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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缘

很多事从来都是命中注定。

踏进剑庐的那一刻,苏怨想起了很多往事,他还记得小时候大师兄逼着他习武,他不愿,是三师兄最终给他挑了一本养气敛意的《玉枢经》,修习道门的吐纳功夫,说着不练武功,延年益寿也是好的,他每日去郡王别院里借着请教的名头,只为了讨些外头吃不到的小点心吃,三师兄也从不嫌他烦闹,只是微笑。后来才过了不多时日,便听闻父亲兵解飞升的消息,他才两三岁的年纪,哪里晓得什么是兵解转世,什么是白日乘龙飞升,只知道原本如山一般巍峨的父亲不见了,他还小,起先哭闹了一阵,但随着大师兄带着他来到太素山,换了新的环境,便渐渐忘却了这件事,直到稍微懂事七八岁的年纪,再想起他的父亲来,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苏怨有时会觉得难过,他想问问三师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是家国社稷,黎民百姓,还是为那金銮玉辇,权倾天下,他知道也许得不到答案,又或者根本没有答案,他总记得小时候三师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恨与不恨,本就是这世上最简单也最复杂的一件事。

苏怨甩甩脑袋,自嘲般笑了笑,他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剑庐,谈不上气势恢弘,或是机巧清奇,只是想来这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处地方像这里一般聚集剑气剑意,玄妙如斯,他不习武,却懂道,他自小修习《玉枢经》,天资过人,九岁时就已经大成,在体内种出玉树,除了气息长久生生不息,一口气从朔望峰跑上伶仃崖可以脸不红气不喘之外,更对气机这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东西有了感知,寻常武夫锤炼躯壳,练臂练膂,蓄精养血,练一条脊梁如大龙,也终究是以力压人的武夫,而苏怨却能见常人所不能见,剑庐中央气运金莲有丝丝雾气环绕,与八根剑柱相牵引,这便是气机,是剑庐的气运,知,方能敬畏,常人踏进其中,乱了这气机,按照佛家说法,便是沾染了因果,生出了业力,苏怨不敢造次,只能站在几步外痴痴望着。

站在剑庐中央的大师兄脸上瞧不出丝毫喜色,十余年不动如死物的气运金莲在瞬间绽开四朵,反而让他眉头逐渐皱起,心事沉重。

他毕竟是大师兄。

普通百姓的眼中有的是柴米油盐,散碎银钱,带把的崽子和白花花的胸脯,江湖武夫的眼中有的是名利地位,门派出身,趁手的兵器和报不完的血仇,他陆敬亭眼中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剑庐,曾经占尽天下风流的剑庐已经销声匿迹,曾经让无数武人心驰声望的七剑出皇城,破尽六千甲也渐渐成了一些老人茶余饭后的唏嘘之言,这江湖从来最重情也最薄情,十年时间韶华褪尽一代新人换旧人,终究会有后辈崛起再领风骚。

只是这一次,会是我剑庐否?

“金莲重开,气运将起,这天下只怕将再度搅动,可此番下山的不是师尊,而是你……”大师兄望着苏怨,郑重说道,“上京城里的钦天监,昆仑山上的正一道,甚至江湖中寻龙点穴的望气地师,无数双眼睛将会盯着这里,盯着你,负剑游行,路不好走……”

“不好走有什么打紧,孔三痴不也要下山?这担子让他去挑呗,我只是走走看看罢了……”苏怨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也不知他是说笑,还真是这般想,让人捉摸不透。

“在飞鲈城里惹了祸事,让三痴找回场子,自然没人挡得住他,可这江湖太大了,阴谋阳谋,明枪暗箭,太多人算着你这条命,师尊昔年问鼎剑道,可不仅仅是坐在蒲团上打坐念经,他的剑,不知削下了多少颗头颅……”大师兄转头望向已经站到剑柱旁始终不敢再近前一步的苏怨,轻声叹息:“若你真只是一个纨绔多好……”

“纨绔不纨绔的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见得要我去学那些酸秀才去考个功名搏一搏大好前程吧……”苏怨嘴角微扬,似乎根本没把大师兄的话放在心上,“若我死了,你就替我去上京……”

“大内也有高手……”大师兄认真说道。

“有你高?”苏怨不屑说道。

“说不定……”大师兄说道。

“说不定个蛋子……”苏怨丢给大师兄一个鄙视眼神,剑庐气氛似乎又轻松了起来,整座太素山敢拿大师兄开涮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取一柄剑吧,负剑游学,总要有剑才算名符其实……”大师兄终于提到正事。

苏怨早就料到大师兄的心思,闻言瞥了一眼石柱,说道:“大师兄就这么肯定我能取得下来?紫东莱这小娘皮可是熬到二品才从兑柱上取下一柄号钟,那可是二品啊,不是萝卜白菜,丢到江湖上已经是横着走的人物了,也才是第八柱的剑,这山上哪个武艺不在我之上,可有资格取剑的才几个……”

“取不取的下我不敢肯定……”大师兄摇了摇头,纠正道:“剑本灵犀,若与你有缘,取剑就如探囊取物,若无缘……那便是无缘了……”

“还有这等说法?”苏怨微微错愕,“怎么听着像倚翠轩红牌推诿那些脑满肥肠的豪客时用的说辞,还要看缘分……”

大师兄对于苏怨轻浮言语少见的没有出言训斥,等着他动手取剑。

思忖良久,苏怨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终于缓缓走向剑柱,能取则取,不能取拉倒,他跨进被丝丝雾气环绕的剑柱中央,氤氲气机随之牵动,飘飘荡荡绕在身旁,面前七朵金莲虚浮于水上,如同虚物一般。

