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见石闵终于认下了自己这个干爷爷,朗声大笑道:“哈哈,闵儿啊,你现在是我中山王王孙。以后要跟你父亲一样为爷爷效劳,闵儿,你可清楚?”
石闵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说道:“孙儿定会像父亲一样侍奉爷爷。只是,孙儿初到邺城时,举目无亲,是太子殿下收留孙儿,如果孙儿在爷爷手下办事,殿下那边如何处置?”
石虎把石闵扶了起来,笑道:“这是小事只要我派人跟殿下说一下就可以了。”
石虎对这倒是有信心,在石虎看来,石弘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从石弘手上要一个人,石弘怎么也不敢不从。
“只是孙儿觉得就这样离开殿下,是否过于不义?”石闵说道。
“诶,良禽择木而栖,贤臣则主而事,更何况你石闵是我石虎孙儿,孙儿来为祖父效力是理所当然的。”石虎说道。
石闵的内心在挣扎,他自己心里清楚与石虎想比石弘更需要他,但是他既然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石虎这个干爷爷,不为他效力又觉得失之偏颇。
“孙儿?你在想什么?”石虎问道。
石闵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只是孙儿想要亲自去向殿下辞行。”
“哦,爷爷也不是野蛮之人,既然孙儿够义气,那么爷爷就允许你去向太子辞行。”石虎说道。
石闵拱手道:“孙儿谢过爷爷!”
石虎笑道:“爷爷马上派人打扫房间,期待你早点搬进中山王府。“
“一定!”石闵说道。
众人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见石闵认亲一事最终尘埃落定,都举杯说道:“祝贺王爷、王孙久别重逢。”
石虎拦着石闵的肩头,哈哈大笑。
夜晚,石闵并没有直接来到石弘的府上,而是跟着李农来到了漳河边,这是他父亲的旧部下,现在石闵心里有很多问题需要他来解答。
“李司徒,我父亲真的是石虎的养子吗?”石闵倚着漳河桥上的栏杆,问旁边的李农道。
“嗯!”李农点点头,可是李农却没有将石闵的父亲之死也是石虎一手造成的告诉他,因为他担心石闵年轻气盛,如果知道父亲的死因一定会找石虎报仇,而已石闵现在实力,根本无法碰到石虎。
石闵从李农的口中听到肯定的答复,一时说不出话来。自从他见到石虎之后,石虎似乎就像见到瘟神一样,巴不得石闵早日战死,在攻打刘耀祖时石闵就是由于石虎救援的不及时,差点命丧沙场。
李农见石闵心事重重,说道:“当年你父亲是石虎手下第一猛将,为羯赵立下了赫赫战功。匈奴汉国的灭亡,也属你父亲功劳最大。”
“那我父亲是怎么死的?”石闵问道。
李农嗫嚅了一下,说道:“战死沙场。”
“可我怎么听师父说父亲是被羯人害死的?”冉闵突然激动地拉着李农的衣领说道。
“当初你父亲是被匈奴人斩于阵前,这谁都知道。”李农大声答辩。
石闵平静下来,放开了李农,低头看着滔滔的漳河之水,神情悲戚,说道:“可是,可是我总觉得石虎突然再认我为孙儿有些蹊跷。”
李农看着石闵,说道:“你说的没错。”
石闵又不懂了,问道:“既然石虎是我父亲义父,我想他应该早就知道我是父亲之子,可是石虎之前为什么显得不喜欢我,还处处与我作对?”
“这就是石虎的高明之处,”李农说道:“石虎与石弘一向是死对头,石弘懦弱不堪,现在有你来到了他的麾下,抢了石虎的风头,他当然不高兴。你为石弘效力,也就是站到了石虎的对立面,所以石虎会处处想办法难为你,甚至想要除掉你。不过经过几次,发现他根本就奈何不了你。于是他就得想新的办法来对付你,而他会对付你,无非就是为了对付石弘,所以石虎就想要拉拢你,把你拉到了自己的帐下,石弘就失去最后的一支臂膀。”
“那我如果离开石弘,投到石虎帐下岂不是上了石虎的当?”冉闵说道。
“可以这么说。”李农答道。
石闵听了,怒道:“那我岂不是石虎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我绝不会让石虎得逞离开石弘。”
“不,你要离开石弘,还要在石虎面前表现得忠心耿耿。”
“为什么?”
