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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子降生

孩子降生的一天终于到来了,整个冷宫的人都忙起来了。眼看要深夜了,纪小娟惨烈的叫声越来越明显,冷宫门口原本只是有几个人张望,现在变成了聚众等候。门监张敏是一个很知深浅的人,他明白这种聚众只会徒增凶险,亲自过来驱散了人群,还叮嘱大家保守秘密。子时,婴孩降生,在娘胎里就饱经苦难,出世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哭一场,刚哭出个前奏,一把就让雪凝给捂住了。

雪凝:“小祖宗,再这么哭就把万贵妃招来了。”

纪氏:“雪凝,孩子抱近点。”

雪凝将孩子送到纪小娟手中,虽说新生儿一般都没有想象的可爱,可这孩子当真是面黄肌瘦,全无福相。

纪小娟不禁苦笑道:“我儿命苦啊,出生都不能痛快地哭。”

雪凝本想缓和下气氛,让纪小娟给孩子起个名字,话还没说完,纪小娟就由于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了。雪凝端详了一下小皇子,还真有几分像纪小娟,就是感觉身体好弱,当时的打胎药应该对这孩子造成了伤害。

等纪小娟醒来,都快午时了,紫禁城已经炸开了锅。昨晚动静闹那么大,不是保密就有效的,现在各宫宫女太监都在说纪氏生了个皇子。万贵妃雷霆震怒,她直接叫来了宫里的大太监梁芳。

梁芳:“贵妃娘娘万福。”

万贵妃现在可没什么心情听他问什么万福,直接拍着桌子大叫:“那个姓纪的贱人生了孽种是不是?我养你这条狗有什么用!”

梁芳:“娘娘切勿动怒,小人已经传了张敏,他知道原委,要是真如娘娘所言,小人一定解决干净。”

不要看梁芳说得赤胆忠心,其实他早就知道纪氏有身孕,无非是不想搀和。帮助纪氏生子,怕万贵妃报复,直接帮万贵妃了结了母子,怕东窗事发皇帝怪罪。最好的方法就是装糊涂,这也是宫里大多数人的想法。而如今麻烦找上了自己,最佳对策就是找个替罪羊,你张敏不是出面了吗,那就拿你张敏做文章。不一会儿,张敏到了。

张敏:“小人参见娘娘,娘娘万福。”张敏见梁芳在侧,自是知道情况不妙。

万贵妃:“说!你昨晚是不是看见纪氏那个孽种了,真的生了孩子吗?”

张敏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回答,缩作一团。万贵妃看着来气,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向张敏砸去,张敏仍旧不说。

梁芳:“娘娘,看来也问出什么,不如让这个奴婢去把那孩子解决掉,如果解决不掉,日后让娘娘发现了,我会让这狗奴婢死得很难看。”

万贵妃:“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本宫能成就一个梁芳,就能成就第二个梁芳,做好你该做的事。”

张敏就在这种情况下被逼去了冷宫,冷宫已有梁芳的人等候,看来这招是梁芳早就想好的。冷宫内的纪氏和金雪凝,还有一众老宫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脸都吓青了,可就是没办法逃。