举目四顾,剑柱上百余柄剑突然无风颤动,虽然幅度极小,但苏怨已能听见淡淡金铁之音。

剑庐汇集山川灵枢,又以剑柱布下奇阵,剑灵颤动,并不奇怪。

苏怨一脸认真,目光首先落在坤柱唯一一柄剑上,微微有些残破的剑身似乎感受到他瞩目,颤动地越发厉害,他走过去,站在石柱前,剑与它眉目齐平,他纤细右手手搭上那古朴剑柄,一刹那剑气飞荡,整座伶仃崖以剑庐为中心荡出一道刺耳剑音,苏怨只觉得丝丝寒意猛然涌入掌心,带着剧痛,仿佛要将他冻在原地,他性子跋扈,吃了疼,不愿退却,咬紧牙关,握住剑柄骤然用力,剑身不动分毫,上身衣衫却已经生生炸裂,露出满背狰狞刺青,右臂上迦楼罗握一柄左都御魂,幽幽泛起青光,他皱起细如剑锋的眉头,双目血红,再加力,剑身颤动不已,却不出柱分毫。

如是几次,苏怨终于放开剑柄,望向已然满是血污使不出半点力气的右臂,自嘲一笑,盘膝坐在地上,勉强照着《玉枢经》心法运起真气,一炷香后,手臂才恢复些许知觉。

他马不停蹄,又试下一柄,次次皆引来让世人瞠目结舌的异象,只是依次试过全部七根剑柱,直至最后浑身伤痕累累,也未能取下任何一柄剑来。

“还真是没缘分啊……”他衣不遮体,面无表情站在剑柱前,低声呢喃。

大师兄站在一旁,长发飞扬,一脸苍白。

…………

冠礼结束的很早,苏怨与众师兄遥拜过师尊后,便一同从太素宫里出来,接受小辈的道贺,二代三代弟子年纪不一,三代弟子中最年长的一位已然年逾古稀,银发苍苍,一脸恭敬朝着苏怨弯腰作揖,这等情景看起来实在有些诡异,苏怨则是习惯性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见怪不怪的弟子们也不多言,礼数周全后,便下了崖各自回峰,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日不练功废三日之功,三日不练功废一月之功,一月不练功,则前功尽弃,放浪形骸,终究不得登堂入室。

山中日子很是无趣,尤其是苏怨觉得无趣的时候。

朔望峰的山林中又出现一个消瘦身影。

太素山算是祁连山余脉,这片巍峨横贯三千里硬生生在洪武和北魏犬牙交错的国境线上隔出一块富庶青州的山脉里头多得是奇兽猛禽,连带着太素山中也有不少外头难得一见的畜生,苏怨独自一人绕到山腰处,这里地势算不上陡峭,连接着大片山林,在苏怨眼中便是太素山的后花园,他挽着一张自制的牛角大弓,独自进了林子。

苏怨虽说不练武艺,筋骨皮膜都只是普通人的水准,但毕竟修习《玉枢经》,臂力还算雄健,右手能开二石硬弓,左手稍逊,但也有一石二钧,都能连发十数箭而气力不衰,准头也不错,六七十步的距离几乎百发百中,摆在行伍战阵之中,已是不可多得的神射手,他手上那张牛角大弓是寻常难觅的好把式,祁连山中独产的红羽木做的弓胎黏在一支近七尺长的巨型牛角上,单单是这道“勒面子”的工序就耗费近三个月光景,弓弦是由孔三痴亲手从一只六七百斤几乎快成了精的熊瞎子身上抽下来的大筋制成,苏怨最多也就拉出七八分满,但一箭已经可以射出近二百步,背上这张牛角大弓,苏怨勉强也能生搏虎豹,当然前提是有孔三痴挡在前头。

苏怨紮着一方逍遥巾,穿着山下悦古斋老裁缝手艺的一套黑色劲装,腰上跨一柄短刀,背着大弓,箭壶里几十支箭,都是富贵人家才用的金仆姑,能透重铠,一支便是好几两银子,普通猎户不说用不起,想弄来一支都是万难,苏怨没有拉上孔三痴,因此并不往林子深处走,取剑让他受了些伤,但《玉枢经》毕竟是道门第一养气法门,半日吐纳下来,自觉外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是气血还稍有不畅,因此苏怨只能在外围布下几个简单陷阱,便攀上一颗大樟树守株待兔。

万籁俱寂的山林中,一只猞猁盘桓于百步外,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猞猁状似虎而非虎,凶猛异常,身型能比云豹,敏捷力道更胜一筹,凡是追寻猎物,不屈不挠,至死方休,平日以捕杀野猪巨獐为食,寒冬腊月缺少食物,也主动攻击熊罴猎豹,险中求存,猞猁耳后一撮绒毛价值百金,骨可入药,因其速度奇快,又凶猛嗜血,因此存世稀少,为豪门巨贾所争抢。

苏怨目力极佳,远远便看到这只凶兽,他缓缓从箭壶中取出一箭,张弓搭弦,猞猁似是感到危险,停在原地不住张望。

拉弓至九分,苏怨轻吐胸中一口浊气,臂上刺青于衣衫下隐隐流转过一道精光,箭矢发如奔雷,溯带流光,破空袭向猞猁。

身上绒毛炸起的猞猁悲鸣一声,想要跳开,却身如磐石,半点动弹不得。

一箭透体,猞猁竟炸开成碎肉屑,开弓射箭的苏怨只觉肩背两根大筋煮血如沸,道了一声“不好”,双眼一黑,直直坠下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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