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翻滚着疾驰，不快也不慢，肃杀的夜里，文梓棋看着不断后退的昏黄路灯，套出一个个不大不小的圈，一圈圈晕染着夜的黑，耳际恍惚晃过暗夜幽幽的影，前路难辨，不知凶险的煎熬，她如坐针毡。
破旧的小货车里，两个男人乐此不彼地攀讲着各自荤黄暴力的段子，肆无忌惮地淫笑，一浪荡漾过一浪，糙话、邪淫、暴力、下流，一个活色生香的夜，一个压抑得快窒息的夜，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
“到了。”车嘎吱一声刹住，发出粗暴的怒吼，文梓棋几乎是被拖拽着下的车，等她兜紧衣服站定，才发现粗硬的地板早硌得脚生疼，原先出门的时候连鞋都忘了穿。
“这破车！”赵小君抬脚飞踹，回转头，却发现一个60开外的老头早已期期艾艾侯在了门口，满脸粗鄙，这般猴急。
“鲁哥，最近在哪逍遥呀。”小平头一见面就寒暄。
“先谈价钱。”赵小君却直奔主题。
“都老熟人了，一次50。”怎耐吝啬老头直接开了个跳楼价。
“50，贴补来回的车油钱都不够，我们这么诚意，你丫地给个擦鞋的价？”赵小君也不是好惹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
“老鲁头，你这就没意思了，我赵哥也是仰慕你出手阔绰的好名声才来的，怎能一见面就炕自己兄弟呢。”小平头试着缓和气氛。
“要换以前，你这种没几个钱的脏活我们是不接的，先不说这勾当里弯弯曲曲的肠子你通着呢，就单说现如今你寻姑娘开心都寻出门道来了，估计从你身上也扒拉不下几层油来，我们就算接了也赚不了几个酒钱。”燃上烟，赵小君也痞上了。
眯着眼，老鲁头来回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一双不安分的老花眼停在文梓棋娇俏可人的脸上，色眯眯地笑开了。
“是，是，大家都一路人，哪用说两路话。要不，150。”
“我们接触的，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一年到头拼了命攒上几个钱就为娶上一门媳妇，初次见面给女方的彩礼钱可不少呀。当然，您这是嫖资，那是放鹰价，不能比的，但也不能太离谱，您说呢？”见老鲁头有所松动，赵小君趁势追击。
“300。不能再高了。”
“成交。”赵小君朝文梓棋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动作麻利，当晚就回，却发现文梓棋呆愣当场，似乎在神游太虚，疑心让赵小君惯有的警觉又冒了泡，仓促间也不及细想，他起脚踢了文梓棋一下，文梓棋怏怏地跟着老鲁头进了屋，赵小君等人紧接着尾随其后。
这是一间布置得还挺雅致的屋子，抛开老鲁头**的私生活不讲，看得出屋子的主人还有点品味。赵小君、小平头一屁股座在屋子外的沙发上，抽上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老鲁头和妻子都是大学教授，唯一的独生子在政府机要部门任职，按理说，都到了退休年龄，该享晚年清福，含饴弄孙了，可这老鲁头偏偏对“衰老”、“无为”、“赋闲”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恐惧，喜欢在与青春肉体的碰撞中寻找生命还在延续的感觉。老鲁头的妻子在无休止的吵闹哭泣威胁恫吓无果后，干脆眼不见为净，搬去与儿子媳妇同住了。
“说的什么废话，不过是有钱人的遮羞布，就活得太滋润了，吃得太好了，无聊了寂寞了就想玩女人呗，自古以来有学问的，没学问的，有钱的，没钱的，都一样。”赵小君怏怏地说。
“他妈的，这世界他妈的太不公平了。哥，等咱以后赚了大钱，也玩别人的女人。”小平头愤愤地赌咒发誓。
“是呀。”赵小君附和着，独自陷入了深思。
另一头，房间里，老鲁头满脸皱纹极尽舒展着，眼前女孩张扬着青春的气息，如盛夏里怒放的花朵，又透着些许性感女人的妖娆，他迫不及待想冲上前去肆意蹂躏那两团丰盈，却又发现女孩似乎有点不对劲，怎么说呢，在这个房间里，他见过无数年龄相仿的女子，有扭捏作态却极尽淫荡之能事的，有青涩懵懂幼稚到寄望他同情心大发的，有拼死抵抗如烈马一般无法驯服的，还有趁机想攀上关系认个干爹的。但眼前的女孩，却如此不同，她冷静地直视着你，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嘲笑，优雅自身体的每个毛孔里迸发出来，只是端坐着，却教他不知如何动作了。
“嗯，小姐，敝姓鲁，算得上个有头有脸的文化人。”
“嗯，相逢就是有缘。嗯……”
“感觉小姐也是大方得体，知书达理，咱们也算你情我愿，要不，咱们就……”
……
呵，这老鲁头，临了临了，还扭捏起来了，竟用礼义廉耻来粉饰淫荡的嘴脸和丑陋的欲望。不过，可不是每个被无辜送进这房间的女孩都能得到这种待遇的，或者说，能让老鲁头想起他的身份地位，偶尔发发善心施舍施舍“尊重”这种廉价的东西的女孩基本上没有，大多时候，所谓的君子撕扯下伪善的面具，比野兽更可怕。
危险步步逼近，文梓棋盯着这个跟父亲年龄相仿，也算慈眉善目的老人，感觉自己如待人宰割的羔羊，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那个，你比我爸爸岁数大吧。他很疼爱我，也很慈祥，很善良。”
“哦。”
老鲁头不知如何作答，转念一想，幽幽开口道：“你的家境不好吧，父亲含辛茹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不过，他把你们教得很好，想必也是个文化人。你们家，几个兄弟姐妹？”
恩？嘛意思？文梓棋听不懂，这老头怎么给自己编上身世了，还这么可怜，不过，她还是如实回答，“我是独生女。”
然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事实上，文梓棋心里翻江倒海，自是怕得要命的，倒没老鲁头想得那么镇定，她只是不知道此情此景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索性将平时面对陌生人的气势端出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制造并有效利用逃跑的时机。
她瞥见桌上摆着一尊铁制的人型塑像。好了，作案工具就是它了。眼前的老鲁头动作看上去有点迟缓，应该不难下手，如果能三两下砸晕这老头，想必惊动不了门口那两个下流胚子。可是，从哪里跑了呢？文梓棋环视着整个房间，太好了，有窗户，还是大开着的。
“恩，现在，我有点渴，能先给我倒杯水吗？”文梓棋打算先发制人，为自己创造机会了。
能打破沉闷的僵局，老鲁头自是高兴的，屁颠屁颠倒水的间隙也在思考着如何拿下这小女子。可是，还没等他想明白，脑袋上连挨了几下闷棍，来不及哼哼就晕过去了。文梓棋成功跳窗逃跑，尽管黑夜笼罩大地，暗夜里滋长的罪恶蠢蠢欲动，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将去往何处，可是，巨大的本能驱动着她，“逃”，“赶紧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