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搬进筒子楼
就这样，李可儿一家三口在那年的六月三十日，搬进了那个筒子楼。房间里还堆积了林家多年积攒下的一些旧物，占了将近一半的空间，显得异常拥挤、破旧。可儿看着屋里的一切，气得头昏眼花。
还有更让李可儿生气的。那种老房子就像蒸笼一样，到晚上水泥地面都是热的，床上根本就不能睡。白天林虎把孩子送到他妈那里，晚上接回来，可儿和孩子就在地上睡，林虎因为胖更怕热，经常在外面呆到后半夜才回家，可儿常常害怕的不敢睡，因为对门儿大哥说夜里有小偷。（这是真的，有一次可儿早晨洗的裙子晾在楼道里，中午下班儿回来就不见了）实在太热时，林虎就和他妈商量说让孩子在奶奶家睡吧，那边还有空调，但是他妈说太累了，不行。可儿夜里给孩子摇着扇子，还得听着外面是否有异常响动。
终于，两个人的战争爆发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孩子不在家两人就吵架。可儿急剧消瘦，父母和姐姐们看了疼在心里，因为当时都住在距离可儿三十多里外的老家里，离得太远，帮不了可儿太多，只能尽可能地贴补一下可儿，父母劝可儿：“孩子，先忍忍吧，一切都会好的，再坚持坚持，等你的新房子盖好了，就都好了。别老是和林虎怄气，他心里也不好受。”
说起新房子，那还是在可儿生完孩子时，可儿的单位要给职工福利买房。也就是集体买商品房，单位出总房价的百分之二十八，个人出百分之七十二，单位具体出的钱数是根据买方的金额来计算的，谁买的房子大，总金额多，单位就出的钱多，买的房子小，总金额小，单位就出的相对少一些。当时，可儿住在九平方的小屋里，也正是可儿经常给刘文兰买东西的那阵子，都挺高兴的，可儿就给林虎说了想买房子的事，也希望婆婆刘文兰能帮一把，因为两人刚结婚一年，还生了孩子，工资也不高，根本没有积蓄，同时也不断地听老人们说，刘文兰手里是很有些钱的，公公林向生一直都是开大车跑运输的，收入比一般的家庭要多，林向生刚刚退休，林家也一直没有办过大的事情，就连去年娶可儿时，也没花多少钱，因为一是林虎不让可儿乱买、乱要，只买了十分必要的家具和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二是因为刘文兰怕把钱给了可儿后，可儿贴给娘家，以至于到最后可儿连一个新娘子最起码应有的红盖头都没能拥有，这件事可儿会在心里记一辈子的。到可儿孩子满月时，刘文兰怕花钱又阻止了孩子办满月的事情。这些可儿都没说什么，这回有了买房子的机会，可儿想这是大事，公婆应该支持吧，林虎也觉得父母应该帮他一把了。
刘文兰在听说可儿想买房子后，郑重地对可儿和林虎说：“想买房子是好事，应该买，何况单位还给出一部分呢，这是一个好机会，这样吧，我也给你们出一些。”她顿了顿又说：“咱家不比别人家，条件不好，没有多少积蓄，我和你爸商量过了，给你们出一万块钱。”
听刘文兰说出一万块钱时，可儿没有作声，林虎问他妈：“能不能多一点儿？”
“就这一万块钱也是硬出的，咱家哪有钱啊，你们又结婚又生孩子的。”刘文兰说完起身出去了。
林虎发愁地对可儿说：“房子咱不买了吧，咱没钱，妈又不肯多出只给一万，怎么办？”
看着林虎发愁的样子，再想想刘文兰的一言一行，可儿一咬牙：“没钱咱们去借，房子一定要买，哪怕小一点儿，也是咱自己的家。”
但是林虎依然对买房子没有上心，可儿知道他的脾气，让他出去借钱，他张不开嘴。
当姐姐们听说可儿想买房子时，都大力支持，可儿有五个姐姐，大家凑凑钱就差不多了，有了姐姐们的支持，可儿下定决心买房子了。
林虎听后，也舒了一口气，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把买房子的事敲定了。说是在九九年五月份完工，可儿的心里有了盼头儿。
即使是这样，狠心的刘文兰也容不得可儿在她家住到房子交工，而是逼着可儿在九八年的六月带着幼小的孩子搬到了筒子楼。在筒子楼做饭时，用的是林向生给的老式煤气灶，得用火柴点火，可儿害怕，不敢点，怕爆炸，林虎给可儿买来了点火枪，可儿还是害怕，林虎不在家时，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厨房的人帮忙点的，这个厨房是四家合用，有一家不在这里住，再有就是可儿和另外两家了，都比可儿和林虎年龄大，又看可儿的孩子小，就经常帮帮可儿，按葛大嫂子的话说：“大家能在一起就是缘纷，互帮互助，高高兴兴的，多好呀。”
