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川的边上,从兼家大人府上离开的白比丘尼找到了蜜虫。
她一个人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哪里都没有去。
“你果然还是没有去兼家大人那里。”白比丘尼说道。
“是白比丘尼大人啊。”蜜虫有些吃惊。
“冬天刚刚过去,现在还真是一个春寒料峭的季节。”白比丘尼对着河畔感慨道。
“您讨厌这样的季节吗?我却喜欢这样的季节,因为心中也是冷冷的。”
“但心中变得寒冷,不只是因为季节寒冷。……我的心中,其实一直都很寒冷地封闭着,让人心里冰封的,同样也是人心。不过让人心里温暖的,还是人心。抛弃孩子的我,和被抛弃的孩子,心里应该是同样的寒冷。当初,就算再怎么贫穷,再怎么饥饿,我都不该和他分开的,如果在一起的话,至少还能让他得到温暖。后来,明明丢下了他,却想着有一天还能在某处和他相见,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活着,这让我感到些许的温暖。”
“温暖?……”
“是啊,人如果不互相关照,互相靠近、彼此取暖的话,就会活不下去。所以……晴明大人就拜托你了!”
白比丘尼对着鞠了一躬,“那么,我先走了。”她说道。
“等一等。请问,您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蜜虫问道。
“是的。在京城外,有很多被饥饿所苦、被瘟疫缠身的穷人,虽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得上忙,但至少我想去接近他们。这算是抛弃孩子的女人赎罪的方式吧!再见了。”
……
沿着崛川边,蜜虫往回家的路走着。
走到戾桥时,她又遇到了披着头巾、穿着尼姑衣服的修子小姐。
“是你啊,修子小姐?!”看到她这样的打扮,蜜虫吃了一大惊。
蜜虫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穿着尼姑衣服的修子小姐。她剪去了长发,头上披着洁白的头巾,身上穿着的是素色的法衣,手中持着一串佛珠。已经完全看不出是闺阁千金的样子了,但却多了几分纯洁超脱的气质。
“我本来是想来这里和晴明大人来告辞的,不过,现在和你说也是一样的。”修子见到她,平静地笑着。
“修子小姐,你的这身打扮……这是怎么一回事?”蜜虫忍不住问道。
修子依然淡淡地一笑,说道:“这身打扮,是我出家了。……在遇到晴明大人之前,对于这个世界,我真的什么都不明白,有人会因为没有东西吃饿死,因为没有衣服穿冻死。‘所有的人其实都和我一样,身体里流着同样的红色血液’,终于有人告诉了我这些话,告诉了我所不知道的这些事,真是觉得羞愧啊!自己去听、去看、去思考,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的事,对于我而言却什么都办不到。不过,晴明大人却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他真是个宽厚的人,也是个很温柔的人,觉得能和这样的人结婚的我,真是个笨蛋啊。我想和晴明大人一样,去帮助那些痛苦的人们,但是现在我还没有这种勇气,所以我决定了,至少为他们祈祷,我能做的,就只有这样而已。……你也一定是一位宽大而温柔的人吧,因为你一直在晴明大人的身边。”
“不,我……不是那样的人。”蜜虫低下了头。
“怎么了?”
“因为我离开了晴明大人。”
“是因为我么?”
“不是,是因为我的心里有鬼存在,……只要能在晴明大人的身边,就是幸福了,就算我再怎么去想,还是会痛苦。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因为我遇见了诚实的修子小姐,你让有了勇气。”
“是吗?太好了。那么,请你回去吧,回到晴明大人的身边!”
修子小姐看着蜜虫温柔地笑着,眼神里有着鼓励和祝福。
修子小姐离开后,蜜虫独自站在戾桥上看着徐徐落下的夕阳,心里说不清究竟是悲伤还是温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