张敏带着一万个不愿意进屋抢孩子,雪凝和一众宫女上去阻拦,纪氏更是直接就跪下了。屋内许多女人的哭声,屋外雷声震耳,七月的雨总是下得急。这场抢孩子大战还是太监们赢了,冷宫里遍是凄厉的哭声。张敏抱着三皇子在一众太监的监视下出了冷宫,外面的雨下得凶猛,其他太监看到皇子到手,便不想冒着雨继续监视,一个太监问张敏:“你打算怎么弄死这孩子?”张敏故意说要去溪边溺死,因为去溪边有好远的路,加上下雨路上泥泞,这些懒货才不会去呢。不出所料,那些太监推脱着离开了。孩子从刚才被抢开始就没哭过,张敏着实觉得这孩子不简单,想到皇上已经有那么多孩子胎死腹中,他更决定保住这个孩子,可在这场雨中,张敏当真不知道要将孩子藏哪里了。这时候雨中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走近才发现,是张敏的几个手下,其中一个拿着一个大食盒,分层板都截掉了,四周戳了几个洞,特地用来藏孩子。张敏想,平日里都笨手笨脚的小太监这时候这么机灵。张敏派出一个小太监去冷宫报信,冷宫的女人们就像经历了一场灾荒突然有了救济粮。张敏提着那食盒,雨渐渐小了,张敏一直在祈祷,小皇子不要哭,要不就前功尽弃了。张敏将皇子带到安乐堂,安乐堂是用来安置生病孤老太监的地方,大家能不来就不来。虽说这的确不是一个养孩子的好地方,也不失为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乐堂从没进过这样一个新生命,大家都新鲜的不得了,也都愿意保守秘密。天黑的时候,纪小娟和雪凝就偷偷来看孩子。由于安乐堂都是病怏怏的人,怕本就体弱的孩子受影响,张敏想到了长阳宫的密室。长阳宫是成祖皇帝韩丽妃从前的住所,韩丽妃是个朝鲜人,不喜和汉人来往,自己选在最冷清的长阳宫居住。她始终思念着自己的故乡,经常在宫中穿起朝鲜服制,皇后听说之后下令禁止,丽妃于是在自己宫中围起一间密室,收藏家乡的东西,自己在里面做喜欢的事。成祖殡天后,丽妃被迫殉葬。后来便有人要拆了这密室,还没等动手,就发生了灵异事件,有人还说看到丽妃的鬼魂在里面穿着素白色的民族服装溜达。以后再也没人敢动密室,长阳宫也没什么人想住。时间久了,闹鬼的事渐渐被大家淡忘,但长阳宫始终是很少有人去的。而如今,长阳宫住着废后吴氏,是实实在在的又一处“冷宫”。吴皇后出身高贵,只是因为打了当时还是宫女的万贵妃,废去后位。当时负责打点住处的小太监们,其中一个就是张敏,他无意间发现了密室所在。可吴废后还在,躲过万贵妃实属不易,要想在吴废后眼皮子底下藏个孩子,那不是难如登天?只能和吴废后摊牌。张敏是个老实而胆小的人,而且注定是个没有后代的人,如今却能铤而走险,对襁褓中的孩子视如己出,只能说这孩子在万千不幸中有那么一丝的幸运。可张敏只是个门监,如何说服吴废后和自己一起担这个风险呢?张敏想到了另一个重要人物——怀恩。

怀恩是宫中几个大太监中唯一一个可以不用钱办事的。张敏向怀恩禀报此事后,怀恩异常冷静,思忖了片刻,他说:“拿上你的食盒,带上孩子,回来找我,今晚就转移,我有把握说服吴后。

怀恩答应得太爽快,张敏一时接受不了:“您这么有把握?不提前打个招呼?”

怀恩:“不用了,吴后是个骄傲之人,凭着这份骄傲,她就有理由帮我们,再说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事不宜迟,趁热打铁,今天是柏贤妃生日,魏太妃张罗着给柏贤妃办个生辰会。她们一开始,我们就出动去长阳宫。”

张敏:“小人在这里替小皇子谢谢公公您的大恩大德了。小人这就去准备。”

怀恩:“等等,要是小皇子在途中哭出声可就难办了。”

张敏:“回公公,您放心,我在安乐堂养了他接近三个月了,他从未哭出声过。”

怀恩:“小皇子该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张敏:“小人也这么想过,想说小皇子会不会不幸是个哑巴,宫女雪凝说,刚出世的时候哭得凶,她怕暴露,一把给捂住了。之后就奇了怪了,小皇子一直是只见眼泪不闻哭声啊。”

怀恩:“小皇子定不是常人啊。”

天黑之后,两位公公提着小皇子出现在东六宫。因为不想打永宁宫门口过,只得在咸阳宫门口过。咸阳宫就是柏贤妃的住所,原本以为这里正在觥筹交错,庆祝生辰,没想到迎面过来一群臭着脸嘟嘟囔囔的怨妇,邵宸妃、魏太妃都在里面。两位公公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走。魏太妃见两位公公过了咸阳宫门还继续走,坏心眼就动起来了。

魏太妃:“两位公公留步。”

怀恩:“太妃娘娘有何吩咐?”

魏太妃:“看来两位不是去给柏贤妃祝寿的啊?”

一旁的邵宸妃急于发牢骚,抢过话头:“怎么会不是啊,他们难不成是去长阳宫啊,但我得告诉两位公公,这柏贤妃心气高着呢,连太妃娘娘给安排的生辰宴都拒绝。不就仗着有儿子吗?还真拿自己当太后啦?两位公公回吧。”

魏太妃:“很少见怀恩公公送礼啊?就是那食盒里的东西吗?看着有点寒碜啊?让我看看里面是什么。魏太妃伸手就要打开食盒,张敏猛地后撤。

魏太妃:“大胆!张敏你是不想给我看啊,门监做得不舒服吗?不想干了是吧?”

