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凌晨两点，马路上的灯光依然可以透过窗户投射到地上。屋内点着昏暗的灯，我和沈盛雨的脚边放满了空啤酒罐。
“所以，你现在是小富婆，是吗？”
我点点头：“应该是。”
之所以说是应该，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去证券所确认我的股份，此时我户头上的余额大概只够一个月的开销。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摇了摇头，难道有了钱就一定要做些什么？
“先去上大学。”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此时沈盛雨的脸上，竟有一些落寞和忧郁，这些都是他最想隐藏的东西。他也发现了我看他的异样眼神，立刻转移了话题。
“顾礼安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这确实很奇怪，尤其是在顾礼安告诉沈盛雨他已经买了飞往日本的机票之后。当时，顾礼安左手拿着手机给沈盛雨发短信，右手拖着行李站在我的身边。顾礼安说，他很想念沈盛雨，他说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去Velly西面的酒吧街上，不醉不休。他说，他这次想去看一下东京铁塔，想去我和沈盛雨读高中的学校逛上一圈。他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我在飞机上随便靠在上面。可是他爸爸的一通电话打来，他便改签去了新加坡。
“他爸爸在新加坡有急事找他。”
我想我的脸上，应该写满了不舍，所以沈盛雨才搂住了我的肩膀，霸气的说道。
“没关系，他一定回来看我们的。”
我只是笑了笑，心里在想，他一定不会来。
作为我的自身闺蜜和好兄弟，沈盛雨肯定想不到我会刻意瞒了他。我没有告诉他我对顾礼安的喜爱，因为失败的感情是不能分享的，特别是当故事的男女主角都是他的好朋友的时候。
我不知道我该以怎么样的心态告诉沈盛雨，顾礼安的离开是因为我的固执。因为我固执地对顾礼安说：“你和我一起去日本，我是不是就可以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告诉沈盛雨。”
我想他会愿意的，这对他来说没有损失。被我这样的女孩喜欢，并不是丢人的事情。但他却一直沉默，直到他接到了那通解救他于水火之间的电话。
“你呢？过得怎么样？明天几点上班？”
这是我和沈盛雨之间的默契。一旦提及明天几点上班或者上学，就意味着“我困了”。而他好像对此感到生疏，虽然沉默，却没有放我走的意思。
“我辞职了。”沈盛雨低下头，“我现在开始做模特了。”
“哇，沈盛雨要变成酷酷的大明星了！”
沈盛雨嘴角的一抹苦笑，是对我们曾经的异想天开的最好的葬礼。
看我有些醉意，沈盛雨站起身来打开了天花板上的大灯，灯光刺的我眼睛很痛。
“好了。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上学。”
我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趴在桌子上，任由沈盛雨把我拖到被褥上，嘴里还不停地唠叨。
“别以为人界喝醉了~人家明天不上学~”
“呃~呃~~”声音越来越小，在它消失之前，我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才知道，那是沈盛雨呕吐的声音。
“你昨天喝那么多干什么？拿着自己的胃当垃圾回收站啊？”
看他一直揉着肚子的样子，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昨天喝了几罐？”
竟然上演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戏码，我肯定奉陪到底。
“四五罐吧。”
他突然来了精神：“四罐还是五罐？”
我忍住想要抽他的冲动：“五罐！”
沈盛雨忽略了我从牙缝中发音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表情可怜至极。
“还是差一罐。。。”
我大概理解了，他说的差一罐，是嫌自己的酒量不够大。我前脚送他出门，后脚就把垃圾袋里的易拉罐全翻了出来。
“1、2、3、4。。。22、23、24。”
这就是我们昨晚的战绩，除去我的五罐之后，我猛然发现，沈盛雨的要求已经由两罐上升到了二十罐。还差一罐？对酒量有要求的职业，只有陪酒鸭吧！
我忍不住好奇，打开了门外所有的垃圾袋，毫不意外地每个袋子里都有空酒瓶。
“北京二锅头？沈盛雨，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继续在黑色的垃圾袋内摸索，竟发现了多张折叠在一起的白纸。
