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见到温先生。
下午，小个子的老头儿和每个人握手。这就是温先生。大概50多岁，长的慈眉善目，说话温和，还有些风趣，眼神中有一种深邃。
原来，身价过亿的人就是长这个样子呀！我心里思忖着。
“哦，新面孔！张午阳，你好。”温先生看了一下我胸前的识别证，然后伸出他那只不大但是宽厚的手。
“温先生好。”
“怎么样？还习惯么？”
“恩，挺好的。”
“好好做，年轻就是好！你先忙”温先生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
我发现，越是官大的人，就越和蔼，接触起来越舒服，至少，我在新月的感觉是这样。
记得原来听到一句话“强大的人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强大给别人看，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了”。
晚上，6：25分，经理从工位上站起来。
“大家都关电脑，到前台集合啦！”
“荣欣，组织一下大家，都行动！”这就是赵经理的风格。
吃饭的地方是好运大酒店，距离公司几百米，据说新月的人到这里凭借识别证可以打9折，我从来没来过，都是在公司食堂或者回去自己吃。打9折毕竟也是挺贵的。
“您好，几位？”穿着中国传统旗袍的服务员微笑着拉开们。
“新月孟小姐定的位子。”赵经理说。
孟小姐指的是我们家庭娱乐处的孟雪。是陈博士的助理，就是秘书。所有处里的行政工作都是由孟雪负责，她是上一届的新人。她在新人训的时候，在名牌上写“请叫我小雪”，所以，现在，公司上下都叫她小雪。
“好，新月，您等一下，孟小姐定的，4桌，您跟我来。”
这次，我可给自己留了一个心眼儿，没主动找个位子坐下，等经理安排。因为我始终忘不了赵经理那次的表情。
结果，我们部门做了靠门口的桌子。
赵经理和王松坐在最里面面对门口的桌子，后来我知道，那是主桌。
温先生则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说心里话，要我感觉，那个位置不怎么样，可是，那就是主位。
因为温先生来的时候，我听陈博士说：“温先生，您上坐，您坐主位。”
大家坐好之后，每桌上了三瓶白酒。这次，我喝醉了，感觉很难受。后来我知道，可以不喝那么多的。
每个人都倒上了和啤酒的口杯四分之一的白酒，然后等待着下一步行动指示。来之前，听说好运是个挺有档次的地方，又是台湾长官请客，自己打着小算盘，准备大吃一顿。最后证明，我想错了，那次不是吃饭，是个很惨烈的战斗，尤其是我们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蛋子”牺牲很大。当然，“老兵”也有受伤挂彩的，比如王松。
现在看来，陪领导吃饭，陪客户吃饭，都不是一种享受。千万别把这种吃饭当作品尝美味佳肴的绝佳机会，多少前辈的血的教训告诉我们，这就是办公室的延伸，就是工作的一部分，甚至，比办公室需要更多的脑力与体力。尤其对于像我这样的菜鸟。
那天喝的是“蒙古王”，说实话，白酒的感觉根本没有小时候吃酒心巧克力的享受。到现在，我也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很多人爱酒如命，体会不到喝酒带来的快感。不仅仅我不知道，那次问小六子，他也不知道。
小六子是我们大学宿舍中年龄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六子。这个家伙，大一开学的时候还比我矮半头，大四毕业的时候就和我一般高了，甚至有不开眼的人说他比我还高。六子是河南人，他们家那里产杜康酒。对，杜康，就是曹操在《短歌行》里说的那个“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杜康。那年六子假期没回家，宿舍里就他在，我就经常回学校陪他打篮球。有一次，他拿出一瓶1982年的杜康酒。可能就是他出生的那年。他说，是他爸妈来学校的时候带着准备送礼的，现在看来留着也没什么用，于是就一直放着。那些天宿舍没人，他呆着也郁闷，自己就打开喝了两口，不好喝，辣嗓子。那天，我们从不兑水，到一比一比例，到一比二比例…...，当我和六子把杜康和水的比例配比为一比十的时候，我们隐约品出酒里有一种芝麻的香气。最后一看配料，里面根本没有芝麻。哎！所以，白酒这东西，我是喝不出好坏，我觉得几块钱的酒和几十块钱的酒，上百块钱的酒，一个味儿。这次喝蒙古王，又印证了我的观点“几块钱的酒和几十块钱的酒，上百块钱的酒，一个味儿”。
“午阳，来！”赵经理和部门的每个人都喝了一杯酒，我是部门最后一个。我看到经理拿的是可乐，所以，我也赶快端起了可乐杯子。
“我今天开车，没办法喝酒，你又没开车，你不能喝这个。”说着，赵经理端起我的白酒杯子递给我。
“新月，是个不错的公司，家庭娱乐是很有前途的产业，在研发三部，我给每个人舞台，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支持。在舞台上表演的怎么样，就要靠每个人自己发挥了。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感觉，没看错人，加油！前程似锦！”不知道赵经理是否对每个人都这么说的，至少让我心里暖暖的。后来，我也考了驾照，有的时候，有驾照也是个可以少喝酒的好方法，虽然，我还没有自己的车，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车。
