没有多少田地和山峦,不就是有一张巧舌如簧的破嘴吗?不服是不服的,可面上不敢表露,反过来还和你好得不得了。这最典型的人物就是洪天云和洪天德哥儿俩。洪天云子和洪天德子这哥俩,也算有号。人们不知为什么把他们哥俩的名字后边都加个子字,习惯的叫法是:大天云子和大天德子。大天云子熟读古书,颇知兵法,用计预谋之类常有小试。大天德子外号叫下山虎,力大无比,身壮如牛。在这洪家沟的沟里沟外,很少有人敢和他们哥俩个斗狠。但是,他们两个也不敢轻易地惹洪四爷,不敢惹瞎廷路。瞎廷路就是现在做了警察署长的洪廷路,由于他的眼睛高度近视,人们背地里就叫他瞎廷路。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就是洪永臣洪祖三大文化人了。这个人,谁都不去惹他。

这几日,洪四爷家的大烟狼和大天德子家的大黄狗较上劲了。

洪家沟沟外有二十几条狗,狗的品种相对单一,都是本地的笨狗。但是狗的凶悍却不是一般的能比。多数家里边养狗,主要是看家护院,防贼,乱世年代土匪胡子多如牛毛,人们活得提心吊胆;防备野兽入侵,经常有小猪羔子被野狼等叼走,狐狸和黄鼠狼偷袭鸡鸭鹅的事也屡见不鲜。

这些狗白天大都散放,晚间回归主家看家护院。它们也有领袖,大天德子家的大黄狗被养得是膘肥体壮,早已是这些狗的狗王。它的地位别人家的狗无法撼动,它是当之无愧的统帅。大烟狼渐渐融入到这些狗的集体里边,和狗类渐渐混得熟捻起来,很多狗对大烟狼开始友好和亲近。大天德子家的大黄狗很不高兴,开始时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度一把,可后来有点变味。它的统治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和挑战。狼和狗的远祖本来就是一家,狼、狗习性相近,交流起来也容易。

无论从哪个方面,大烟狼都比大黄狗优越,优势也明显。大黄狗这几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食也吃得少些,体重也下降了。它在想,必须用自己的实力来捍卫自己的领袖地位,它要和大烟狼进行一场决斗。大黄狗的心思和想法,被大天云子家的杂毛狗看透了心思,它决定帮帮它。以往都是它们俩一唱一和的,这一公一母两只狗配合得天衣无缝。狗通人性,这两只狗好像知道自家的主人和洪四爷暗地里不睦,处处替主人着想,经常在有机会的情况下,偷袭洪四爷家的鸡鸭鹅等恶劣事件。狼更通人性,自从有了大烟狼,那一对公母狗就再也没有下爪的机会了。

这对公母狗王,在狗群中有些飞扬跋扈,独断专行,其它的狗们是敢怒不敢言,弄得狗心向背。大烟狼的加入,狗们都像它靠拢。大烟狼最大的特点就是,遵守狼性狼规,不越狼性之外的雷池一步。它在狗群里边树立出一个光辉的形象,狗们都希望它能对大黄狗取而代之,成为新的领袖,新的统帅。大黄狗这一对公母狗对大烟狼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大烟狼撕碎扯烂。大烟狼对这公母狗王的不友好早就看在眼里,它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避免正面的冲突。摆在大烟狼面前的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的,公母狗王在做着较量的准备。

那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早晨。一只大黑狗跑到洪四爷的五间房外,汪汪汪地叫过几声。大烟狼就从屋里蹿了出来,它与大黑狗摇头摆尾地交流了一会,大黑狗就消失在雨幕中。大黑狗来找大烟狼是替那对公母狗王来下战书的:它们要和大烟狼进行决斗。大烟狼表示,今天有雨,不宜交战,待天好时在另择时日。大黑狗就急急忙忙去向大黄狗去交待了。

洪四爷对大烟狼这些日子的疯野,并为放在心上。人和狼的至亲至爱感虽然深厚,但四爷并不知道一场恶战就在眼前,他还理解不了狼和狗们的复杂世界,尤其体会不到动物们的丰富感情心理。动物的感情也和人一样,复杂而细腻。

