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华民国十七年,也就是一九二九年。
赵子和先和他的那大媳妇结婚了。婚礼场面庞大,赵老太爷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把个独生儿子的婚礼场面弄得吵吵闹闹,整个镇子都欢叫起来。
新婚这天,天空中还飘着雪花。未婚媳妇在哨子河的另一大财主家住下,这一家财主姓张,主人叫张予家,是仅次于赵老太爷的有钱人家。但是,张予家的官道却比赵员外亨通得很。未婚的赵家大媳妇在张家梳洗打扮,张家的三四个使唤丫环,在为赵家未婚媳妇涂脂抹粉。
外边的雪花在半空中滚来滚去,晶莹剔透。还未进入腊月,就有些年味儿十足,雪地雪天里,就有孩子们,带着小毡帽,穿着小棉袍,奔跑在雪地里放炮仗,声音零零稀稀的一炸一炸地刺着耳朵。
大媳妇坐在轿子里,听着外边吹鼓手在鼓噪,不知什么新心情,她在里边偷偷地打开蒙头的红布,是既好奇又无助。新娘的轿子外边跟着很多看热闹凑趣的孩子,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奔跑。
赵家这边,大四合院里,坐满了各方头头脸脸的面上人士。赵老太爷赵员外坐在中首位置,紧挨着就是洪四爷。尽管是雪天雪花盈盈,院子还打扫得很干净,由专人在随时打扫雪地。红毡上的雪花不时被清扫干净。
吹鼓手们的紧皮快板,声音噪起来,新娘的轿子快到了。赵老太爷和洪四爷等就向门口迎来。
在外边雪地上,四合院的最西角处,矮饭桌上杀了三口大肥猪,新架起五个大锅灶,做菜的大厨子们在雪地上在忙着炖菜炒菜,不亦乐乎。灶下的烟气和灶上的热气热浪滚滚地顶向空中,上空旋着的雪花纷纷融化。这些大席的菜肴香气传向整个镇子,镇里的孩子们闻味纷纷而知,凑热闹,刺溜刺溜吸鼻子。
新娘子的骄已抬到院中,烦琐的礼节就一一开始了。新娘子的脚是不准落地的,下骄时,她被那未来的郎官搀着,踩在新凳上,然后被懵里懵懂的赵子和抱起,往屋里走。待客的司仪在前指挥着。之后就拜了西山墙的老祖宗架子,先拜高堂,后拜父母,最后夫妻对拜……夜晚入洞房。
小夫妻俩个傻傻地相互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赵子和的心如刀绞,在他的心里边,只有那翠娥。他想,这一结婚,那翠娥就永远地离他而去了!哎,天啊,玛玛怎么这么急于要孙子啊。不行,我如何也不能碰她一下,我还要找我的那翠娥,她别说是土匪,就是强盗,是个****,我也要她,别人我不喜欢。玛玛为什么给我找这些个媳妇啊——
子和的大媳妇在婚前,可是得了过来人的真传,教她新婚之夜该如何如何去做动作,如何要把自己的男人伺候好。大媳妇先躺到床上,自己一件一件款衣,越脱越少,眼看就要一丝不挂了,赵子和从梨木椅上站起,走过来说:“别再脱了,可碜。”当时的大媳妇上身就剩下兜****的红布胸兜兜了,下身着一肥大的裤衩子。大媳妇奇怪地看赵子和,傻傻地问:“不脱怎能过两口子的事,那怎么干活呀?!”
“我不想那事,我不想和你有那事。”赵子和实实地说。
“不想跟我做?那你想跟谁做啊?”
“我想娶那翠娥,我做梦都想他。”
“那她也想你吗?”
“他不想我,她想二先生,她看不上我。”
“那你还想人家干什么呀?”
“不知道,我没有办法。”
“那就把她也娶过来不就完了吗,你玛玛有的是钱。你现在都定下三个了,还差她那翠娥一个吗?”
“不是这么回事儿,那翠娥自己拉起了人马队伍,有枪有武器,挺有势力的,她又是洪四叔的干女儿,她还喜欢二先生,玛玛影响不到她,她是不受天朝管的。我没有办法呀。”
“这个二先生,怎么那么多的女孩喜欢他?我家的二妹也喜欢上了他,打猎那天,我就看她眼里都走神了,盯盯看二先生。”
赵子和说:“那我就把你的二妹送给二先生,反正我家已经给她家一大笔彩礼了。”
“我的好相公啊,你可真傻得可爱,媳妇还有送人的吗?”