“你难道忘了你留在中原的目的了吗?”
“不敢忘!”
“我们是汉人,我留在羯赵朝中不是真的要为羯人效力,而是等待一个时机,重建汉人江山,让中原汉人免于苦难。”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离开石弘,在石虎的手下办事,取得石虎的信任。等石勒死后,石虎必然会杀了石弘夺取皇位,你若得到石虎的信任,必然能够在羯赵朝中拥有一席之地,日后羯赵有变,则我们就可以趁机崛起,重新夺取江山。”
李农的一席话,使石闵茅舍顿开,说道:“我一定会以民族大业为重。”
石闵与李农会谈完毕,便骑上自己的朱龙宝马进了邺城,来到了太子府。石闵在门外看着牌匾上的“太子府”三个大字,想起自己之前在这里生活,石弘的恩情一幕幕浮现在石闵的脑子里,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冉公子回来啦!”太子府的下人喊道。
石闵强挤出一丝笑容,跳下马来,吩咐下人把他的朱龙宝马牵到马棚里好生照料。自己一个箭步径直走进太子府。
石弘已经摆下了一桌饭菜,正在等着石闵回来,看着石闵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石弘喜出望外,过去拉着石闵到桌旁,说道:“三弟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石闵看着热情的石弘,说不出话来,他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认下了石虎这个干爷爷,也肯定知道自己回来这里是来向他道别的。
石弘把筷子和被子拿到了石闵的面前,看着石闵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三弟,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石闵答道。
“那就赶紧坐下来吃饭啊!”石弘说着夹了块肉给石闵。
说实话,自从自己来到了邺城之后,石弘对自己真的很好。石闵自己也真的很想报答石弘,所以才会为石弘那么卖力,只是这次是要来向石弘道别,去投到石弘对立面的石虎帐下,石闵一时觉得不知如何启齿。
“咦?三弟,你今天怎么闷闷不乐呀?”石弘问道。
石闵说道:“我……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诶,我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石弘说道。
“我……我回太子府是……是想向殿下您——辞别的。”石闵说出这话时,仿佛心中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啪”的一声,石弘手中的筷子落到了地上,问道:“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我已经认下了石虎这个干爷爷。”
“这个,早就有人跟我说了,你,你现在,现在是想离开太子府到石虎府上是不是?”
石闵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不叫冉闵了,现在我也姓石,叫石闵。”
“你不是说好了要为我征战沙场,将来辅助我成为一个盛世君主吗?”石弘深受打击。
“殿下,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可是我想石虎更能够给我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
“他只是在利用你。”
“我父亲就是他的养子,我想我在中山王府会受到重视的。”
“我是大赵太子,将来就是大赵皇帝,你跟着我,我今后能够给你一个更大的发展空间。”
“可是我明知石虎是我爷爷,我却处处与他作对,这是不孝!”
“那我呢?难道你离我而去就不是不义?”
石闵低下头来,他不敢去看石弘的眼神,当初自己初到邺城,如果不是石弘,自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石弘对待自己就像兄弟一样,如今自己却要离开石弘,仿佛觉得自己是在背叛石弘。
石弘和石闵都陷入了沉默,房间的气息很沉重,摆在桌上的饭菜渐渐地凉了下来。一下人提了一个包裹出来。石闵诧异地看了一眼。
石弘说道:“你的东西都在这里。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来向我道别的,所以我让人事先收拾了你的东西。”
石闵看着石弘说不出话来,石弘起身走到石弘的身边,一手搭在石闵的肩上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中山王府了,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太晚回去的话,担心路上不安全。”
石闵站了起来,拱手道:“石闵谢过殿下!”
石弘说道:“中山王府人心险恶,你要防备着点;还有就是,我们是在漳河结义过的兄弟,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就来太子府找我,我一定奉陪到底。”
石闵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包袱,对石弘说道:“殿下大恩大德,石闵必定永生不忘!”
说完,石闵转身离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泪水分明已经湿润了他的双眼、模糊了他的视线。石闵骑着马又到了太子府门前,再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太子府”三个大字,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