“合约书？”
这张和DreamWay公司的合约，只剩沈盛雨的签字便可生效，却被他丢在垃圾堆里。我仔细看着里面苛刻的条款，立刻明白沈盛雨拒签的理由。
“这简直是卖身契外加免费劳工~”
想起沈盛雨说他现在已经是模特的事情，我立刻冲进了他的房间。直奔书橱和床底，搜索着他的合同书。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他放内裤的抽屉里找到了他的合约书，只是这一次，只有他的签名，却没有公司的盖章。这张合约的条件虽然比较高，但起码还有人权可言，还有赚到大钱的机会。
“DreamWay？”竟是同一家公司。
显然，这家公司起初是很有诚意地想和阿盛签约，但不知为何后来却修改了条件。所以，现在的结局是，两者没有达到共识。如果沈盛雨现在真的是模特，也是一个野模。
我收好垃圾，换好衣服，拿着合约直奔DreamWay的公司而去。
门卫很负责地把我挡在门外，我特自信地拿出第二份合约，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故意翻到最后一页任他检查。
他打量着我的身高，不可置信地目送我进了电梯。
“你好，我找你下你们这的经纪人，我有事情要咨询。”
“好的，您先去会议室等一下。”前台小姐站起身来为我指明方向，个头竟高出我十公分。
在这里，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女生还不能当模特？
我正思考着前进，却一不小心装上了戴墨镜穿着黑色西服的大哥。我的叫声，更是引得他同伙的哥们齐刷刷地向我看来。
“对不起~”
虽然他们脸上依然面无表情，起码向我走来的脚步算是停下了。
会议室就在眼前，我却进之无路，只好站在黑衣人大哥的身边，假装正从饮水机里取水。饮水机靠墙的背景竟贴着一个眼熟的帅哥的海报，我不禁念出了声音。
“史野凌川？”名字倒是很好听，只是干嘛长的那么像沈盛雨呢。
“我建议现在就和史野凌川解约！”
我猛地抬头，为自己偷听到了商业机密而震惊。而周围的人们，却一脸平静，并没有觉出什么异常。
前台小姐看到我发愣的样子，慢慢地走近我：“小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奥~没事~我正在等经纪人~”我迟疑了一下，“请问，洗手间怎么走？”
当我真的在左手边走廊的尽头找到洗手间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听力真的变得出奇的好。刚才前台小姐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竟然能清楚地听到冲厕所的声音。我洗了洗手，又整了整头发，对着镜子莞尔一笑，又回到了饮水机旁边。
“我们必须继续观察等待，他是有痊愈的可能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封锁消息！”
我咕嘟咽了一口水，被封锁的消息，就要被我偷听到了~
“如果他半个月内没有恢复，而错过了国际名模展。DiTo先生，我们是很有可能撤资的！”
我在叹息没有偷听到八卦的同时，才意识到里面传出的声音是中文。刚刚我明明看到有个美少女打碎了杯子，却没有听到杯子破碎的声音。只有我能听懂中文，这才是重点。
旋转门打开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皮鞋声靠近的声音我也没有注意到，这才莽莽撞撞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没长眼睛吗？！”
我低着头，咬牙切齿。丫的！真是有辱我们中国礼德之帮的美名，尤其是在日本人面前！
我恶狠狠地抬起头，正准备开口，却想起了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名。
弱弱地用日语回了句：“对不起。”
他瞥了眼我狗腿的样子，傲气地走过我身边，身杆挺得笔直。丫的，要不是看在我正在装日本人的份上，我早就狠狠地踩你一脚，然后撒腿跑掉。
“小姐，沈先生的经纪人正在会议室等您。”
我笑着点点头，走进了会议室。
“小姐你好，不知该怎么称呼？”
我犹豫并不是因为我怕暴露我的身份，只是“莫”这个姓，一下子就能被确定是外族人。
“叫我上岛就可以。”唯一闯进脑海的名字，竟然是咖啡。
“好的，上岛小姐。是沈盛雨先生让你来的吗？”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高兴地回应他：“不是。”
他略显失望，但继续保持笑容：“不知道沈先生现在在哪家公司？”
“不知道。”我假装无辜。
“那您此来？”
“先生，您看我可以做模特吗？”