“那有什么,我们又没有结婚,我也没有和她睡过觉。”
大媳妇不再说话了,她把最后的丝布也慢慢地退去。这一下可看傻了赵公子,他直咽吐沫,嗓骨节一起一伏,他不知不觉地下身子就开始膨胀了来,浑身燥热难耐。那翠娥在他脑海里边的幻影渐渐褪去,一个散发着稚嫩的胴体在向他弥散开来。在昏昏欲醉的羊油灯下,啊,原来女人的身体是这个样子啊,她的下身和自己的下身就是这种不同,本能把新婚丈夫的探索性欲望吹了起来。他还没有脱自己的衣服,就扑了上去。当赵子和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时,已经大汗淋漓,身子虚得一塌糊涂。情急心切,又不得要领,两个人是玩着命地折腾,可始终也不成功,相互之间都觉得新奇,他们一次次地冲锋陷阵,又一次次地败下阵来,大媳妇羞涩地问:“这是怎回事呢?”
赵子和喘着粗气说:“我不知道。”
“那就先别整了,别把你累坏了,有的是时间。”大媳妇疼爱地说。赵子和泄气地说:“我真无用。”
“不是的,人说新婚都是这个样子的。”大媳妇安慰他说。
第二天,未来的二媳妇三媳妇早早起来,洗了脸,抹了粉后,就来到新房看大媳妇。三姐妹说私房话去了。
大烟狼这几天没有跟洪四爷一起吸大烟,显得精神不振。四爷来了后,可把它乐得屁颠屁颠,跟在四爷的后边摇头摆尾,拱着四爷的腿,想吸大烟。四爷住在赵员外家的一个单独房间里,四爷呵呵笑着,冲大烟狼说:“你这畜牲啊,比我的瘾还大,这几天真是怠慢了你。”四爷开始吸大烟,但他却让大烟狼来用嘴吸用鼻闻。大烟狼满心欢喜,舒服得满身颤动,整个筋血都扩展开来。
赵子和去找睡在西厢房的二先生。二先生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和洪四爷一起回家。赵子和进了屋说:“二先生,你今天别走。”二先生问:“为什么不走啊?我和玛玛都定好了,一起回去的。”二先生看到赵子和的两个眼圈周围都黑了,心想这结婚的新婚之夜肯定是很劳累的,很费神的,看把这兄弟折腾得什么样子了,二先生对结婚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尤其是吹鼓手跟着轿子吹的那声音,听着就心里发毛,浑身发冷。二先生当然不知道赵子和尽管如此劳顿辛苦,还没有完成他的历史使命。
赵子和说完就离开了西厢房,去找他的玛玛。赵老太爷收拾停当,穿的青衣合帽,喝完了奶(人奶),来回上下舒展几次胳膊,在抻抻懒腰,哈了几次大气。赵子和进来说:“玛玛,那二媳妇我不要了,她不喜欢我,她喜欢二先生。”
“胡咧咧!”赵员外很生气。“成和体统?”赵子和很认真地说:“那有什么,我们家反正也给了她们家的彩礼。”
赵员外一想也对,既然儿子不想要,何不如给洪四爷送个人情得了,皆大欢喜的事情,反正彩礼也退不回来了。“小和子,你去把那二丫头叫过来,我问问她。”
赵子和领着未来的二媳妇进来了。赵员外问:“我问你话,你要不说假话地回答。”
“你说吧,大爷。”未来的二媳妇很畅快地说。“要不我还想找你来说说。大姐姐已经结婚了,下一步就好该我的了。我不喜欢你家子和,我愿意像我姐姐那样死去,她死的可冤屈了。”
赵员外问:“那你喜欢谁呀?我把你许给洪四爷家的二小子,你可愿意?”未来二媳妇用力地点点头,说:“我愿意!”赵员外说:“我知道了,你们俩出去吧。”
赵员外来到洪四爷住的屋里,两人就这个问题进行了磋商。洪四爷说这是夺人所爱,使不得的。赵员外说,这岂是夺呀,是送,子和主动求我的,这小女孩很喜欢你家二公子,看不上我家子和,我又给了她家大炮彩礼。这可是几全其美皆大欢喜的事啊。另外,我还想让你家老二和子和这女子一起到奉天帮我打理买卖。我要到奉天开几家号子,多多赚点钱,子和反正也在那里读书。四爷想了一想说:“他们都去奉天,看看那女子将来更喜欢谁,再看看我家二小子有什么意见,往后拖一拖再说。我给他订了个娃娃亲,不能毁约啊。那老爷家的那翠娥,霍疯子的千斤霍彩花,都让我给拒绝了。”
