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白露和祁镇正沉醉在逃避的趣味里,他给她属于他的生活,她欣然接受,这一切就足够平静和完美。为了这片刻的安慰和完美,双方都愿意为对方做些什么,可也不知道做些什么。这是相爱的另一种无奈,在享受二人时光的时候,是只有二人的时光,但当走出二人的世界,那是另外一个己身。不是无法相信爱,而是相信爱不是万能的。
在白露生存的时空里有三种消息传递的模式,手机和电脑网络,社交场所和私房交谈。白露即将成为娱乐记者,所以视网络为工作的一部分,这是她一丝一毫不敢懈怠的平台;她最珍视社交场所,因为这里有你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人;至于私房交谈,白露是极端畏惧的,尤其是关涉周围人群工作生活的是非话题,她想如果连卧房都充满着阴谋和算计,那么正大光明的社交场所也会沦为卧房的。
白露正午时分才从酒店出来回到学校寝室,两人间室友短信说她还在广州,所以,房间里是空荡荡的。对面寝室的学妹们,正在细心化妆,仔细保养身体。一张敷面膜的脸说,“喏,就是对面的学姐,平板身材的那个白学姐,追走了祁镇。”白露听在耳朵里,萦绕在耳朵里,不是祁镇,是平板身材,她打开电脑,以至写字时候的思绪还停留在祁镇和她去附近面包店吃早午餐的时间。在酒店附近一间咖啡色调的店里,祁镇为白露点单的热巧克力和麻薯面包付款。白露当然接受了。
“刚刚看你还不大习惯?”祁镇落座后问白露,他大约觉得美式黑咖啡不合口味,所以轻微地皱眉。
“你付款给我,好像我们有肉体证据似的。”
“我们昨天住在酒店,没有谁会相信我们没有关系,还有,昨天的昨天,我带你回家,也有人可以证明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可不是。”
“以后我们的生活怎么办?只要我们保持关系,你就会一直为它买单吗?”
“当然。我一向都是这样的。我的钱总是多得不得了。只是完全是我的劳动所得。”祁镇笑着说,“东西是不是很难吃,但这里离酒店最近,我是真饿了。”
白露也笑,她对食物怎样没有特别地用心,更没有深究美味的欲念,她所有的关切都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我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那就不要信,记住我们曾经是床半,还是可以放开戒心聊天的朋友就好了。”
现在这一段时刻,说他们既是床半也是朋友的男人和她没有发生亲近的交集。他去了他该存在的地方,她在属于她的空间里求生存,求名利,求希望,却也无所求,无所得。
明知道这是一场注定分手的恋爱,可还要继续下去,是身体的欢愉,还是情绪的满足,白露甚至突然觉得为她和祁镇短暂的爱,所付出的社交代价都是值得的。恋爱是公开的结盟,这种关系的建立成本太高。这是一场要不计成本来进行的生命历程。白露伏在桌面听见自己的心声。
你不过是别人人生里的另一个环节,只一个环节而已,谁也不会是谁的全部。白露暂不去比较,他和祁镇是谁付出了更珍贵的生命历程。如果他召我相见,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前往,白露把自己想象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也从心底感到了和男人交往的快乐。
和祁镇的关系在白露心中明朗化后,有人开始不断地向她讲述祁镇的历史,更多是情史和吃喝玩乐史,或许是另外一种敏感。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挺直脊背,听她所在的同学圈子的人讲述有关祁镇的事了。
酒店过夜的一周后和祁镇约会,她注视着他驾车的侧脸,突然有感而发,“原来性就是秘密。”
“你在说什么?”
“我成为你众多生命女人中的一个,然后呢,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文艺腔。”祁镇笑骂,“我也是你众多男人里的一个。”
白露也笑,“要在平时我一定会介意,你说我不贞,不过现在觉得,能够不贞也不错。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爱的人也会不同,以前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一定向自己的心说,我会一直爱他。可现在我不敢了,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做到,总有更加值得爱的出现。”
祁镇用碾压揉碎般的笑眼盯着白露看,“我一定不会给你捉女干在床的机会。”
其实说回来,说过去,都是这般油嘴滑舌的调调。但沉浸在其中的人却会高兴。白露知道,祁镇一定懂得拙嘴笨腮的自己在说些什么,“有多久没有这么爽快的和人聊天了?”
“一年,两年,甚至很多年我哪能记得。”
白露抓住祁镇的手,心跳也快了起来。她的脸上笼上一层嫣嫣的红晕,注视着前方。祁镇把车子泊在了路边,冷不防吻她。
星星的爱火在一瞬间燎原。白露喜欢他拥抱的姿势,双手攀上他的颈项。
女人白嫩的肌肤上有微微咬噬的疼痛感,祁镇摘掉了她的围巾,在亲吻她的锁骨。
她感到一阵阵眩晕,放从自己,彻底软倒在祁镇的拥抱里。
“说你爱我。”
白露在朦胧的意识里想脱口而出,可最终还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祁镇靠近的脸孔犹豫了。
有一丝丝的失望。
祁镇吻了吻白露光洁的额头,慢慢坐回属于自己的驾驶位置。
白露也坐直了身子,接吻的余韵还在,她不生气,不恼自己,也不觉得遗憾。男女就是这样,不是征服,就是被征服。
低沉的空气在车子里流动,祁镇打开爵士乐舞曲,声音越来越大。女人终于忍不住侧头看他,这样难得仔细端详男人线条紧绷的侧面。平白无故流过一丝心酸的滋味。
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瞬间的幸福,就可能被巧取豪夺,或许人越是经历丰富,在爱的面前就越是迟钝而迟疑。那么祁镇呢?他这么热切地追逐着恋爱,并总是期待着将一场普通的关系,升级为柏拉图式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