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启心中一动,随即收回飞剑,循声看去。
只见那甬道内徐徐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来,手持浮沉,一身白色道袍,远远看去,确实有几分超凡之意。
而此刻,那老者同样也正在打量着赢启,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忽地说道:“想必小友就是白茹之子罢,老夫白天泽,论辈份我是你……呃我却是记不得了,也罢,你便叫我一声外祖父就是”。
赢启收回飞剑,只是看着白天泽沉默不语,略点点头,就当是应了那位老者答话。
白天泽见得赢启如此,却也浑然不在意,继续朗声说道:“还请小友稍等片刻,待老夫将家事处理一番”。
也不管赢启如何表态,他便径直走到云家人面前,缓缓说道:“老夫本不愿追求你云家擅闯禁地之罪,但你家小儿伤了我家孙女儿,若是你云家能救治,那就放你等离去,若是救不活,那也是我那孙女儿命苦,就用你家小儿抵命罢,你可有异议?”
听得白天泽所言,本来面如死灰的云沧海如遇大赦,忙不迭点头应下,随即立刻奔赴祭坛上,掏出无数灵药瓷瓶去救治被噬心掌上了经脉的白瑶儿。
这实在是救命稻草啊!
虽然在这澜江一地以白、云二家为尊,但云家其实是近百年才从苍林之地逃难而来的旁支,虽有万年族名却无万年底蕴。
而白家则不同,在这澜江一地繁衍了至少数千年了,底蕴自然不一般,而千年以前白家剑阁谁人不知,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就破败如斯,不过这白帝一城,实实在在却是白家之物。
白天泽见得云沧海如此上道,似乎挺满意,这才转身对着自家后辈子弟说道:“白家诸人听令,白凤管教不严,令外人误入本家禁地,今废去白凤家主之位,关入白帝山内,面壁百年,白瑶儿犯下大错,将外人引入禁地,但念其年少无知,就让她清扫本家宗祠三年罢,你等可有异议?”
白家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便齐齐跪倒在地,口中说道:“谨尊老祖宗法令”。
白天泽也只是点点头,面色不耐的伸了个懒腰,忽地大骂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将这里收拾干净,难道要老祖宗我亲自收拾么。”
“不敢”跪在地上的白家众人头埋得更低了。
很快,便有人上前来,将仍旧呆滞在地的白凤带走,而那边的白瑶儿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不过命却是保住了,调养几日就好。
云沧海终于长出一口气,带着云家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剑冢。
不过一会儿,剑冢里就只剩下清扫剑池的白家子弟了,白天泽哼哼的看着这些后辈,当眼神环绕到赢启身上时,忽地变了一张脸,手掌握拳捂着嘴轻轻咳嗽几声,这才拿出慈眉善目的嘴脸来:“这个……我说外孙呐,你是不打算将名字告诉老夫么?”
赢启听得这话,身子摇摇晃晃差点倒地,满脸的黑线,口中喃喃道:“这叫什么事啊!”
剑冢之事了却以后,不知不觉又过了几日,赢启顺理成章的就留在了白家,为了母亲之事,与白天泽这个老家伙玩起了捉迷藏。
中午时分。
白帝城大雨忽至,瓢泼几个时辰后方才续续停歇,赢启坐在整个白帝城中最高的一处楼阁——江海亭上,看着脚下行人脚夫来去匆忙。大雨停了以后,整个澜江更显混黄,如一条大龙自西而来,为原本死气沉沉的白帝城注入了无数人世间的生机活跃。
那天,他远远从东方而来,一路未作停歇,也未曾欣赏到白帝城的壮丽风光,后来在白家,也是只顾着温养经脉巩固修为以及寻找白天泽,忙得真是什么事情都顾不上。眼下,干脆寻了几分闲暇,坐在高处,眼中一望尽可俯瞰全城,但他却也无心观赏,只是默不作声饮酒,酒杯空了,自然有侍女满上,让他再接着一杯。
“我的好外孙呐,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阵爽朗之笑远远传来,赢启一阵头大,这白天泽看似上了年纪,其实是个游戏人间的老顽童,至于修为嘛,只有凝气五层,虽然不高,但也不妨碍老家伙游山玩水,寻朋访友。毕竟天下之大,总能找出几位看得顺眼的好友就是。
但既然认了亲,礼数自然还是该有一些的,尽管赢启对这老家伙满腹的怒气和牢骚,无奈,打不过啊。
他站起身子,略微朝白天泽行了个礼,这才看到白天泽身后跟着一位红衣女子,不禁又多看了几眼,原来是被罚清扫本家宗祠三年的白瑶儿。
扫不扫祠堂,也是白天泽说了算呐。
“嘿嘿!好外孙不必多礼,来,瑶儿,见过你表哥。”白天泽又发出一声爽朗大笑,径直走到赢启跟前,从果盘中拿起一串提子便开始大快朵颐,口中啧啧有声。
“瑶儿见过表哥。”白瑶儿朝赢启行了个世人通用的万福之礼,又怯生生的说道,脸上有些羞赧之意。
忽逢大变,这妮子眼中隐隐有些悲痛神色,不过掩饰的很好,旁人倒也难以发现。
