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阴冷，潮湿……
“滴……”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就是这样的世界么？你生活了上千年？
没有回答。
“滴……”只是又一滴水滴落下。
暗无天日……
“啊！”我猛睁开眼睛，轻呼出声。这场梦，不知做过多长时间了。一遍又一遍，暗无天日的深渊，千年来的困兽之苦，我一点点明白，一点点变得更加恐惧。我庆幸当我还可以打开窗子看到一片璀璨的星空，还有丝丝和煦的风吹进来，轻轻吹干我脸畔的汗珠。
“姐姐，你怎么了？”睡在对面床上的小黎被我吵醒了，还揉着迷迷蒙蒙的眼睛问我。看着她乖巧懂事的样子，我仿佛又看见了冰粼。还不到500岁的我们身量都未足，两人的床对着，每天都聊天聊到半夜。
“姐姐？”看我没有回答，小黎又小心翼翼的问了我一遍，透着几分担忧和恐惧。我冲着她微笑的摇了摇头，道：“姐姐没事，姐姐就是做了个噩梦。”
“姐姐是想你的妹妹了么？”小黎问。我默默点了点头，“姐姐的妹妹和小黎一样可爱么？”
“呵。”看着这小家伙可爱的模样，我一下子笑了出来。看着我笑了，小黎虽然不明白我在笑什么，却也笑了。真的好久都没有像这样笑得抒怀了。
是夜，云淡风轻。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上这个小孩了。
“你说的，就是在这上面？”我望着村子尽头一座不怎么高的山，大概两百丈的样子，矮胖胖的，但整个山体都被红红的枫叶所覆盖，枝繁叶茂，好不美丽。向那衔烛之龙的个性，应该就算不是不周山那样高耸入云，冰天雪地，阴气森森，那也是一处僻静处，人迹罕至，远离尘嚣。但不像这里，一座极好攀爬的小山，美丽灿烂的景致，还离小村不远，山脚下不时还有人在来来往往的。我满腹疑惑。难道，我的猜想错了么？想到此，我心下已经没有再抱什么希望了。不禁有些怅然，但一想到小黎这孩子，还是缓缓向上走去。我刚动脚步，却被小黎拉住。
“怎么啦？”我回头问。
“姐姐，我看你满腹心事，一定没有注意到这些对不对？”小黎道。我心下更加疑惑，看着小黎，只见小黎咧嘴一笑，道，“看把姐姐你愁得的，唉。你看那块牌子。”顺着小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茂密的小林里露出了一点白色。我走进一看，上面却是写的：枫叶有毒，小心！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下暗暗叫险。不过，仔细一想，这么美丽有好攀爬的景象，竟只有山脚下偶尔路过的几个樵夫也不远千里在更远的山上去砍柴，却无一人上山的，恐怕就是这个原因了。这么说……那这片景致极好的小山至上并无多少人罗？那还是一片旷世幽静之处？想至此，心中又萌生了一分的希望。
“我亏你了。”我望着小黎，笑了。小黎却双手叉腰，嗔道，“姐姐你从昨夜醒来就翻来覆去的没有再睡着过了，今早又是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我看……我看今天还是不要去了，要是不小心被这有毒枫叶上的倒刺给挂伤了，恐怕，恐怕连命也丢了！”看着小黎心疼的模样，我心中一暖，走上前去摸摸小黎的头，柔声道，“对不起了小黎，让你担心了。姐姐答应你，先做好眼前事，不再分心了。”小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目光中有着隐隐的担忧。但在我的坚持下，终于还是答应了。
“那你真的不要再分心了哦。”
“嗯。”我很大声音的回应了一声，小黎摇了摇头，小大人似的负着双手向前一步道，“跟着我。”随后便上山了。看着轻车熟路又小大人似的小黎，心下一暖，暗暗笑了笑，跟了上去。
这座山自然没有不周山那样雄伟壮观，却别有一番精致韵味。火红又茂盛的红叶，虬曲的枝干，无一处不是美好温柔的景致，让人禁不住陶醉其中。微风拂过，吹散少许闷热，穿梭林中，静的只剩下我和小黎的脚步声和鸟叫虫鸣，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自有一份说不出的闲淡，悠然。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我们已经看到小山的山顶了，这时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罗裙，身材娇小的女子站在我们上面一点的亭子里看着我们。仔细一看，那人脸色苍白异常，眼睛也不会流转，只是盯着一处。微风吹来，都好像要把着轻盈较小的她吹走似的，这不是蛊婆的纸人又是谁。当下我便做警惕状，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却见她对着我们，没有动嘴却清晰地道出了句话：“你们终于来了，等你们好久了。随我来吧。”说罢，便转身继续向山上走去。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黎，她没什么表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也跟着纸人继续走上去。当下我也不多想，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达了山顶，看到了一座香木搭成的极简陋的小屋，纸人就在门口停了下来，像只稻草人一般一动不动。忽有声音道，“还不进来。”声音苍老，干涩。应该是蛊婆无疑了。我看了看小黎，只见小黎微微皱眉，似有些担心的模样，我默默她的头，道，“有姐姐在，小黎不怕。”随后牵起了小黎的手，一起前去。