天气越来越热了，孩子整夜整夜出汗，摇扇子也不管用。林虎再次跟母亲商量让孩子在他那里住一阵，又一次遭到拒绝，眼看着孩子跟着自己受罪，那边当奶奶的吹着空调不肯帮忙，可儿气得浑身发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孩子有什么罪？有你这样当奶奶的吗？”
可儿强压怒火，每天中午就得把晚上的饭做好，怕晚上孩子回来在楼道里玩儿时摔着、碰着，楼道里的东西太多了，还有的人家嫌厨房做饭的人多太热，搬到楼道里做饭的，就在昨天，对门的刘大哥还不小心烫伤了腿，可儿必须得十二万分小心的看着孩子。
刘文兰自从把可儿逼走后，很高兴，还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隔三差五地让林虎给可儿带几个包子或是带点儿饺子什么的，有时刘文兰还在窗户下喊林虎下楼去拿，让大家一听，嗬，瞧这个婆婆对儿媳妇儿多好，不断地给她送好吃的，可儿看着刘文兰做的这些表面功夫，肺都要气炸了：“装什么好人呢，真虚伪！”可儿心里想着，也很着，只要是林虎带回来的东西，可儿碰都不碰，宁可放坏扔掉。隔壁的葛大嫂子和刘嫂劝可儿别太在意了，反正就一年，自己就该搬新家了，再气坏了身子，孩子更可怜。可儿想想也对，就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不高兴的事。
可儿每天早晨在大家都还没起床时，就赶紧到水房把孩子的衣服洗出来，因为只有一个水龙头，可儿不能影响到别人洗漱。晾好衣服，做好早餐，把孩子叫起来，收拾干净后，林虎送孩子去“那边”，可儿去上班。
从这时起，婆婆家在可儿的心里成了“那边”，同时，可儿安慰自己说：“林虎一定是捡来的，一个养母这样对他和他的妻儿，还算差不多吧。”在这种心理安慰下，可儿不再跟林虎吵闹，也不再去“那边”了，除非不得不去时。
夏天熬过去了，刘文兰依旧在作秀，可儿忍着一言不发，暗自祈祷房子快快盖好，孩子快快长大。
秋天也过去了，冬天就要到了，可儿提醒林虎该装暖气了。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了刘文兰让他们回“那边”过冬的消息。原来又是赵敏阿姨不停的劝说，劝了公公，劝婆婆，劝了夏天，劝秋天，终于刘文兰同意让可儿他们回“那边”过冬了，可儿为了不让孩子受冻，忍住一切，回到了“那边”。
回去以后，刘文兰象没事人儿一样，笑眯眯的，可儿看到她那张笑脸，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她又要干什么。看着刘文兰，可儿想起了临回来时，筒子楼里的葛大嫂子对自己说的话：“可儿，我们都看出来了，你是个老实孩子，脾气又倔，没有心眼儿，也不会说好听话，但是，你婆婆可不是个简单人呀，你回去以后，遇事儿要忍着，少说话，等过了这个冬天你就熬出来了。”
想到这儿，可儿看了刘文兰一眼，笑了笑，低头继续收拾着东西。
刘文兰坐了下来，还叹了口气：“哎，本来我想在你们搬出去期间，把老二的婚事儿定下来的，可惜没有办成，你看，他也不小了，咋老是找不着对象呢？”
噢，可儿明白了，原来把可儿逼走是为了给小儿子找对象呀！只可惜事与愿违。可儿笑了笑，没有说话，刘文兰自觉无趣，逗了逗孩子出去了。
这个冬天，本来话就不多的可儿，更沉默了。每天默默地早起洗衣服、准备早餐，晚上熬夜给孩子做棉衣服，孩子去年的棉衣服几乎都是姐姐们帮忙做的，今年都小了，本来想指望刘文兰帮忙的，可是，刘文兰说了，可儿连棉衣服都不会给孩子做，是个不合格的妈妈。可儿听到这句话，倔脾气上来了，非做好不可，夜里等家里人都睡下后，可儿在台灯下仔细地研究了姐姐做的棉衣服，自己竟然做好了！到早晨可儿把做好的小棉裤放在了床上，刘文兰看到后说：“嗯，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可儿依然没有搭腔，收拾收拾上班儿去了。
就是这样，刘文兰还是不放过可儿。动不动就说家里的水、电费在这个单元里是最多的，还说米、面吃得快，吃得多，油和菜太贵了等等，言外之意，可儿洗衣服太勤费水，晚上干活费电，伙食费太高等。可儿知道，自己吃的很少的，孩子太小，衣服当然得勤洗勤换了，因为白天上班当然得晚上做衣服、织毛衣了。经历的多了，人就会变得聪明一点儿，李可儿开始装傻，装听不懂刘文兰的话，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忍过这个冬天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