经纪人狠夸了我一顿，速速地把我送出了门，让我等他的好消息。我心知肚明，佯装高兴地离开。在这个混乱的局势下，就是应该以不变应万变。有了我的联系方式，他极有可能通过我联系到沈盛雨。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独自哼哼着小曲，在超市买了一些猪肉，准备给沈盛雨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逼他坦白从宽。
可是我一直等到十点多，还不见沈盛雨的影子。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
“叮铃铃，叮铃铃。”
“沈盛雨！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个点才打电话过来。
“请问您是莫依棠女士吗？这里是警察局。”
我打车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我实在搞不懂，沈盛雨连我都可以忍受，怎么会出手殴打女顾客。
“警察先生，你说他在哪工作？”我真想拿竹签捅一捅我的耳朵，让我把警察的话听得清楚一些。
“牛郎店。小姐，这次你听懂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在牛郎店殴打女客户？”沈盛雨还没有贱到又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吧。
“是的，他在向女客户推销酒水的时候，起了争执。”
推销酒水？争执。。。
“那我能先保他出去吗？”应该是走这个程序吧。
“可以。”警察朝我笑了笑，“保释金50万。”
他显然没有发现我的迟疑，接着伸出手：“身份证。”
好在自己已经是成年人，我这才战战兢兢的翻出来，递了出去。
他假装看懂，打量了一番，丢出来一句话：“需要本地身份证。”
我在心里默念了八百遍氧化钙，嘴上也说了八百遍的拜托，却是一点用途都没有。
我习惯性地想到了的人，是唐佑。那个无所不能的唐佑，那个会对我说“相信我没问题”的唐佑。尽管他并不是能够为所欲为的人，却是那个能够让我相信的人。可是，我已经拿了他的钱，告别了他。
此时，蹲在大路边上的我，肯定像极了落魄的失足女。哦，不。在这里，失足女都是比着剪刀手嘴里喊着卡哇伊的美丽女子。而我，显然是沾不上那样的仙气。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住处，门外竟站着一个西装革履满面笑容的男子。
“您好，请问您是莫依棠小姐吗？”
我掠过他，掏出钥匙只看着锁眼。
“我是证券交易所的北上智野。莫依棠小姐的股份，今天转到了账上。。。”
“如果我让你们公司代理，你能得多少奖金？”我猛地回头看他，把他吓了一跳。
他支支吾吾：“大概。。。”
“那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
我们很快达成了协议，他去把沈盛雨保出来，我为他贡献一些业绩。警察叔叔很高兴赚了一笔外快，而沈盛雨也不用再多吃苦头。
我颇为感慨地对沈盛雨说：“看吧。钱就是这样，可以让所有人都快乐。”
沈盛雨仰着头：“钱，是个坏情人。他会先把你宠坏，然后再把你抛弃。那时你才发现，所有的事物都不再爱你。”
我笑了笑，发自肺腑地说：“我不怕。比起被别人爱，我更希望去爱人。”
“妹妹，别傻了。与其说那是深情，不如说是犯贱。”
我气得要脱下脚下的平底鞋扣在他的脑袋上，他却左躲右闪地让我追不上他。我直接把手提包冲他的脑门扔过去，他稳稳的抓住，只是让我的口红掉在了地上。
他表情夸张地捡起口红：“不是吧~你的包里，也开始出现女人的东西了~”
在他打开拉链的那一刻，我才想起里面放着我忘记清空的炸弹。我飞快地前行，争取在他发怒之前，反锁上自己的屋门，却不想被他直接从背后提了起来。
“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既然他不装糊涂，我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该解释的人应该是你。虽然很辛苦，赚的很少，但是你真的喜欢，不是吗？”看他沉默，我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喜欢就应该去做啊。”
“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
“谁的替身？”我突然觉得沈盛雨是小小的一团。
“史野凌川。”
果真是他—那个和沈盛雨很像的帅哥。
沈盛雨苦笑着：“你看到了。在成功签约史野凌川之后，我受到的待遇和之前，是天壤之别。”
我想起今天听到的怒吼和经纪人期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我能帮你东山再起。”
而后的事实证明，我天生就具有商业的眼光，敏锐的观察力和乱夸海口的魄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