洪四爷倒是发现了大烟狼这几日有点反常,它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忧忧郁郁。四爷喊它:大烟狼,你怎么了?大烟狼强颜欢笑的样子,冲四爷摇摇头,意思是没事。大烟狼完全融入到四爷家庭的生活里,成为家中必不可少的一员。大烟狼也改变不少狼的习性——它也适应吃狗能吃的食物,基本上以素食为主,偶尔食肉,它被四爷家调教得的对于邻里邻居家的家禽家畜秋毫不犯。

自古人们对于狼和狗的评价并不高。有狼心狗肺之说,有狼子野心的成语;骂人的话有——狼崽子,狗东西,狗眼看人低,狗改不了吃屎,人模狗样的,狗里狗气的,走狗……但是,人们没有真正地走进它们的生活,它们要比人类讲究得很,规矩的多。

洪四爷对大天云子和大天德子倒是没有太多的戒备心理,而大天云子哥俩却是暗暗运着一股劲。狼狗都通人性,大烟狼和大黄狗都感觉得到家中的主人们严重的不和睦,人类的复杂事情,具体到什么程度,它们感觉得是粗枝大叶。但是,它们都在为捍卫自己和家主人的尊严,做着准备。

雨后初晴,阳光烈烈。东草甸子上,聚集着二三十条狗。这不是狗的发情期,狗在发情期时常常聚拢,而今却不是。它们在为一场决斗而捧场。大黄公狗和它的搭档大天云子家的母狗,早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狗群的中央,严阵以待。大烟狼心事很重,它虽然也属犬科动物,但狼和狗毕竟还是有区别的,而且它面对的直接敌狗是那两只肥硕的狗王,它们体大身壮,非常不好对付。大烟狼知己知彼,自己孤寡一狼,难敌狗类,自己虽是身大,却年龄小,骨骼还幼嫩。它默默地想:无论如何也不要失败,那样自己无法立足不说,也会给洪四爷丢尽脸面。大烟狼暗暗思谋着,强攻的同时,还必须玩点智取的方式。

大烟狼踩着姗姗细步,舞姿幽幽地进了狗群之中。黄色大公狗见到大烟狼进入圈内,急不可耐地汪汪汪大叫不停,母狗也跟着就叫个不停。公母二狗在气势上完完全全压倒了大烟狼。

天武家的大黑狗有些打抱不平地愤愤然,它首先跑入中间地界,隔在对双方的中间,抬起头,冲着蓝蓝的天空用力地叫着:这不行,这不公平,必须一对一地干,不应该二对一!

大黑狗在这关键的时刻,叫出了大多数狗的心声,它这一带头,其它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狗们也小声附和,叫着要公平决斗。

大黄公狗气得龇牙咧嘴:你们现在是想反了不成?我还是狗头狗王哩!母狗也张嘴凶露出犬牙,示威。

大烟狼的叫法和狗们不太一样,声音像狼叫又像狗叫。叫得狗类们都毛皮发麻,根根竖立。大烟狼给狗们的感觉是低调的,它走进狗圈的时候,头没有昂扬,低低地,好像很怯怕的样子。天武家的大黑狗这一提出异议,其它的狗们也怯怯地低吟着议论起来,不住声地汪汪叫,弄得大黄狗好不懊恼。它的权威在大烟狼融入狗们的世界时,就在潜移默化地受到挑战了,今天它的发威,众狗们有些不以为然,无疑它的尊严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大烟狼非常聪明,它大打悲情牌,博得了狗们的广泛同情和可怜。它给狗们的印象是——非常清白和无辜。大黄狗首先在道义上就丢了分,输给了大烟狼。

大黄狗长时间地把持狗王的地位,其它的狗都无法撼动。它逐渐由开始飘飘然到飞扬跋扈,武断而专权。有些狗虽怕它,心里边却不服气。排在第三号的大黑狗,一般的情况下不参与大黄狗和二号大母狗的事情,狗们的事情随它们俩的便。自从大烟狼来了之后,大黑狗开始有了变化,它的身上有洪四爷和二先生的气味,自己身上有天武的气味,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狼和狗都通人性,尤其是聪明的狼和狗。

