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片刻，楚曜还是决定要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他当然也听出了前者话中隐藏的那种恨意与无奈，但是他却更相信自己父亲楚天的为人，既然老者这么说了，他就一定要问一问。
良久后楚曜终于沉声问道：“不知前辈与父亲究竟有什么过节，父亲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这其中是不是有着什么误会？”
“哈哈哈……误会？我和他的误会，恐怕就是灭他数十上百次，都不能消我心头之恨。”老者听得此话，突然怒笑了几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恐怖。
楚曜想了半晌，最终却没有追问下去，也没有在为自己的父亲去辩解，如今楚氏一族满门被灭，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在追究下去也没有了意义。
沉默了良久，楚曜才叹道：“不管以前您与为父之间究竟有着多么大的仇怨，现在您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老者道：“为什么？”
楚曜苦笑道：“想必前辈也知道，如今楚氏一族除在下以外，所有和父亲有关系的人均已经死于奸人之手，天大的仇怨也该化解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果前辈还是不能放下的话，在下的命是前辈所救，只要您高兴，随时都可以在收回去。”
听见他这么说，老者似乎并未感到意外，只是那挺拔的身体顷刻间萎靡了下去，本来平滑的皮肤，瞬间苍老了几分，眼中锐利的目光也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与落寞。
望着老者那消沉下去的身影，楚曜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前辈名讳，与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否告诉在下？”
老者沉默了很久，这才长长叹了口气，一张脸也又恢复了原本的慈祥，叹道：“也罢，这次倒是老朽失态了，只是想起以前的种种过往，一时间情绪有些激动。”
他的眼神此刻似乎已有些涣散，又道：“过去的事老朽本已不愿再提起，这些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些想法也受到局限，可这几天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告诉你，因为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了一些阴谋。”
楚曜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惊讶道：“什么阴谋？”
老者抬起脚向外面走了出去，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你跟我来。”
出了这间屋子，楚曜拖着踉跄的身体，跟着老者左拐右拐的经过了几道长廊，随着视线越来越昏暗，楚曜终于见到了一扇木门，木门不大，只容两人并肩而过，这扇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木门，却散发出一股股与世隔绝般的波动。
楚曜知道，这是结界的波动。
结界，只有迈入一个相当高的境界时才可构成，不过眼前的结界，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高明，显然也只是简单的布置而成，更类似于伪结界。
而这伪结界，一般达到归元期六衍境界，在通过一些特殊的辅助，便可设置，只不过所取得的效果，与真正的结界却是天差地别，而眼前这木门前的结界，也只不过是取得一些微小的防御效果和迷幻视觉的功能罢了。
老者在门前站了半晌，眼中似是有着泪光在涌动，随即他慢慢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掌，在门前顿了片刻，这才轻轻一拂，木门便是‘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随着门被打开，楚曜感觉身体瞬间被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所笼罩，这一瞬间，冷汗已不觉在额头浮现。
老者也不理会楚曜的变化，有些颤抖的身体犹豫了半晌，似乎在惧怕什么一般，不过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门里面的场景楚曜目前并没有看到，可他却不知为什么，这未知的场景，竟然让他产生了无边的恐惧。
这种未知的恐惧，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父亲临死之前，给他带来的那种绝望的恐惧。
豆大的冷汗顺着楚曜脸颊慢慢淌下，他决定不再犹豫，就算这门的后面是阎罗鬼殿，他也决心要瞧上一瞧。
随着楚曜二人的到来，这片原本漆黑的院落，四周猛然亮起了几盏灯光，灯光如同鬼火般在阴风中轻轻摇曳。
眼前的场景，并不是阎罗殿，可当他进到这里时，还是让早已做好心里准备的楚曜，身体刹那间僵硬与冰寒下来，他这一次竟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自己似是来到了人间地狱。