“谢谢经理！我会努力的！”赵经理回到他座位的时候，我杯子里的白酒已经全都倒进肚子。
“来，我给你倒上。”边说着，荣欣边给我倒酒，好像就是在酒桌上，他才格外的关照我，而对自己却关照的要少很多。
过了一会儿，赵经理又端着他的可乐过来，走到我身后。
“倒好酒，我带你去敬一敬领导！”说着拍拍我的肩膀，然后从桌子上拿了剩下大半瓶的蒙古王。现在回想，他真的也很重视我。
“这是温先生，台湾主管咱们家庭娱乐处！”
“这是张午阳，刚来新月。”
“这个，我们下午有见过，年轻就是好，加油，有的是机会！”温先生端着一只小酒杯站起来，就是那种超小号的高脚杯。
“敬温先生，好好表现，干”，赵经理用他的可乐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
“温先生”，我则随着赵经理的手势，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哇！好厉害，赵军，你们部门的执行力好厉害！你的队伍好厉害！”
“呵呵，温先生过奖了，您慢用。”
接着，赵经理把我带到陈博士身旁。
赵经理边向我的杯子里倒蒙古王边说：“张午阳，这是咱们家庭娱乐处的处长，陈博，咱们家庭娱乐处的领路人，来，敬陈博一个！”
“张午阳，欢迎加入我们家庭娱乐处，你们赵经理很厉害的，以后多和赵经理学，来干！”陈博士也是拿了一杯饮料，可能是橙汁，黄颜色的，也许也是开车的缘故吧！
“陈博”，我没等赵经理再做手势主动又干了一杯。
刚开始还感觉白酒刺激嗓子辣辣的，现在，感觉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
“来，王松”说着，赵经理又把我带到王松身边。
王松的脸上已经明显的泛红，而且目光有些凝滞。
“基本上欢影的项目没什么问题，王松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是你们研发小组的负责人。王松可是技术牛人，以后多学着点。”
“王松，你知道，我今天开车，就不陪你酒了，可乐代酒，可乐代酒！你也少喝点。”
“没问题，我这才开始，咱就是蒙古人，喝家乡酒，亲切着呢！来，午阳，新人，新气象，加油！”说着，王松先干了杯子里面的酒。
“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平时还算表达能力不错，而且在简历上也写着“表达能力强”，自从进入这间房子，我就发现自己的表达水平真的很菜，于是，只有一杯一杯的干杯来弥补我的笨嘴拙舌。
其实，现在这种场合有两个主要作用，说话和喝酒，如果能多说一些，就可以少喝一些，当然，保持沉默，或者关照别人也是个不错的方法。我已经一点儿也记不清当天在好运都上过什么菜，我都吃过什么菜了。要说小的时候的事情记不住是因为太小，可那时我已经23岁，如果说日常的事情记不住是因为太普通，可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大领导请客，我只记得喝酒，干杯，蒙古王……人的记忆真的很奇妙。
从主桌回来后，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很沉重，而且，头挺晕，但仍然外表镇静的坐着，只是脑子里经常有一片一片的空白闪过。
“午阳，你是新来的，也敬一敬咱们部门的老人呀！”
我说过，那天荣欣格外的关照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推辞。当然，要是换做现在，已经是我关照荣欣了。我们部门一共有10个人，当时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赵经理和王松在主桌。这桌就剩下宋荣欣，秦晓月，崔福来，刘阳，曾一周，王天勤，还有吴得全。
秦晓月，是我们部门唯一的女同胞，身材和长相都没的挑，和荣欣一起进公司的，可能和我一样的岁数。我判断，应该有不少人追她，但是我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这就是不投缘吧。我和她喝了一杯，她也是喝的饮料，据说原来特能喝，不过当天好像因为说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喝一点酒。呵呵，做女生真好。
崔福来，是部门里面的老人，据说已经来4年了，做客户窗口的，经验丰富。因为没记住他的名字，所以那天又罚了我一杯。我和福来喝了两杯。他可能和王松进入部门的时间差不多，但是，地位上王松绝对有优势。
刘阳，比我早半年来公司，据说是澳大利亚留学回来的，一直没搞明白他做什么，当天和他喝了一杯。在我到公司1个月后，刘阳就离职了。他在部门的时候和福来一起做客户窗口。
曾一周，负责机顶盒的底层技术，忘记哪年来的了，反正比福来要晚，技术很牛，福来总问他技术问题。我和一周喝了一杯。
王天勤，据说是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和一周一起做底层技术，个子挺高，大概有1米9的样子，据说足球、篮球、羽毛球都是高手，嗓门大，活跃。我和他喝了一杯。哦，一周和天勤也都在王松的项目里。
吴得全，研发和客户都做，开发忙的时候就做研发，手里也有客户，当时也是跟王松混。得全人好，他主动让我喝半杯。
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反正我已经不能连续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短消息了。