大烟狼和大黄狗这对公母狗对峙着。它稳定下情绪,不动也不叫。大黄狗前蹄已经是张牙舞爪地在草地上刨抓;母狗也狂犬吠日地大叫助威。大黄狗首先发起冲击,它一个鹞子扑食,向大烟狼烀去。好一个大烟狼,旱地拔葱,垂直向上跳跃有三五米高。它轻轻松松地躲过大黄狗这一劫,可是它没有想到,紧接着大母狗就凶神恶煞般地袭来。大烟狼刚刚落地,大母狗就前爪狠狠地搭到它的脊背上,大母狗连续的动作就是张开血盆大口,要咬断大烟狼的咽喉。大烟狼还来不及细想,就本能地返身一口,咬向大母狗。这一口咬在大母狗的斜脖胫上,狡猾的母狗,将脖子一偏,大烟狼只是咬到一嘴毛和一点外皮肉。母狗跳出危险境地,她的前爪已经将大烟狼的后背撕裂出两道口子,狼血汩汩地沁出。大黄狗又冲过来,它与大烟狼正面交锋,相互之间闪展腾挪,跳跃着前前进进,后后退退,大母狗在左右两翼不断地瞅准时机进行偷袭。这场大战真是一场狼撕狗掠的恶仗!

这样一种常规战法,大烟狼吃亏不小。它和大黄狗对垒你来我往倒还不占下风,双方各有受伤,可那可恶的母狗在旁边的偷袭,它是难得防范,吃亏不小。如此往下战去,大烟狼是凶多吉少。大黄狗和它的搭档大母狗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临场应变能力也强于大烟狼。大烟狼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战斗,而且它也是年轻,离开狼的世界,没有受过狼前辈的教化和点拨,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今天又是孤军奋战,形势不妙。大烟狼是靠着自己身体的本能和机警聪明在应战,临场随时随地应变发挥。

站在狗群中的大黑狗为大烟狼捏着一身汗,它不知道该如何帮它躲过目前这一危机,浑身痒痒着,前后蹄都在地上不住地挪腾。

大烟狼也是又急又恼,它在苦苦地撑着,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摆脱办法。它只是凭着顽强的毅力在与公母狗王拼命地交战。母狗王的偷袭战术非常奏效,屡屡得手(爪)。大烟狼能在多次受到攻击的时候临危不乱,遍体鳞伤中它也还是沉着冷静地想对策。边战边思索如何才能克敌制胜。战着战着大烟狼发现一个秘密,大母狗在偷袭它的时候,都是在大黄狗与它恶战的相互咬对方,谁都不想松嘴时,母狗才扑向它,这时候大烟狼就无法还击。大烟狼又一次和大黄狗咬在一处时,大烟狼这一次并不实战,它佯装被动,好像自己与大黄狗难解难分时,大母狗不知是苦肉计,又一次冲上来偷袭。大烟狼瞅准时机,突然从大黄狗的交战中撤出,一跳一跃一扑,蒋母狗扑翻在地,它死死地咬住母狗的咽喉不松口,然后左右甩着头,它想撕裂母狗的气管,治她于死地。大黄狗见此情形,有晕又懵,它不会想到,情况忽然就急转直下。大烟狼感觉是火候了,就不恋战,用力一撕,撕下一片母狗的狗皮来。母狗无法再战,气喘吁吁地败下阵去。

大黄狗本想去救它的老搭档,可是大烟狼带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向大黄狗冲过来。

狗群中的大黑狗兴奋地汪汪汪大叫着为大烟狼打气,替它欢呼。其它的一些狗们也跟着欢呼雀跃,替大烟狼叫好。

半瘫软在地的大母狗不甘心自己的惨败。她用凄厉、恐怖、惨烈的吠叫,向她的老情狗们发出求救的讯息呼号。她的怪叫,传递出一种不祥的信号。洪家沟沟里、三道河、大缩脖沟、小缩脖沟的友情公狗们,都急三火四地向洪家沟沟外的东草甸子聚来。

这太可怕了!如果群狗对付一只狼的话,这头狼就是神仙也难逃厄运。天武家的大黑狗一看情形不妙,就串动几个好狗友,准备临时参战,帮帮大烟狼。有的好友表示同意,也有的好友不愿意卷入,不想和那些势力大的狗们结仇,明哲保身为重。一场群战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母狗被她的那些情狗们团团围住,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它们在用长舌舔着母狗的伤口处。

母狗的缺阵,大黄狗的优势荡然无存,它和大烟狼比起来已显示出力不从心。目前的情况对大烟狼是绝佳时机,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就会大功告成,可是大烟狼到了体力的极限,精疲力竭,再也没有能力恶战下去了。恰在此时机,母狗的众情狗们纷纷而至,一旦群殴起来,对大烟狼来说,必然是灭顶之灾!

