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二哥哥……快起来……快起来啦……”
半梦半醒间,姜阳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摇晃着,迷糊间听到一个稍显稚气的娇嗔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已不记得有多少岁月不曾听见,却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心中。
“湘灵……无论经过多少岁月,梦里的你还是这般单纯。可是过去太久,久到我已经记不得你的嗔你的笑……”姜阳不敢睁开眼睛,拼尽全力去回想妹妹湘灵的模样,害怕只要一睁开眼睛,脑海中那个嬉笑怒骂的女孩就会消散掉。
姜阳自言自语着,伸手去轻抚女孩的脸颊,感受到指尖的温热,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继续用苍凉的声音自说自话着:“湘灵,二哥哥已经很努力了,终于打破了镇魂塔,可是你……如果知道你的墓碑就立在镇魂塔前苦守千年,我应该早点死掉下来找你的。如果还有来世,我还能找得到你吗?”
“二哥哥,说什么胡话呢?湘灵今天要契约魂兽了,快点起来,你要是不来看契约仪式,以后……以后我都不理你了。”女孩有些生气的摇晃着正做白日梦的少年,想要把这个说胡话的懒虫叫起来。
姜阳睁开眼睛,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这是湘灵十二岁时候的样子,眉眼间尽是稚气,娇俏可爱,宜嗔宜喜。看见她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模样,就想要去捏捏她的脸蛋儿。
“就要迟到了,二哥哥你快起来。我要走了,你赶紧来看契约仪式哦。”女孩又摇了摇姜阳的手臂,然后急急忙忙的转身跑掉了。
“别走……”姜阳伸着手,想要在看看湘灵的模样,用心记在心里。
看着湘灵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姜阳的双眼失去了焦距,仿佛看穿了时空,看见了尘封千年的回忆。
当年,湘灵就是这样跑出去,契约了一头永远吃不饱的魂兽,悲苦的日子也就从那一刻开始。
吃货灵兽吃光所以蕴含魂力的东西,甚至耗光湘灵自身的魂力,让原本就艰难的生活愈发举步维艰。不久后,父亲外出执行任务,重伤而回,最终受冤病逝。自己则被父亲的正室夫人赵夫人扫地出门。一年后,赵夫人为了给她的亲儿子弄一件铸灵武器,把湘灵送给铸灵师当女奴。
自己得知此事,打伤铸灵师带着湘灵逃出神谕部族,在外浪迹天涯。
数年后,被影卫抓回部族定罪,湘灵苦苦哀求,自己才没有被处死,而是被关进了有进无出、有死无生的镇魂塔。
无数岁月后,自己终于破塔而出,但是湘灵早已化作一捧黄土,在镇魂塔前静静守候着……
姜阳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一个五十来岁管事模样的男人走进门来,用暗含不屑的语气说道:“阳少爷,夫人叫你去大堂。”
姜阳依旧深陷回忆里,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父亲受冤屈死的样子,湘灵被送人为奴的泪,沦落天涯的困苦,还有阴阳永隔的痛……
“阳少爷,拖是拖不了的。您没有学习魂术的天赋,还是赶紧跟夫人求个情,领点银钱出去做营生吧,总这么赖在府里,最后丢的是您的脸,也是老姜家的脸。”管事见姜阳没有反应,又开口说道。
姜阳终于被这管事暗含讥笑的话语惊醒,失神的双眼恢复神采,抬眼看向管事,一些久得已经泛黄的记忆慢慢翻卷出来。
这人是姜家的管事,名叫赵伍德,是父亲的正室赵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亲信,平日里仗着赵夫人的势,在下人面前作威作福,甚至隐隐有些奴大欺主的意思。至少他没太大把姜阳这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庶出少爷放在眼里,更何况赵夫人不喜姜阳,自然少不了暗地里欺压一翻。
姜阳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自己现在身处梦境之中,应该只会见到湘灵,过往无数年月都只梦见湘灵和一些痛入骨髓的记忆,从来不会梦见一个仆人。
姜阳连忙感应了一下身体里的魂力,一级魂力,非常的弱,弱得可怜。
“少爷,夫人的命令是一定要把你‘请’去大堂,如若少爷腿脚不便,我可以‘帮’您。”赵伍德说着跨前一步,伸手握住姜阳的手腕,想给姜阳吃点小苦头。他很清楚这样做,非但不会惹恼赵夫人,反而能讨好夫人。
见到赵伍德脸露凶相,姜阳突然想起来,就在湘灵要契约魂兽的日子,就是这个赵伍德把自己的胳膊拧脱了臼,自己嚎了一天都没人管。
姜阳后来才知道,因为父亲要外出执行任务,而自己已经十五岁,已经到年纪自立门户,又没有进入部族学院学习魂术的资格,所以赵夫人要在父亲回来之前,把自己扫地出门。
然而,现在事情竟然重演一遍,不管这是梦,还是别的什么,怎么能让这赵伍德和那刻薄的赵夫人得逞?
