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启正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一个骨头。
不要以为他在这荒郊野外变成了与那根骨头做着殊死的搏斗的饿狗,好吧虽然他腹中实在有些饥饿。
一只苍蝇“嗡嗡”的飞到他鼻尖,搓着两只细小的足肢,圆圆的大眼睛正看着他,或许它也是饿了。
一人一蝇,就这么对视着,谁也不知道他俩心中在想些什么。
“啪”赢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鼻梁上,立刻疼得他只顾捂着鼻子在地上翻滚。
半晌,他才悻悻而起,神情萎顿的瘫倒在床板上。
连续十多日来的修炼,让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极大的透支,不过有付出自然也有回报,储物袋里仅有的五种法术,他已经修炼了一半多,并且有所小成,但也是仅仅有所小成而已。
张太白留下的东西其实都不是凡品,只是赢启没有比较,只是觉得这些应该都是一些修仙界里的寻常之物,修炼遇到了瓶颈,就开始心浮气躁起来,其实若是有识货的,定要骂他人心不足。
他学会的三种法术,就是在张太白书札里成为保命法诀的三大要。
比如说这“腾云术”,可追敌,可遁逃,修炼至大成时,可一步十丈,身轻如燕,只要灵力足够,日行千里都不是什么难事,但赢启目前也只修炼到第五层,也就是五丈距离。
还有这“隐气术”,可用作隐藏自身气息只用,目前赢启也是修炼到第五层便再无寸进,只能将神光内敛,等阶相差不多还好,若是遇见高阶修士,一身修为就会被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修炼速度最快的乃是神识法门“神光化念诀”,赢启对这个倒是很有些天赋,不过寥寥数日,便修炼到了第六层,能让神识的覆盖距离达到可观的百丈方圆。
这不是一种法术,而是修炼神识的法门,若是赢启练到大成时,能分化万千神念,厉害至极。
这神识对于修士来说十分重要之物,不论你是驭使法器、开路炼丹、祭炼法器等等事情,都要用到神识,而且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还可以将神识外放出来,以做探查和侦测敌情之用,不管怎么说,只要能修炼出神识,便能明白它的妙处所在,若是神识足够强大,修士在修炼的时候也能事半功倍。
但上好的神识法诀太过难求,只有在仙门大派和高阶散修手中才有,至于一些大路货,只能修炼神识而已,至于它日后的造化如何,就看修士本身能有多大的机缘了。
可放在赢启面前的“机缘”,对他来说,实在用处不大,他最想修习的,是那种一抬手翻江,一踢腿便能倒海的攻击性法术。
这个嘛,储物袋里是有这么两种法术,一个“火球术”和一个“风刃术”,但赢启使出来,仅仅只能引火烧木柴,或者隔空熄灭蜡烛,这可是仙法啊,这么用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所以他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整日耷拉着脑袋,两眼无神的看着小木屋的房梁发呆。
本就是好动的性子,修为和法术修炼的进展又是龟速,所以心中实在急躁难安。
或许,该是出山的时候了,见见世面,说不得对提升修为也有些帮助也不一定,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赢启从来都是想到就做的性子,既然打定主意,便开始收拾东西,日用之物则打了个包袱放好,还有一些山中采挖来到药草也一并收拾了,这些虽然比不得天地灵药,不过对他眼下的修为来说也算合用的。
回头看着自己一住就是大半年的木屋,赢启也觉得有些依依不舍,但大鹏展翅之时,又岂能贪恋旧巢而不远行,他收回目光,脚尖在地面上一点便运转“腾云术”,身形飞快的在山林中穿梭起来,那一道道残影就如同鬼魅一般。
这腾云术的玄妙,又岂是一个“快”字所能形容的。
不多时,他就翻越了好几座山峰,来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山谷里。
“唔!好臭,好臭。”赢启抬手掩住口鼻,一面四处张望着,寻找那股臭气的来源,以他远比常人发达的观感,很快就找到了,只不过那臭气的来源却是来自于他身上。
从储物袋中取出铜镜一看,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污糟不堪,头上和肩膀上都沾着不知名鸟类的粪便,身上也是一片乌黑垢泥,放手一搓便能在身上搓出一团泥来。
幸好附近还有条大河,他悉悉索索褪下衣物,以最亲近万物的方式纵身跃入河中,哗啦溅起无数水花,畅快的游了几个来回。
河水的浸泡和冲刷下,一身白皙粉嫩的肌肤重现人间,自从入了凝气境,他原本有些稚嫩的脸上如今更像一位瓷娃娃,配初露棱角的脸庞,放入凡间,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豪富妇人争相招他做面首。
待他终于玩得尽兴了,这才从河里爬上岸来,还不忘从水底下摸出几尾鲜嫩肥美的鱼虾螃蟹,一股脑儿洗刷一番,便都扔入了随身带着的大铁锅中煮食。
大火旺烧之下,鱼汤鲜美,赢启掏出装有调料的小瓷瓶,细细撒上一些,一股引人食欲的香气扑面而来。
“真是爽快”
赢启吃了个饱足,悠然自得的躺在沙滩上,叼着一根细长草茎,鼻孔朝天的继续发呆。
“眼下究竟该去向何处才好?”
