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佑正在端详着文件接听电话,旁边跟着清秀的男秘书。唐佑面带不悦地看了我一眼,脸色更加阴沉,把文件胡乱地塞给了秘书。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唐佑挂了电话,并没有走出电梯,并按下了最顶层的按钮。
“如果你不进的话,就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唐佑这样说的时候,目光明显是看向我的右侧。
我微微地一转头,便看到顾礼安正用皮鞋挡着电梯门。重点是,他还一副催我赶快的表情,让我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我不得已低着头钻进了电梯,故意躲在了角落里。
“果真是不懂礼貌。把客人丢到家里,主人却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出来。”唐佑说的不带任何语气,我能察觉顾礼安正通过电梯板的反射看向我。我眼神游离着,不敢出声。
“对不起,唐总。我看您刚才急匆匆地样子,就忘记告诉您白小姐在休息室的事情。。。”小秘书显然在等唐佑的批评。
“忘记了,就应该多备一个记事本。我想你应该不是故意的,很少有人会那么恶劣。”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下不为例。”
秘书毕恭毕敬地弯了弯身:“是。唐总。”
电梯达到寿司店所在的楼层时,顾礼安故技重施地挡住电梯门:“寿司店到了。”
我故作艰难地挤到门外,顺便狠狠地撞了一下唐佑。
“奥?对不起。”我故意说的敷衍。
电梯关上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吃惊和失落。他是没想到,我这个好欺负的家伙会突然使坏吧。
但我做的太过明显,电梯门刚关上,顾礼安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干嘛?报复他昨晚的恶作剧啊。”
“不知道。就是有点看不惯他颐指气使的样子。”更准确地说,是指桑骂槐的样子。
“那叫做有气场。怎么别人的魅力,在你眼里却成了缺点?”唐佑果真是连男人都羡慕的男人啊。
“这叫厌屋及乌。”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怨妇。
寿司店门外贴了一张招聘的海报,我看后眼前一亮:“我觉得我符合条件,可以来做店员唉~~。”
“莫家的大小姐来做服务生?你是缺钱还是太闲?”说话间,顾礼安便拉着我走进了寿司店。
“来两份你们这招牌的寿司。”看来顾礼安不常来,连菜单都不看,直接点招牌。
我环顾四周的照片,都是客人满意吃饭的情形。
“再来两条烤鳗鱼,一杯橙汁和一杯咖啡。”
顾礼安明明是有些好奇,却装作漫不经心:“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烤鳗鱼?”
周围的图片上虽然没有烤鳗鱼,却有鱼骨头放在桌边,再说我的鼻子又不是白长的。
“你是该读高三还是该上大学?”看多了嫩的装成熟,老的却装嫩的情况,他对女人的年龄似乎失去了判断力。
“该读大学。”
他恍然大悟道:“那你这个暑假清闲的不得了喽~出来打工体验一下生活,也不错。”他竟还在考虑我刚才的话。
“你呢?”
“我今年刚刚毕业,我比Mr沈大三岁。”
奇怪,我又没有问他的年龄。
他歪了歪脑袋,正色说道:“所以,你对我更应该像对哥哥,而不是同年龄的朋友才是。”
竟然在这里加了个梗。
“不好意思,我没有哥哥,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不过,我会努力慢慢摸索的。”我说的郑重其事。
寿司刚端上来,我就开始狼吞虎咽。眼看就要解决最后一块,却被顾礼安光明正大地抢走,放在他嘴里慢慢品尝。
看着他几乎没动过的食物,我忍不住发了飙:“喂,你的还有那么多,干嘛抢我的?!”
“看你吃的这么香,还以为你的跟我的有所不同。”他的脸上渐渐露出失望,“没想到是一模一样的。”
我真是佩服他的想象力:“你没听说过,饿是最好的的美食么?再说,在有的吃的时候,就要赶快填饱自己的肚子。”在这一点上,我和沈盛雨比较像。
他出神了两秒,然后释然一笑,把他的寿司推到了我面前:“尽情享用吧。”
我学着他细嚼慢咽的样子,让他忍俊不禁。
他摇了摇头:“不可思议。”
“什么?”
他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近。我努力前倾身子,他用手掌盖在我的耳畔轻声地说:“我以前,特别讨厌女生。”
我也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不是讨厌女生,只是你讨厌的那种人恰恰是女生而已。”
我们各自挺直了身板,静静地看着对方,然后不约而同的笑着。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好朋友的好朋友而已。
如果此时,我们稍稍分散一下注意力,就会发现我们左侧巨大的落地窗外,有一张面无表情却眼含怒火的脸。
在我回到家之后,我才明白我上车前顾礼安欲言又止的原因。
“喂,顾礼安,你这家伙到底安了什么心?”
“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懂。”还装作一头雾水。
“你明明知道我的东西还在你的办公室,干嘛不提醒我?”难不成他看上了女生喜欢的小玩意?