望着眼前的场景，楚曜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竟然有着这样一片墓地。
墓地所散发出的那股阴冷之气，伴随着阴风的呼啸，竟像是有着千万只厉鬼在嘶嚎。
这些厉鬼在楚曜一迈入这里时，竟像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纷纷向他笼罩而来，撕咬着他的灵魂。
楚曜的精神似也被这种厉鬼撕咬弄得有了崩溃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那种感觉中脱离出来，看着眼前那一座座墓碑，而在最前面的几座碑面上，清晰的刻着一个个死者的墓铭。“先父魂行水之墓、爱妻乔飞雪之墓、爱子魂典之墓……’”
看到这里，楚曜已不敢在往下看，这些墓碑赫然竟是一个家族，而这个家族，如今似乎除了老者外，竟已全部葬在了这里。
楚曜的心已渐渐在往下沉，从之前老者所透露出的一些事和情绪变化来看，他说与自己的父亲有着天大的仇恨，到的确没有夸大其词。
那么这仇恨的起源，究竟因为什么？
难道这些人的死，俱都跟父亲有关？
楚曜已不敢想下去，他从未想过，那个平日看起来威严而又行事磊落的父亲，在许久以前，竟做过如此这般逆行天理之事。
眼前的碑林，看上去少说也有百十余座，楚曜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此时此刻，老者究竟有什么理由骗他？
难道老者这么做，是要他手中的龙渊神剑？是要从他这里得到神剑的掌控方法？
除了这点，他真的再也想不出老者有任何骗他的理由。他更可以肯定，除了这点，老者也绝对没有骗他这个废人的理由。
怔怔出神了半晌，楚曜终于将目光豁然转向老者，死死的盯着后者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老者似乎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讥诮道：“你莫不是以为，我制造这么多场景，是要骗你手中的龙渊神剑？”
楚曜一愣，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心中暗感愧疚，别人不顾惹祸上身救了自己，自己竟然还要怀疑其别有用心。
老者苦笑一声，再也不理会怔怔出神的楚曜，随后似是轻轻在脸上拂拭了一下，悲痛之色已使老者面容有些扭曲。
随即径自道：“事情还要从我年轻时说起，当年我外出历练至一座无名深谷，见一人垂垂将死，便将其救了下来，耗尽功力将其救活，而我二人经过几月的接触，话语甚是投机，在出谷后便是结为生死兄弟，形影不离，一起出行，一起修炼，我们将所有修炼心得与功法互相借鉴……”
回想到这里，老者脸上又仿佛现出了一些温馨的笑容，望着老者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表情。
听到这里，楚曜也收起了心思，道：“您救下的这人难道就是我的父亲？”
老者怅然道：“不错，正是你的父亲楚天。”
楚曜道：“那么后来呢？”
老者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次他之所以重伤，是因为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座墓穴，虽然知道这墓**危险重重，可好奇心趋势下，他还是只身涉险，数次虎口脱险后，终于在里面得到了一部功法。”
说道这里他又顿了片刻，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却越发的令人向往，片刻后才接着道：“而你父亲以命在那无名深谷所换来的神秘功法，更是将之传授与我，眼见我二人修为日益提升，在那龙渊帝国已经难觅对手，而恰逢上一任国主甚是暴虐，国人怨声载道，又恰巧他与巨阙帝国国主发生矛盾，大战之后身受重伤。我二人便暗中商议，废了国主。”
楚曜想想现在自己的身份，不必问也知道他们必然成功了。
“而后又经过三年多的时间，我们呼朋唤友，联合志同道合之士，想尽了一切手段，在加上巨阙帝国暗中落井下石，经过大大小小不下百余场苦战，终是成功夺取了龙渊帝国的掌控权。”
楚曜似乎已经听的出了神，虽然老者说来简单，可其中所蕴藏的凶险，定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九大神剑帝国之一，他们的底蕴，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推翻的？
何况他们更是亲身经历，面对着这么样一个庞然大物，两人却是怀着满腔热血，创造了这样一个奇迹，其中的辛酸苦辣，又何尝不是以前楚曜所向往的？
“而那时我不喜好名利，便渐渐的让出了手中的大权，一直在楚天背后出谋划策，他也终于坐稳了他的国主宝座，这之前，我们的关系却没有因为这些而有丝毫的变化。”
说道这里，老者停了下来，楚曜知道，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使二人关系破裂，又问道：“那么再后来呢？”
老者之前那回味的神情终于有了巨大的转变，突然怒声道：“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随着一个女子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二人的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