一番尽情嬉戏以后,却是在心中留下更大的茫然,天下之大,也不知道能在何处安身立命呐。
他烦恼的抓起一把沙子,轻轻一扬,然后散出神识将细沙粒粒仔细包裹,掌控着沙子的落下的方向。
这不是在玩,而是他摸索出的一种修炼方法,但不管他如何投入的修炼,都难以掩盖住心中的忧郁神色。
“舅舅说,我的仙缘在西方,可我一路向西来,却没有发现什么仙门大派,出了猎户就是打柴的樵夫,别说修仙的,修鬼的都没有”。
赢启暗自腹诽着张太白的不爽利不痛快,连说几句都藏着掖着,但其实心中也有着更浓厚的希望存在,“若是有缘,还能再见到你母后”这句话,一直是赢启全心投入到修炼的动力,支撑着他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终达到目的。
“有缘有缘,什么都是有缘,可我的缘到底在哪里?”
赢启翻身坐起,双手狠狠的拽着自己的头发,面色狰狞而可怖,话语声声凄厉而含怨,似要去喝问这青山,似要向这大河求解。
青山仍旧云烟缭绕,时时待你如初见。
大河只是哗哗流啊流,流到哪儿都是水。
这样一个幽静的山水画卷,鸟在林中叽叽喳喳的鸣叫,鱼儿在水中欢快畅游,这美丽景色,却是让赢启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这倒是让赢启想起上善若水这词来,全句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这句话读起来倒是有些似懂非懂,只是依稀记得张太白那时点评说道法自然便是其中真意。
于是这山水画卷里头,又多了一位独自怀旧的少年郎。
“道法自然么?”赢启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苦恼神情未去,又添新愁,眉头都皱成一个七老八十的模样。
“我扶摇而上九万里,天之苍苍,地也茫茫,身负青天跃云气,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
一阵洪亮爽朗的歌声远远传来,让赢启小小的心肺忍不住一抽,寻声看去。
原来是一位年老农夫骑着一只大青牛缓缓行来,那老农面色红润粉嫩,虽然衣裳只不过是粗布,但看其脸上神情,却是有些出尘之意。
“敢问这位仙长要去什么地方?”赢启连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行礼问道,脸上紧张之色难掩。
“嗨!我哪里是什么仙长,不过是个放牛人罢了,当不得公子大礼。”那老农连忙摆手摇头,哈哈一乐,又转过身子,在青牛屁股上一拍,继续缓缓赶路,丝毫不理会一旁的赢启。
“可我听这歌声,又怎么能是凡夫俗子所做?”赢启犹不相信,便一路小跑,跟随在青牛后边,誓要问个明白。
“这歌声啊,乃是一位隐士所传,其出处我也不知道喽,不过公子若是能一路向西行个千里,那里或许能遇见仙人。”
“当真”赢启闻言,不由得停下追赶的脚步,面色有些欣喜,这老农所言若是真的,那可是给赢启指明了道路。
“千真万确,我曾在那千里之遥,见得许多仙人,高来高去,公子若想求得仙缘,不妨去上一去。”
骑牛的老农提起仙人,竟是不似俗世中人一般,一点敬畏神色都没有,反而像是在说邻家孩童一般稀松平常,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可偏偏赢启就信了,他朝老农抱拳道:“多谢老丈人指点迷津”。
“当不得,当不得。”老农又是一阵摆手,笑声爽朗,继续唱着那不知名的曲子,身影缓缓消失在两座青山之间。
等赢启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那骑牛老农早已没了踪迹,顿时下出一身冷汗。
只见面前一片旷野,最远的山林可在数里之外,不过一弯腰的功夫,那老农就走出那么远的距离,这除了鬼神之说,还有什么能够解释得通?
于是赢启的心脏又不争气的狠狠抽了一抽,暗自恼恨自己肉眼凡胎,那么大一尊大神在自己眼前,竟是白白错过了。
不过此时追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悻悻的回到河岸边坐下,继续叼着草根,继续发呆。
不过,这一次,他心中仿佛找到了煌煌大道,不再做迷途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