“我若给了你,你明天不再来找我怎么办?”
我一阵发懵,不知该如何回答。
“明天再来找我吧,最近很无聊。好吧?”他现在的语气颇为无奈。
“嗯,那明天见面再聊。”总不能在他这么累的时候在跟他吵架吧。
“嗯,明天见。”
我经过静悄悄的每个房间,总觉得冷清的可怕。
“汪妈。汪妈。”不会连汪妈也不在家吧。
“我在这,小姐。”原来她已经休息了,“怎么了,小姐?”
“爸爸和香姨她们,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莫总他们今天飞去了香港,估计后天才会回来。”
“奥,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明明告诉了爸爸新的号码,可是出差这种事情,我还是只能从别人那听说。
“小姐。”汪妈叫住我的时候,我有很多期待,“老爷说,明天唐总如果找他,就让你全权代替他出席。”
我对公司状况一无所知,出席又有什么用。
“知道了。”
我颇为失望的回到了房间,拨通了沈盛雨的电话。
“喂。”本想问他下班了没有,吃饭了没有,却觉得没有意义,“沈盛雨,你有没有想我?”
电话那头却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干嘛,委屈的像是被冷落的洋娃娃。”
“你回答我啊,我在这里没有存在感。”
“怎么了?”
“我爸爸去香港了,电话打不通,没有一通简讯。家里的保姆转告我,明天替他出席会议。”爸爸就是这样对待女儿的么?
“很想你。”沈盛雨说的无比严肃,“我现在特别想养只狗,这样家里除了我,还有个会发声的动物,也不至于这么闷。”
“嗯,还可以让它住在我的房间。”我的语气里肯定没有酸酸的味道。
“算了。我又没有时间照顾它,难道也让它步你的后尘,患上胃病么?还是不养了。”
就是这样,我们曾经考虑过无数次的替代方案,总是在实施之前被我们用一个随便的理由否定。不够像,起不到慰藉的作用;而太像,总是不可以的。
“莫依棠,比起养它,我还是更乐意养你。”
我渐渐笑了:“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用你养了?房租和生活费,我可都出了一半的。”
我想他讲顾礼安的暴力和我在寿司店的逗他玩。我们两个都呵呵的笑着,突然就都安静了下来。那个瞬间,安静的空间中充满了寂寞。
“其实,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应该告诉你。在你选择回去的时候,你也就选择了原谅。既然原谅,就不要带着偏见。”是啊,其实在我选择幻想的时候,我心里就默默的为爸爸找借口了。
“嗯。”明知道答案的问题,我还是没有问出口,我知道沈盛雨至今仍不能原谅。“我会加油的。”
窗帘被掀起了一角,刺眼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照的我的眼睛酸酸的。这应该是在梦里吧,我昨晚明明关好了窗户的。只是,这梦里的感受竟如此真实,让我不禁转过身沉沉地睁开了眼睛。我背对着窗户,向后伸手摸索着闹钟,却眼睁睁地看着它被轻轻地放在我眼前。毫无疑问,房间里肯定有别人,怪就怪我昨晚忘记锁房门。我清醒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做了一个很猥琐的动作---低头看一下自己是否穿着衣服。我正舒了一口气,熟悉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
“你更应该确认一下,后背上是否有吻痕~~”
好个奶奶的熊!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就这样过去!
我瞪向唐佑:“你到底想干嘛!你就这么闲吗?!”
“我正因为有正事才来的。”他言语中颇有不悦,“莫家所有的人,我都联系不上。除了亲自跑一趟,我还有的选吗?”
“不会真的要我去开会吧?”我扯着我的头发,知道在劫难逃。
他冷笑了一声:“看来你爸爸已经安排好了。”他走到门口,指了指白色的职业装,“你有二十五分钟收拾的时间。换上这件衣服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我分明是个傀儡,刚想把自己比作溥仪,想了想还是作罢。人家毕竟是皇帝,我们身份相差悬殊。但是把唐佑比作非正义的入侵者,总是没错的!
吹干头发之后,我才猛然发现,昨天新买的头绳被扣押在顾礼安的办公室。我探出头,祈祷唐佑不要用不耐烦的眼神看我,我才是那个最无奈的人。
“现在?我去哪里帮你买?身为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一个发卡都没有吗?”他好像在说,饭店里没有筷子那样吃惊。
“原来的那一个,不是被你丢掉了么?!我还没有来得及买新的!”在我心里,唐佑才是罪魁祸首。
他慢慢地走上楼梯,显然是向我走来。难不成,他一气之下决定拿走衣服,不再耗费时间?转念一想,一套衣服肯定不值得他忍着怒气走上来。因为搞不懂他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所以当他伸出手的时候,我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
“我就这么恐怖吗?给你。”
我伸手接住他扔来的东西,竟是我的发卡。
“真是变态,明明没有丢掉却一直不还给我。”
“你说什么?”在他最后一个字说出来之前,我已经麻利地关上了门。
我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唐佑显然有点吃惊。
“看什么?穿这种衣服,当然要把留海收起来。走吧。”
我快步走在前面,不想听到他的轻笑声。我的鞋子确实与职业装不符,但它是我仅有的高跟鞋,也就是唐佑亲自挑选的那双。
坐在车上好一会,唐佑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等一下,你的投票一定要与我保持一致。知道吗?”