怀恩:“娘娘息怒,这并非是要送给贤妃娘娘的,是吴后娘家人托我们捎进来的一些糕点,我们正赶往长阳宫。”

邵宸妃:“哟,这宫里什么糕点没有,我们必须得见识见识了。”魏太妃再次伸手过来,眼见要暴露了,柏贤妃突然出现。

柏贤妃:“抱歉了,各位姐妹,尤其是对不住太妃娘娘,改日一定登门谢罪。实在是今日小皇子不舒服,我才没心情享受大家的好意。但今天毕竟是我的生辰,在我宫门口刁难人太不给面子了吧?”

看穿了柏贤妃就是要帮怀恩公公一把,魏太妃和邵宸妃都不讲话了。

柏贤妃:“两位公公过吧。”

柏贤妃并非邵宸妃所说的那样自傲,只是看不惯皇宫中每天都上演的趋炎附势,讨厌一切的虚情假意,而且颇具正义感。这种性情的人并不适合入宫,只是她天生丽质,再加上家族的野心。

冷宫那边,知道今晚有所行动都心惊胆战的。

纪小娟:“雪凝,你说他们到长阳宫了吗?”

雪凝:“放心吧,那是怀恩公公啊,这宫里除了他,还有谁不奉承不贿赂当上大太监的?倒是你要忍住,去长阳宫偷看的话有可能被永宁宫的人发现,张敏公公叮嘱以后要少去看小皇子了。”

纪小娟:“忍不住也要忍啊,我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些过冬的衣服做完,不然我的孩子连第一个冬天都熬不过。”

纪小娟想给孩子做些过冬衣物,已经忙了半个月了。

长阳宫名义上是妃嫔住所,但从实际情况看,这里比冷宫还凄凉。吴后可以住在这里,还得靠自己显赫的家世。怀恩带着张敏来到了吴氏面前。

怀恩:“娘娘万福。”

吴氏:“怀恩公公到我这里就很折煞我了,还给我行跪拜礼。”

怀恩:“娘娘这么说才是折煞小人。”

吴氏:“我还算什么娘娘,外面的人不都叫我吴氏吗?你不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吗?”

怀恩:“娘娘,明人不说暗话,您看。”怀恩直接打开食盒,孩子明显是憋了太久,刚一打开盖子,小手小脚就都伸出来了,惹人怜爱得很。

吴氏:“你这是做什么?哪来的孩子?”

怀恩:“这是宫女纪氏的小皇子。”

吴氏:“我管他是谁的小皇子,干嘛带到我这里?”

怀恩:“万贞儿各处残害皇子,张敏知道您的长阳宫偏殿有一间密室,可否借我们藏孩子。”

吴氏:“怀恩,你当我还是皇后吗?我哪有能力庇护这孩纸?被万贞儿发现,你我都自身难保!”

怀恩:“小人承认演这出纪氏藏儿很危险,可若是对您毫无益处,小人也不会不知廉耻地来找您谈这桩生意。”

吴氏:“生意?那利益何在啊?”

怀恩:“他前面还有二皇子,可是这**有万贞儿,二皇子前途难说,三皇子也有可能继承大统。即便他不能荣登大宝,也是皇室子孙,以后也会封王裂土,他可以成为您的依靠。您不希望到自己入土都一直是庶人吴氏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万贵妃的眼中钉。”

吴氏明显动了心,却又刻意掩饰,顿了顿说:“我这里没什么密室吧?我都在这里这么久了。”

张敏一看吴氏动心,赶忙说:“有的有的,娘娘住进来之前就是我带人准备的,偏殿有密室,我有看到,亲眼看到,偏殿书架上有一个古玩,就是那块黑石头,就是机关。”

吴氏想了想,自己活着要长久呆在长阳宫,死后连个名分都没有,这简直有辱家门。最坏的结果就是丢掉性命,吴氏是大小姐的傲脾气,要么荣要么死,争的就是一口气。何况,她最容不下的就是把她害到如今地步的万贞儿。万贞儿的敌人无条件是她的朋友。

吴氏:“我也不是没胆量的人,我和万贞儿这辈子注定是冤家,我现在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反击了。”

张敏一见事成激动异常:“小皇子长大一定会报答娘娘的,报答娘娘。”

吴氏:“这孩子叫什么呀?”

怀恩:“刚生下来还没来得及取名就抱到安乐堂了。”

吴氏:“皇子名字都应该由皇上和朝臣来定,但如今这个情况,就由我来为皇子定个乳名,就叫阿孝,希望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当晚,皇子阿孝就被安置在长阳宫密室。张敏、吴氏经常偷偷喂养,纪氏、雪凝大约每月来偷看两三次。好在大家小心谨慎,第一个冬天顺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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