屋子里和外面看起来一样简陋，但也很整洁。屋子被分为两层，用一块深蓝色的布隔着。外面一层很小，只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旁边有一个柜子，想来是装餐具的。房间有些昏暗，桌上点了一只烛火。穿过那张蓝色布幔，视线顿时明亮了起来，这是一个较为宽阔的地方，两张床，看来就是她和小黎的卧室了。旁边还有一排大柜子，绕了房间整整一圈，估计是放的纸和木材等制作纸人的东西了。老人就坐在其中的一个床上，形容枯槁，见我们进来了也是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又沉了下去，就像昏睡了一般。我愣了一会儿，紧紧盯着这个古怪的老人，心中满腹疑问正待说起，这个老人又幽幽地开口了。
“请客人做啊，小黎，怎么那么没礼貌！”不开口就算了，一开口反而是与老人着奄奄一息的样子截然不符的尖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刺耳之极。我转向小黎，她用手向另一张床上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点了点头，坐下了，小黎随后也坐了下来。
“前辈，那我就先开口了。”我说。那老人似乎是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依然垂着头，昏昏欲睡的样子。“前辈，是这样的，我知道您对小黎是极好的，但不知为何……”
“我对她是极好的！那她呢？又是怎么对我的！”还不等我说完，老人又发出了那种怪力的尖锐声音，似乎在用尽她残存的生命在呼喊。我望向小黎，只见小黎眼眶隐隐有泪水打转，突然，小黎一下子跪了下去，在老者面前，一字一字的说：“蛊婆，是小黎不好，您从小养育了小黎，您是小黎的救命恩人，小黎这条命自是你的。小黎没有再打算活下去了，也害怕了这一世又一世的折磨，小黎只想知道我的真正身世和您为什么要我心的原因，知道了之后……”说到此，小黎顿了顿，随即又抬起头看向蛊婆，恳切的说，“之后，小黎心事便了了，也好安心的去了。”我大惊起身，想要扶起小黎，但她怎么也不肯起来，也不再说话，只是直直的跪在老人面前，泪如泉涌。
听到最后，老人心思似乎是被触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望向身边跪着的小黎，那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不带一丝感情，冷漠得让人可怖。
“……你一直都如此痛苦么？”老者又缓缓的开口了，这一次，却与前两次不同，声音没有那般的刺耳，却沙哑，浑浊，明显的就这一位油尽灯枯的老人的声音。小黎跪在地上，点了点头。“那是……是因为你的前世记忆的事么？”老者声音里透露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痛楚，微微打颤道。小黎惊讶，抬起头看着老人，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对老者说过！小黎连忙开口说道：“看来蛊婆您一定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委是不是？求您告诉我，小黎一定不会负了刚刚的承诺把心给您的！”
听到这句话我眉头一皱，我并不想要小黎去死，想尽力维护小黎。本还想着此次上山与蛊婆还有着生死一搏的，却没想到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油尽灯枯，毫无还手之力的老者，一时间我脑子里也很乱，只能看着事情渐渐发展下去。
只见老者盯着小黎的眼睛突然闭了上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小黎，我没想到这竟是害了你啊。”
“蛊婆，这是什么意思？”小黎大惊，问。
“小黎，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小黎不解，望向老者，那老人微微苦笑了下，道，“我是连接人界与鬼界的神族——衔烛之龙。”
衔烛之龙！
尽管已经做了准备，我却还是不由得大惊，身子一怔，连忙起身拱手冲着老者道，“前辈！我……”
“你的事等一下再说。”老者打断了我的话，向我看来，继续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就是那梨花小仙的女儿了吧。”
我连忙点头。老者看了看我，眼里闪过几许赞许之意，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向着小黎说道，“那还是1000多年的事了。那年我正好5000岁，我们神族，生命长达千万年，且只要修养得道便可保持容颜永远也不会老去。”到此，我们看着她如此苍老的容颜都不禁惊讶。老者却没有理会我们，继续道，“我碰到了我这辈子最不应该碰到的人，就是你爹，当年还是十六岁的少年——周子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