赵老太爷把洪四爷送出四合大院,洪三傻子也跟在后边。四爷说:“三哥啊,赵家的安全可就靠你了。”赵员外说:“三哥很尽力,有三哥在,我们家主人很该放心。”洪四爷骑上枣红大马,后边跟着大烟狼,踏着雪尘白雾,直奔三到河畔而行。四爷走到大洋河东岸时,大烟狼冲着它降生的地方,扬起头,凄婉地叫起来。四爷明白了,下了马,把大烟狼领过去,大烟狼到了它母亲生它和死去的地方,四蹄跪下,哭叫着落下泪来。感动的四爷也不觉落泪,动物也动情,也通人性。哎,都是活着的物啊。
二先生听说赵子和要让妻给他,很生气愤!这成生么体统,自己又不是光棍汉将来娶不到媳妇,用你让什么媳妇?二先生也知道赵子和是好意,认为他那未过门的儿媳妇看上了自己,喜欢上了自己,是想来成全自己的好事情的,而且他们家还拿出了一大笔彩礼,事实上就是等于赵家替洪家娶了媳妇,可这不合规矩啊。便宜是捡大了,脸往哪里搁啊?
赵员外问二先生同不同意时,二先生一口回绝说,我当然不干了,我不能和你家夺婚呀,我才十几岁,哪能做出这种不仁义礼志信的事。赵员外又说:“我和你玛玛说过了,我家要把在奉天合股的几家商号收回,让子和和他未过门的二媳妇加你,一起到奉天。四哥也同意了,你去不去?我二婆和三婆的的姑娘也去,一起去打理。”
“我玛玛同意了,我就去。”二先生说。
“我家子和之乎者也书生气,你多帮他出出主意,你们这些孩子也好历练历练,学学事络(本事)。人在远外,处处小心,事要多知,酒要少吃。帮你打理完了,子和还要去东北大学念书,这大任我可就交给你了。”
“赵大叔,我帮忙可以,我可不会弄买卖那玩艺。”
“不要紧,小子。就是几家中草铺药店,还有一家绸缎庄,一家米店。是我投的钱,我大股。一个远房亲属给经营的。奉天的买卖好做,可他总也不给我拿回钱来,硬说亏本做生意,赔钱赚吆喝。我已给他写了信,你们去把它接收回来,自己伺弄。”
“我去,我也想看看奉天城啥个样。”二先生开始心向往之。
赵家摇车大量地在冰天雪地里奔赶奉天城。大马车是四个头的,车里坐着赵家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姑娘,还有洪四爷的家的二先生和赵家待嫁的二儿子媳妇,再加上车老板,共是六个人。车里边备足了四个大牲口的草料,还有超余六个人路中住车马大店的盘缠。大马车的前进路线是岫岩城——析木城——海城——汤岗子——鞍山——辽阳——再进入奉天城里。预计大车要在路中走六七天时间。
大马车在颠颠簸簸的土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八天的时间来到了奉天城里。六个人中,只有赵子和来过这省都会,其他人一看这大城,就有点蒙眼,头也晕。到处的房子,连片连片的;还有好多好多的二层大高楼,个别的还有四五层那么高,真雄伟啊真壮观哪!街面上雪冰都冻成了亮亮的,很多孩子们在打刺溜滑。街面上人来人往,不慌不忙懒散而又闲适,悠悠哉哉。赵子和指挥着车老板,大车直奔老北市场。老北市场人更多的没边没沿,看那街面上摆摊的,奇型怪状的。什么耍猴的,唱戏的,五方杂陈,应有尽有。
大车进入到老北市场的南口,就有些走不通了。二先生跳下车,去牵最前边的那头骡子,车老板也跳下车来,他左手紧紧地攥住闸绳,右手紧握小鞭的杆子,生怕有一点点差池。六个人艰难地来到赵员外投股的“药铺”,大车在外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