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赐和斯惟云举步入殿,正殿中塑全副武装、身披铠甲、手执宝剑,雄视前方的真武祖师像,左右两廊为十大元帅,正殿背面与真武祖师一墙之隔的是慈航真人。最上面的小山上建有老君阁,以八卦造型,雕梁画栋,古朴典雅,亭中石像演绎老子骑青牛西去化胡的故事。南越历来奉行三教并存的统治政策,越瑢女帝虽然好战,但对于臣民们崇敬佛道并不排斥,甚至曾经从国库中拨款建造了一部分寺庙道观,如今这“真武宫”便是出自于此。
兴致勃勃的点了一束香递给斯惟云,看他默默祷告片刻,将手中香恭敬插到香炉上,宁赐笑吟吟挑一挑眉:“我听人家说,真武宫后山的风景独特险丽,咱们去瞧瞧?”
绕云山后山多水,暖阳融了溪间的冰。众多溪流发源于绕云山各峰之间,逶迤秀丽,闪现于绿树丛中。龙溪上有五龙瀑,飞泻龙池,喷雪跳玉,极为壮观。又自弄珠潭,激流直下,浪花似珠玉四处乱弹。舒溪三瀑相连,注入上、中、下雪潭,断崖飞帘,如卷雪浪。宁赐与斯惟云边走边赏,赞叹不已。
终于时近中午,一行人寻了处积雪尚浅的地方停下休息,宁赐饮一口从御风溪中取来的水,笑望斯惟云:“惟云,下了这独秀峰,后边就是绕云寺了。寺里的住持大师法名释嗔,是我母亲昔日好友。久闻令堂日日礼佛,你要不要去为母亲求个平安符?”
斯惟云显然兴致很好,平素沉默寡言的他这次居然点了点头:“自然。释嗔大师佛法宏达,能求得他开光的平安符,是家母长久心愿。”
宁赐笑了笑,伸肘捣一捣坐在身旁的御风,不怀好意的凑了过去:“我说,小师哥……我听他们太子阁侍卫前些日子私底下讨论,你在醉红楼新近认识了一个叫做小嫣的姑娘,好的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你不趁机也给人家求一个平安符?”
御风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泪流满面:“冤枉,天大的冤枉!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向你告状……管好你家的那只温亦儒!”
他磨了磨牙,狠狠瞪了一眼宁赐,“小嫣明明是先跟我好的,怎么每次见了那一只都会当着我的面向他抛媚眼!”
周围人哄然大笑。宁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前仰后合:“你……你……你魅力不到……快叫我们斯惟云公子教教你怎么获取佳人芳心……”
斯惟云一怔,满脸通红连连摆手:“不不,在下才疏学浅,怎么会……”
太子阁中的御水一边烤着手里的鱼,一边瞧着他笑道:“斯公子,这与才学没有关系。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这句话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声盈满山谷树林,久久回荡。
就在此时,宁赐觉得衣袖被人轻轻拉住。微微侧头,身旁御风使了个眼色。宁赐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不远处的密林中,有几个黑色身影倏然闪过……快的不可察觉。以宁赐的自幼屡次被刺杀的经验,她自然明白对面的密林中藏了些,不太美好的东西。
侧过头去,众人仍未察觉。宁赐维持着满面的笑容,望着正在整理着装的御风,笑吟吟道:“御风,我刚刚记起来,释嗔大师是不是叫你传话给斯惟云公子呢?”
御风会意,立刻大声道:“不错,正是如此。释嗔大师说昨日早就给殿下和斯惟云公子备下了护身符,问斯惟云公子有时间能否亲去取一趟,释嗔大师顺便给公子瞧瞧面相。”
“可惜呢,我正想在这多留一会。山间活水口感甚好,不如命人装些带回去。”宁赐不无遗憾的道。
“那好办。”御风笑嘻嘻瞧向一旁正在烤鱼的御水,“叫御水先陪斯惟云公子过去就是。你喜欢这里的水,咱们大可以多装些带回去。”
“哦?那太好了。”宁赐没有温度的笑了笑,望着御风将御水拉到一旁叮嘱着甚么,她转头瞧向斯惟云,笑的慵懒:“惟云,要不你先过去?反正释嗔大师给你相面,也没我甚么事。”
斯惟云略一思忖,并没有意识到宁赐话中的不妥,于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好,那我在绕云寺等你。”
“好的。”宁赐笑得眉眼弯弯,“要不了多久,我就过去和你会合。”
御水得了密令,率领三位侍卫带着蒙在鼓里的斯惟云先行离开了。宁赐与众侍卫依旧闲散打笑,可是渐渐的一股凝重的气氛弥散开来。众人都注意到了对面密林中不同寻常的变故,虽然依旧装作欢笑,可是手指已经悄无声息的摸上了袖中淬毒的短剑。
宁赐身边的太子阁侍卫还剩下八位,而对面丛林里影影绰绰,至少不低于一二十个人。
估摸着御水他们已经走远,宁赐靠近御风,轻声道:“如何?”
御风不回答,比个她一个放心的手势。
“唰”一声抽出袖里软剑,斜斜指向对面丛林,清声道:“太子阁……上!”
方才还在嬉笑的太子侍卫片刻间已站好队列。方才的闲散荡然无存,听到了御风首领的命令,如同焦鹰出穴,猛虎下山,直扑向对面丛林。显然对手没有预料到他们反应如此迅捷,一个个慌了神,手忙脚乱冲出来应战,哪里是久经严酷训练的太子阁侍卫的对手,冲杀的阵势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这场战役毫无悬念。
宁赐皱了皱眉,眼角突然一瞥,注意到密林中一个红色的身影。那身影快的如同一抹流星,若非刻意观察,根本没有人能够注意得到。这顿时勾起了宁赐的兴趣,朝战斗圈中的御风遥遥比一个手势,她运起轻功,“嗖”一声人影已在数丈之外,徒留背后的御风惶急大叫:“你……”
捏了捏袖中从三哥哥阎君那里顺来的墨玉佩,宁赐定了定神,朝丛林更深处走过去。高大厚密的森林里潜伏着各种奇异而危险的动物,那里有大量传播疾病的昆虫,植物上爬满了咬人的大蚂蚁。地面潮湿的树叶层下经常是又滑又软的泥浆和腐烂的木头,一团团的藤蔓和乱七八糟匍匐的植物使行走变得更加困难。宁赐皱着眉头瞧瞧自己绣花的衣摆沾染上些许泥泞,抬眼打量了四周片刻,目光锁定在一片干燥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