“好，最后，感谢温先生，咱们把杯子里面的酒都清了”，陈博士站起身，大家也随着站起身。他还是拿着他那杯果汁。不喝酒也可以做的住，而且可以让在坐的都干杯的人真的很厉害。至少，我是真么认为的。
“噔、噔、噔、噔、噔”，一阵有节奏的酒杯和玻璃台面碰撞声之后，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我仰头把杯子里的所有酒都倒入喉咙。后来我才发现，很多人是端起酒杯又放下就离开的。也许，这就是个仪式吧！职场中很多东西都是一种仪式，就好像那些远古的部落一样。
“午阳，你是做城铁吧？”赵经理拉着王松问我。与其说是拉着，不如说是扶着，因为王松已经基本不能站稳了。
“恩。”
“你向那个方向？东直门么？”
“对”，有的人说，喝完酒，风越吹越晕，可是一走出好运，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疼还是疼的厉害，但是意识还是可以自主的，至少表面上还看不出醉的很严重。
“那，你陪王松做城铁吧！”
“好，那我们先走了”，说着，我扶过王松，向城铁站走去。
“午阳，不用扶，没关系，我们蒙古人能喝”，王松从行为上表现的就是有些头重脚轻，到底醉的严重不严重只有他自己直知道。
“午阳，你知道么？本来，你是分给福来做客户的。我和赵军都感觉你不错，有潜质。现在欢影的项目来了，我感觉是个不错的机会。所以就没让你做客户，而且没等新人训结束就拉出来了。”
我扶着王松，让他做在城铁站的椅子上。现在是非高峰时段，所以车的间距比较大。
“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王松的这些话。
“你知道，新人训的训练题，没意义！只自己在那里做假想的题，有什么意义，客户的要求千变万化。只有真正做项目，才能练出来。新月是个培养人的好地方，关键要看你自己努力不努力，自己不上心，没人帮得了你。”王松打了一个嗝，我生怕他会吐出来，还好，那天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吐。
“你从技术、说话、做事情的细致程度，都不错。我这个人，平时不喜欢说。但是，有什么问题，你不明白，不知道，多问，谁也不是天生就什么都知道！”
“你看福来，前面做了3年多客户，怎么样？自己不知道积累，所以我老骂他！赵军说他做不成事情，我感觉不是。所以，你没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福来都没什么事情做。福来也需要机会，我力挺福来，就是为了让福来能有成长。现在福来也开始带团队了，做的也还过的去。我跟你讲，赵军越是骂谁，就证明越是看重谁，所以，你看，你来公司，他骂你最多，证明你有潜质。我不这么想，你看我骂福来骂的那样子，因为福来你不骂他，很多事情他不明白。可是，你见过我骂你么？我觉得你有悟性。关键在自己的悟性，自己要主动去想，去琢磨，去做。等人家骂醒，长不快的！这是在新月，还好点儿，你到别的公司试试。人家恨不得你出错误，捅篓子呢。所以，关键在自己要把握机会。我把项目交给你这么个没经验的新人，我的风险最大，让得全做，肯定比让你做风险小。可是，不给你真项目，你什么时候能长进呢？……，有压力才有动力，压力越大，动力越大。很多事情，没人教的，要自己学会适应，达尔文的进化论，讲的太对了。我见过很多新人，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怎么样？到头来，一辈子都在找合适的环境。没有绝对合适的地方，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事情。适者生存，不适应就被淘汰。……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话太对了。新月是个不错的环境，但是能不能成长，不在新月，在你自己。……，很多人怕犯错误，年轻人犯错误很正常，不犯错误怎么进步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手机没电了，你帮我打个电话，133……”。
“喂，干嘛呢？哦，我坐上城铁了，这就到家，半个小时吧，好，没事儿，Bye-Bye。”虽然王松醉的可以，但是打这个电话的时候确格外温柔，因为，这个电话是打给他夫人的。人都有很多面，也许我们看的都太片面。
王松在望京西站下车了。20分钟后，我发了个短信给刚才王松夫人的电话：
“嫂子，王松到家了么？”
“到家了，放心！”
“谢谢王松，我会努力的！你们早点休息吧！晚安！”
虽然第二天王松和我都没有提起前一天晚上的任何事情，但是，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而且，他的话真的给了我很大动力！
进入欢影的项目，压力挺大，上来我就负责4个模块的开发，而且时间严格到用小时计算。现在4天做的工作，和我在学校做毕业设计的内容一样多。有些后悔，大学可以更努力的。那时候才感觉，看书学习真是一种享受呀！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思维迟钝了，脑子转的慢了，我就会要到洗手间用凉水洗洗脸，面对镜子，做几个自信的表情，状态马上就恢复了。
“周先生来电话让你上去见他。”
刚从洗手间回到工位，就发现荣欣留在我显示器正中的一张便签。
周先生让我上去，我还在试用期，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