大黑狗看此艰难的场面,毫不犹豫地冲进来,它挡在大烟狼的前边,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种盾牌。受大黑狗的举动影响,又有几条狗也跟了过来,但还是势单力薄。大烟狼见到这几条见义勇为的狗们,很受感动,增加了一定的信心。它将嘴巴拱入草地,憋足了力气,长长地呼叫着,这叫声如同人类孩子的长声哭啼,惨烈又骇人!

大烟狼的叫声传出很远很远,近处的田畴,远处的群山,都听得到这叫声——

远在深山的狼类们,听到这生哀叫,像接到了命令一般,纷纷向东草甸子聚拢。这些狼们一般情况是夜间行动,今天听到大烟狼的求救呼声,义无反顾责无旁贷地奔来。这儿的狗们已是狗满为患了。八九只狼们冲进狗圈中,与大黑狗一道把大烟狼围了起来,围起一个圈,狼们屁股对着屁股,头冲外。紧贴着大黑狗的一头草绿色毛发的狼,友好地舔着大黑狗的头,表示感谢;大黑狗也用同样的方法回馈她,彼此增进了更深层次的友谊和加深进一步得了解。

母狗王因流血过多,已是气息奄奄,行将进入天国,冥冥之中步向天堂。她的众情狗们悲哀至极,是一片悲鸣呼号。当然,大黄狗更是痛不欲生,它已回天无力,处于高度疲劳状态下,一切都力所不及力难从心。它虽然被一些捧臭爪的狗们保护了起来,但它觉得颜面丢尽,两条大公母狗王,竟然败在了一头年轻轻的小狼爪下,好说不好听,以后还怎么成为狗王,母狗就快死去了,这可怎么向她的主人家交待啊?大黄狗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狗脑的思想也很混乱。

母狗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它的众情狗们疯狂地仰天吠叫,吵得天昏地暗。八九只狼和大黑狗等几只狗围住大烟狼,也跟着叫。双方在进行恶战前的准备和叫嚣。

大黄狗们的狗队伍从数量上数倍于大烟狼们。如果掐起架来,那可是伤残、死亡跟着。有句俗话:咬人狗,不松口!

狼当然要比够更胜一筹,力量和速度,牙齿的锋利程度等都优于狗们。所以俗话说:狼走天边吃肉,狗走天边吃屎。可是还有一句俗话叫: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狼们。在忍耐着。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狗们。爆发性地汪汪叫着。

那些左右摇摆的中间立场的狗们,还是举棋不定,究竟该帮谁,一旦开战,都不会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参战是必其所然。

大黄狗看到了希望,它先发出一声尖叫!那些狗们就往上扑。一场毁灭性的厮杀就开始了。处于中间立场的狗们多数都靠拢了大黑狗,这样一来,双方就势均力敌,这不仅仅是恶战,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混战。

开始时,狼和狗还边打边斗边嘶叫,后来就不再叫,只是龇着牙,死命地相互撕咬,鼻孔喘着粗气,肉体的撕裂声,东草甸子上到处流淌着血迹。狼和狗们滚在一起。大烟狼在大黑狗和几只同伙及一头狼的护送下,艰苦地离开东草甸子。母狗已死,大黄狗也是岌岌可危,有道是秦桧也还有三个好朋友,大黄狗也被几个铁杆护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次狗狼之战的始作俑者已经离开,但战事却才拉开大幕——一场混战中,分不清敌友,完完全全是乱战一气,这一乱,狼们就变得乱中取胜,很快就脱离出难缠的危局。这场厮杀,死了两条狗,严重受伤一头狼,作为结局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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