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结只有她自己去解开了
赢启也不去点破,只是应答道:“既然是初次见面,哥哥我也没有什么好物件送你当见面礼了,这里有串玉佩,是我舅舅送我之物,可助你早日突破先天”。
说完他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玉佩交给白瑶儿。
说来自从咸阳之变以后,这串玉佩便一直收在储物袋中,如今骤然想起,难免睹物思人,面色上便有些黯然。
白瑶儿见他如此,却是以为他不舍,于是讷讷站着,不敢去接。
不过这里还有个老顽童一般的白天泽。
他正嘬着酒,忽听赢启说舅舅所送,正暗自纳闷白茹何时有个哥哥,忽见赢启拿出玉佩,眼中神光蹭蹭直冒,随即蹿出,一把将赢启手中玉佩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忽地面色大变,忽而又呵呵直乐,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赢启无可奈何,这老家伙年岁不小,修为也高,只能悻悻忍着。
白瑶儿见赢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吃瘪模样,抬起衣袖掩住小嘴嘻嘻直乐,这样一来,原本心中与赢启那初见陌生之感倒是消除许多,暗道这表哥原来也是个随和之人。
白天泽端着玉佩把玩了半晌,这才一脸不舍神色将玉佩交给白瑶儿,口中说道:“你这表哥看似冷淡,实是面冷心热,这玉佩可是仙家之物,能滋养内劲,通脉伐髓,你可收好了”。
似乎是怕白瑶儿不懂这玉佩的珍贵,又郑重其事的嘱咐道:“这可是极其难得之物,你可要贴身收好了,过几日爷爷去青云坊市中寻些灵药来为你固本培元,让你早日入了先天,也不辜负了你表哥的一番美意”。
白瑶儿本也是心灵目明之人,一看玉佩里头隐隐流转的光华,自然知道此物不凡,立刻笑嘻嘻的接过来挂在脖子上,又朝赢启道了一声谢,便坐下来小心把玩玉佩。
赢启正要搭茬,没曾想不经意间瞟过一片雪白沟壑,顿觉尴尬无比,轻咳几声,对着白天泽道:“我说老祖宗,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交代?”
白天泽闻言忽地一怔,只好讷讷道:“你真的想知道?”
这下轮到赢启呆滞了,他只觉心里有一个小人儿在拼命的挠着墙,吱吱有声,一时间脑门直冒黑线,真想招出飞剑将面前这老家伙一分为二,不过这只是想想而已,若他真的祭起飞剑,只怕是他被白天泽按在地上狠抽屁股才是。
只好瞪圆眼珠子,朝白天泽说道:“自然是,不然我在白家逗留多日为的什么?”
“自是认祖归宗呐!”白天泽又开始打马虎眼,盘腿坐下,双眼微眯,扮演起世外高人来。
赢启憋着心中一股杀人的冲动,悻悻的手指一甩,一道流光忽地出现,将亭外一株百年老树轰了个四分五裂,木屑喷得一地都是。
“唉……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大呢,好好的一株老松呐,老夫大小就看着它长大。”白天泽一脸惋惜神色。
一旁坐着的白瑶儿和侍女则心底骇然,两双美目看着赢启就像看见了妖怪,脚底寒气嗖嗖直冒,心里拔凉一片。
赢启面色阴沉,两眼精光直射白天泽,死盯着不放。
白天泽见得如此,心中暗道始终是瞒不住的,不如早些说出来,也省得枉做坏人,便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靠在江海亭的栏杆上,没好气的说道:“也罢,既然你要听,我说就是,省得日后你心中记恨,你且听好了,可别惊讶”。
赢启露出哂笑,对白天泽的言语置若罔闻。
“你是白茹与仙界来人所生。”白天泽似乎存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愿。
“你母亲白茹本是白帝城主,未婚先孕,这才被白凤乘机发难,借族中长老会的压力,将白茹逐出了家族”。
这落在赢启耳中宛若晴天霹雳一般,一时间看着白天泽,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目瞪口呆,连嘴巴张得老大也不自知。
白瑶儿和侍女倒是曾听闻过一些小道消息,不过碍于家族的封口令,不敢随意提起,这时候见白太真将这件隐秘之事说出,便佯装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但小耳朵早已高高竖起。
“你父家族乃是仙界大族少主,至于他的家族有多大,老夫不知,族名姓什么叫什么,老夫也不知,在仙界何处,老夫也不知。”
吕天泽似乎很满意自己营造出的震撼效果,笑意慢慢的朝白瑶儿和她身后侍女招了招手,也不管犹自一脸难以置信之色的赢启,三人便自顾自的离开了江海亭。
这么大的消息,自然要留下一些空间,让他好好消化消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