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的手术很顺利,很快就出院了,但是还是要每天服药巩固。弟的女朋友打电话给我说,爸爸很难过,以为花了我那么多钱,我生他的气,都不打电话给他,我才想起,最近心事太多,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他,赶紧打了个电话给他。
接到我的电话,爸爸释怀不少,乐呵呵地跟我讲手术的情况,跟我讲住院时发生的一些事情,我突然就有种感觉,仿佛我是大人,爸爸变成了小孩,而且,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心灵上,他都开始需要我的照顾和心疼了。
大叔在Q上问我爸的情况,我告诉他没事了,谢谢他的关心,我们便不再说话了。说实话,我还是挺感激他的,没有他,方总也不会给我机会的,更不会帮到我。
想到方总,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他其实不坏,人们常说,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身,而方总就是那种不湿身的,我来公司一年多,从未听过他有任何的花边新闻,公司同事都很敬重他。他和他太太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个人一起来广州,一开始也是打工,后来存了点钱就一起创业了,慢慢地事业做大了,两个人意见分歧也多了,便各干各的,女儿就被送到加拿大念书。
他太太我见过一次,在去年的公司年会上,很强势很高傲的一个女人。当时我刚去公司不久,所以没有参予年会的准备与编排,也不知道邀请了些什么人,看到一个女人穿得很高贵,一个人坐在舞台旁边,还以为是公司邀请的客户,便过去跟她打招呼,谁知道她只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直到方总上台致词的时候,说感谢他的妻子一年来的支持并邀请她上台,她站起来优雅地走上舞台,摇曳生姿,我才恍然大悟。她身材高挑,保养得当,年华的痕迹挡不住她艳丽的气息,站在矮胖的方总旁边形成鲜明的对比,可看上去又那么的和谐,就像中年时期的我爸我妈,这似乎也是一种经典的搭配。她的话也不多,只是简单地谢谢客户们一直的支持,谢谢员工们一年来的努力,并把最真诚的祝福送给她的丈夫。年会一结束她就很快离开了,没有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我想,当年她一定是多少男生的梦中人,而当年的方总得是多么的优秀,才能获得她的芳心。而如今,她独挡一面,叱咤商场,与自已的丈夫齐头并进。对于这样的女人,我对她只有崇拜,敬仰,而绝对不敢有丝毫想去掺和她的生活的杂念。我也相信,方总心里依然深爱着她。
有时候我会去想,我和她的差距有多远,但是最后总是发现这是个无法用数字来衡量的距离,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她那样一颗敢想敢拼的雄心,所以永远无法跟她去比较。
还记得在我来到广州的第一年,有一天无意中在一本财富杂志的封面上看到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柔美的脸部线条,顾盼有神的大眼睛,让女人看了也砰然心动,她还有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尹雪鹿,从来不看经济类杂志的我忍不住翻到了关于她的那个版面,阅读了她的传奇人生,当时的我觉得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是我学习的榜样,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除了最初的那一点感叹,她在我心里没再留下任何东西,我依然是那个没有雄心大志的小女人。
我后来曾跟方总表达过对他太太的赞叹,但方总说我们两个都很优秀,只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人,“你做不了她,因为你不能适应商场的规则,你玩不了那些尔虞我诈,你也没有那种对事业的强烈追求;同样,她也做不了你,因为她没有你心里的那份恬静,她没有经营事业以外的事情的耐心,她甚至没有心思去为她爱的人做顿可口的饭菜。”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方总的脸上有一点无奈。
今年公司只举行了小型的内部年会,她没有来参加。
妈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过年,我说不回,买不到火车票。妈又问是不是不敢回,我说不是。妈说你爸刚做完手术,你也不回来看看他。我说过段时间车票好买了我再回去看他。
妈不再说什么,我松了一口气,我知道现在在家乡,我已经成了一个招牌了,我妈说方圆几十里,没有哪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闺女还没出嫁的,甚至是没抱娃的都很少了,其他比我小的未婚男女都会拿我当挡箭牌了。
这一年我是一个人在广州过的,霞回去了,因为她弟生了个胖小子,她问了我很多次该封个多大的红包给她的小侄儿才行。问得多了,我说你把你全部家当都封上吧。
长这么大,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如果不是每个人都在忙着亲人团聚,我会把这当成一个普通的长假来看待,我在放假的第一天把整个星期的菜都买好了,准备在家里宅一个星期。
年三十的晚上我睡不着,看春晚又觉得没意思,一个人跑到珠江边看烟花,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看烟花,在广州能看到烟花的机会很少,在江面上看烟花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夜空的灿烂与江面的辉煌交相辉映,只是晚风吹在脸上有点疼。人群中不时地传来欢呼声,人们在为那一霎那的灿烂兴奋时,未曾想,这同时也是一个结束,它的绽放,只在那一霎那,它的蓄积,也只为那一霎那。人们不会去想,那一霎那过后,它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人会在意绽放过后的烟花会去向哪里,是随着那硝烟味飘进你的心里,还是随着灰烬洒落江面融入你的倒影里,还是随着风儿去向远方,不带走你一丝的眷恋。
看完烟花又跑去逛花市,去的时候比较晚了,已经将近尾声了,喜庆的迎春歌曲在寂寞地唱着,商家们在收拾着各自的摊位,还有人在进行着最后的讨价还价,几个警察在讨论着执勤结束后去哪里宵夜。我从地上捡了几枝被遗弃的桃花,带回家,找了个大的怡宝瓶子,剪掉上面的颈,把它们插在里面。
临睡前,打开手机,数十条群发的贺年短信,还有重复的,甚至有些都不知道是谁发来的,只有一条写着:波波,新年快乐!我久久地看着这条最简短的却最让我觉得幸福的一条,因为只有这一条,是有我名字的,是专属于我的。曾几何时,我们的快乐,我们的幸福都已经被格式化了,没有什么,是贴有你的标签,是只属于你的。
这一夜,有多少人会和我一样,让孤独的灵魂在城市的夜空游荡,想要寻找那曾经很容易获得的感动与幸福。
年初一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给妈妈打电话拜年,不想那么早起床,在被窝里打的。跟妈妈的聊天模式永远只有一种,从第二句开始便是:你又大了一岁了,今年是吃28岁的饭了……吧啦吧啦……而我,只是在不停地恩恩哦哦,或者好好好,最终以一句我会努力加油,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来结束。但是妈妈对我的这句承诺的可靠性越来越持怀疑态度了。爸爸则是乐呵呵地祝我新年快乐。
小弟的女朋友今年是我家过的年,他们已经在她妈妈的强烈要求下,互订终身了,我希望他们能永远保存这份纯真美好的爱情。
第一次这么安静地过年,除了给家里打电话,我没有和其他任何人联系,甚至连上网跟人聊聊天都没有,很多时候我躺在床上发呆,回想着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时,说明她已经开始走向衰老了,我想我是已经未老先衰了,似乎开始对什么都没有了激情,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工作、生活,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这么过去,甚至我不再去幻想明天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