作为傀儡的我,默不作声。我又不可以说不知道,干嘛还给我这种假人权。
刚走进莫氏的大厦,唐佑的秘书便疾步走来:“唐总,刚才莫总派律师发来代理声明,要莫依棠小姐全权代理他的投票权。”
他说完看了我一眼,顺便在我的发卡上多停留了两秒。这显然在唐佑的意料之中,他看都没看文件,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
当我们走进会议室时,会议桌的两旁已经坐满了交头接耳的人。
会议宣布开始之后,唐佑宣布了会议的聚焦点。
他的发言让我有五雷轰顶的感觉:“各位股东,今天是我们决定是否出售莫家大院的限期。如果表决不出最终的结果,我不介意请大家在这吃凌晨十二点的宵夜。”
股东们瞬时安静了下来,集体看向讲话台。
“下面,我们请持股超过5%的股东依次发言,表明自己的观点,并阐述自己的理由。首先,我们有请白严东先生。”
唐佑和我之间隔了两个座位,他用眼神示意我跟随他。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巨响。
“莫家大院现在完全是靠租费盈利,在市中心逐渐西移的今天,它的地理位置已经不再具备优势。。。。。。莫家大院的设备是五年前配置的,如果全部更新,就意味着莫家大院那一年是亏损的。。。。。。去年我们曾经上调租位费,引起的后果大家也是知道的,有百分之10%的店家选择了迁移,我们对剩余的店家恢复了原费用,退回了多收的费用。。。。。。莫氏投资的运输公司,它的获利比超过了这座大楼。。。。。。现在服务业和教育业正是黄金前期,如果我们耽搁了最佳时间,即使会盈利,估计也不比现在好到哪去。。。。。迪拜最贵的酒店,一直都是盈利的。。。。。。所以,我支持现在就卖掉大楼。”
下面的股东低声讨论着,我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陆续上去的几个股东,有支持者有反对者,差不多各占一半,这让我的心情稍稍平复些。
一个老者登上讲台:“我反对卖掉大楼!地基是实业,它比抓不住的服务更实在!我们在里面经营,可以减少成本,这就是为什么国内企业去国外发展时,也要不顾千难万险的买下地皮的原因。。。。。。。如果需要资金,我们可以出售二十年的租赁权,这样也能很快筹得资金,转战别的行业。。。。。。总之,我反对卖掉大楼!”
我心里正在叫好,却被唐佑的一句话给浇的心里冰凉:“大楼只能扎根一方,赚的也只能是一方的钱。我没有说不要地基,我们可以卖掉大楼,然后在全国各地买楼,开连锁。”
老者听完,没有反驳什么,思考着走回了座位。
唐佑的秘书走向讲台:“莫先生和林女士在香港脱不开身,不能参加会议。他已通过书面文件,委托他的女儿莫依棠小姐行使他的表决权。”说着,他展示了一下文件,“下面,我们有请莫小姐上台讲话。”
我扶着桌子站起身:“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希望大家能够等我一下。”
唐佑看了看手表:“那就休息十分钟,也让大家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十分钟后继续。”
“唐先生!”众人看向我,“我不知道卫生间的位置,麻烦唐先生给我带路吧。”
他怎会看不透我的意思:“好。”
他把我带到办公室,随身坐到了沙发上:“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是不是想要卖掉大楼?”
“你明明看的出来。”他看向我的时候,似乎并不觉得不妥
“是啊,我明明看得出来。我还看得出来,白先生似乎是受人之托。”昨天,他转头去见那个姓白的小姐,绝对不是个巧合。
他却笑了:“你很有勾心斗角的天分啊~他确实是。”
我坐到他身旁:“不要卖,好吗?”
“我是商人,我要追逐更大的利益。当然,你们家也会获利更多。你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我鼓足了勇气:“这块地。。。。。。不仅仅,是我成长的地方。在我八岁那年,它差点被别人拿走抵债。。。。。”
“你们用什么还的债?”唐佑清楚地知道,这块地不曾被卖过。
“死亡赔偿金。”
唐佑的疑惑,慢慢变成了震惊。
“我妈妈的。。。。死亡赔偿金。”想要守住这块地的欲望已经完全覆盖了我想哭的冲动。
“你爸爸。。。。也会同意卖掉的。”
唐佑这样说的时候,我的泪掉了下来。因为恐惧,我多害怕唐佑比我更了解我爸爸。
“他不会的。他曾说过,地在人在,地毁人亡。”那只是曾经的他。
他叹了口气:“你总是要被伤害的。与其是你爸爸,我宁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