姜阳拍案而起,手臂一翻就从赵伍德的抓拿中挣脱出来,然后甩手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他的脸上。
啪!
“你竟敢打我?信不信我……”赵伍德被打得懵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痛,恼羞成怒的说道,说着就想对面前这个孱弱的废物少爷下狠手。之前已经得到了夫人暗中授意,即便下手重了,夫人也会把事情压下来。
姜阳“锵”一声把墙上的松纹燕行刀拔出来,横刀身前,双目直视赵伍德,冷声说道:“杀都无妨,有何不敢?”
赵伍德看着姜阳握刀的起手式,看着姜阳冷峻的神情和眼神,忽然感觉姜阳变了一个人,昨天还是懦弱无能的废物少爷,现在却透着一种冰冷的气息。
赵伍德很清楚,这种气息就是杀气,只有杀过人的人才能散发出这种气息。而且现在姜阳摆出的起手式,让他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仿佛只要一靠近就会身首异处。可是,这个废物少爷明明只有一级魂力,连学习魂术的资格都没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气势?
赵伍德脸上的巴掌印还火辣辣的疼,他咽不下去这口气,确认面前的废物少爷身上的魂力波动弱得几乎没有,突然跨前一步一记蛇缠手抓向姜阳手腕,想要夺下燕行刀,然后再慢慢整治姜阳。
就在赵伍德动手的瞬间,姜阳手中寒芒电射,刀光直刺而出,从赵伍德虎口穿过,刺向他的咽喉,眼看就要一剑穿喉。
赵伍德一惊,刀尖已经到了面前,连忙矮身就地一滚躲开刀光。
啊!一道血线飙起,一只耳朵掉在地上。
赵伍德一直滚出门外,捂着血糊糊的左脸,连忙捡起地上的耳朵,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姜阳将燕行刀归入鞘中,微微叹气:“魂力太弱了,不然应该一剑封喉的。”
燕行刀是一种长刀,刀身修长,总长五尺,刀身三尺八寸,刀柄一尺二寸。刀身上细微得不易辨认的弧度,如同燕子掠过地面般优雅,燕行刀便因而得名。
姜阳将燕行刀归入鞘中,默然沉思,再三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心中生出了一种猜测。
姜阳清楚的记得,就在前一刻,自己亲手屠灭了神谕一族,最后在血祭禁术的漩涡中与神谕一族的隐世最强者同归于尽。
当时三大血祭禁术相互干涉,出现了禁术异动,产生了禁术深渊,把自己吸了进去。
难道……
姜阳走出房间,沿着熟悉的道路走着,每一处地方都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一直走出神谕城,走到了环形山脉的悬崖前,驻足远眺,看着神谕谷中央的那座高高矗立着的镇魂塔。
此时镇魂塔完好无损,并没有被自己轰塌,依旧矗立在迷雾中,保持着它的神秘。
“这不是梦,我重生了,血祭禁术的深渊漩涡把我带了回来。”姜阳在心中说着,脑海中的那些伤痛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湘灵被赵夫人送给铸灵师做女奴时,哭到晕倒的样子。自己打伤铸灵师带着湘灵逃走,最后被部族影卫抓回来定罪,湘灵苦苦哀求的情景。自己被关入镇魂塔无数岁月,最后破塔而出,却只在镇魂塔前的山坡上找到湘灵孤零零的坟冢时的绝望。
这些记忆,清晰的刻印在脑海里,不曾忘记,也无法忘记。
姜阳捏紧了拳头,暗暗发誓,有幸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绝对不再沉默,绝对不让关心自己的人受苦,绝不……
要改变这一切,就要从湘灵契约的魂兽开始。
魂兽需要通过契约魂兽石得到,而魂兽石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下形成的石头,外表和普通石头差不多。在契约结束前,谁也不知道魂兽石里面沉睡着的是什么魂兽。
魂兽石里面的魂兽就像一个处在兽卵中的幼兽,会把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个人当做最亲的人,契约就是通过这种魂兽特有的依赖性达成。所以,如果有人用思维魂力探入魂兽石中窥探里面的魂兽,那么魂兽就会记住这种思维魂力,其实就已经完成了认主。
不过契约魂兽的成功率很低,真正能够契约成功的十不足一。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前世的时候湘灵成功契约了魂兽,但是这只魂兽是个吃货,永远都吃不饱。
这吃货魂兽不仅吃得多,而且要吃得好,一点都不能对付,一对付就犯病,装死,甚至是休克。而且魂兽如果饥饿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吸取主人的魂力维持生命,如果主人的魂力不足,甚至会导致主人也力竭昏倒。
前世的时候,湘灵就经常因为被吃货魂兽吸光魂力而昏倒。这么一个永远喂不饱的魂兽,怎么能让湘灵契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