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之间,我跟白杨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这用时髦的说法是,我们介于恋人与朋友间的第三种关系。说白了就是,我们这对狗男女很可能有一腿。
我们除了上班在一起,下班后也常常混在一起。唯一让我感到不满的是,每次到了睡觉的时候,我们就得各自回家了。你知道,一个人睡觉很没有意思。我是一个极容易寂寞的人,这种感觉,在春天尤甚。
自从进入了青春期,我就盼望着能有一个人陪我一起睡觉。当然她必须是个姑娘。我们可以躺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也可以静静地躺着不说话,就像两个孩子那样,我可以玩玩她的头发。这种感觉,实在是温暖。
我大学时的同桌,他是一个沉默的人。但是我知道,他的体内有着一颗狂野的心。有时候我们会谈到性爱的问题,他喜欢大力地干。他说这话时,两眼放光,无限神往。他每次说这种话,都会搞得我羞羞答答。但是我又很爱听。
现在想来,我们两个确实猥琐。
我跟白杨,喜欢坐在流光溢彩的闹市。我看别人,别人看她。我喜欢望着对面一个个透出温馨灯光的玻璃窗出神。我告诉白杨,每一个窗户都有一个不同的故事,里面的人物或悲或喜。他们不知道此刻我们正注视着他们的窗,猜测着他们的生活。
如果我们只是这么看着他们,彼此将毫无关系。假如我们敲开一扇门,就会改变他们此刻的生活轨迹。我们敲开的门不同,发生的故事也将不同。总之这件事情十分随机,而在敲谁的门这件事上,我们有主动权。这件事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上帝。
说完后我得意地问她,我很深沉吧。她痴情地看着我说,小子,你该吃药了。
我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活着,就像在演一部电影。而我是这部电影的主角,别人都是配角,这会让我感觉自己很不同。所以有时候我会在大街上骚首弄姿,以图引人注目。
总之浪漫主义、自由主义、理想主义,一切不靠谱的词都可以往我头上安。我苦恼地说,我真搞不懂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看,美女哎!我伸长脖子,极目四望:“哪儿呢,哪儿呢?!”
她说,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吧?我说,好像……知道了。
我们也曾谈到过爱情的话题。白杨惆怅地问我,李文青,你相信爱情吗?我沉思良久,最后严肃地告诉她,信——个屁!
她听后有些失望。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我相信爱情,我只是不相信人类。任何事情只要跟人扯上关系,都将不可预见。
然而爱情的诱惑实在太大,我将其看做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所以我心存侥幸,希望在这尘世间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女人,她为我而生,她与众不同,富贵不能使之淫,权势不能令其屈,她抵抗各种诱惑,对我忠贞不渝。
然而,有这样的人吗?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想费力去想,也不想跟人探讨。我能做的,只是等待。所以我对白杨说信个屁,是为了让她闭嘴。
沉默片刻后,她打起精神说,说说你跟你女朋友之间的事儿吧。我害羞地说,人家还这么小,哪里有谈过女朋友呢
她哈哈一笑说,你不至于吧?混了四年居然连个女朋友都没混上?我只好尴尬地提醒她:“三年,我上了三年。”
她一惊,复问,不对呀!那咱们怎么同一年毕业呢?我只好又尴尬地告诉她:“我高中上了四年。”
她听后似乎也有些尴尬,就安慰我说,哦,没关系,这不丢人!我只好低眉顺眼地说,呵呵,谢谢啊
妈的,这是往我伤口上撒盐哪!我咬着牙生了半天闷气,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我就开始找茬。我说,怎么没听你说过以前的事呀,大学时没人追你吧?
她不屑地看我一眼说,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心说,你吹牛B!待我将你揭穿,让你无地自容。
我微笑着说,你们学校男生……口味挺重的哈?这娘们可能不知道口味重是什么意思,没有搭理我。这叫我怎么甘心?我又问:“那你谈了不少吧?”
只见这娘们忽地扬起一只手,我刚要逃,她拢一拢散下的长发说,我没谈过。
没谈过?!哈哈哈!我不禁仰天长叹,白杨啊白杨,你真是撒谎专家呀!你现在不坦白,等我揭穿你,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对吧……刚才还说有人追你呢?她冷笑一声说,有人追,我就一定要谈吗?
看到她这副自命清高的嘴脸,我真是怒火中烧哇。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并仔细分析了一下:假如有人追,她又不肯谈,这可能有以下两个原因:一、她是同性恋。二、追她的人,都是一帮歪瓜劣枣。
根据我对她的了解,第一点基本上可以排除。那么就只剩第二点,如果她肯承认,我立刻就把话甩到她脸上说:“你长个包子样,就别怪狗跟着!”
这时她定将无言以对,羞愧万分。闹好了,她还会失声痛哭!如此这般,大仇将报矣!
我还未及开口,白杨就一片深情地说:“我大学时暗恋过一个男同学。”什么?!我极其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白杨啊,这种事情你居然说得出口?!你一个女孩子家,你不觉得丢人吗?
我从小到大,暗恋过无数女生,从来没好意思跟人提起过。即便是提,也是说别人在暗恋我。
在我初中时,我甚至痛苦地爱上楼上阿姨。那时她刚刚离了婚,为了帮她分忧解难,我还曾主动提出,要为她上小学的儿子辅导功课。虽说后来,被人发现我考了50多分的数学试卷而婉拒,但我用情是极深的。
我那时还暗暗发誓,一满十八岁立刻就娶她。这样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我都羞于启齿,你竟肆无忌惮地说你暗恋别人。你真太叫我失望了,白杨!你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矜持呢?
只觉胸中一团闷气,蓬勃欲出。我一针见血地指出:“人家不搭理你吧!”她平淡地说,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哼⑽曳⒊鲆桓鍪炝返谋且簟K继续说:“可能我们都在等对方开口吧,结果直到毕业,彼此也没有开口。”
我心说,你们两个狗东西,真就这么清白?她说,毕业时他找过我一次。我们只是像朋友一般聊了聊,他始终没有开口。几天后我们就毕业了,大家各奔前程,再也没有联系。
听她这么说,我还是不能放心,担心他们会死灰复燃。我倒不是担心白杨,我是替那个傻帽男捏把汗,千万不要上了贼船呀。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哇!
我试探着问白杨,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她说,不了……我们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说完,她轻松地笑了笑。
我又问,他是哪里人?白杨告诉我,他是我们这儿人,毕业后留在了X市,并找了工作。就是我们骑车去过的那个城市。
X市?一听他隔得这么远,我就说,我也觉得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这种闷骚男人最阴险了!
白杨鄙视地看我一眼说,李文青,你不觉得你的言行有些卑鄙吗?
“我卑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说我卑鄙?!”她说,对,你刚才的确表现得很卑鄙!
“哼ⅰ蔽依湫σ簧说,“既然我这么卑鄙,那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找我玩了。”
说完,我就起身要走。“哪儿去?!”这娘们在我身后怒喝一声。我站住不动,感觉很是委屈。随即,她换副温和的口气说,回来,坐这儿。她一这样,我觉得更委屈了。我伸着脖子说:“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为什么要坐那儿?”
这娘们笑笑说,脾气还挺大……来,听话。我还是不动,她突然露出狰狞的面孔说,你别找不自在!我哆嗦一下,只好回去坐下。
这娘们对着我这张苦瓜脸琢磨了半天说:“笑一笑。”我看都不看她,心说,笑你大爷!你让我笑我就笑吗?我偏不笑!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一手挑起我的下巴说:“小子,给姐姐笑一个。”说实话,这样的事情我还没遇到过。以前都是我调戏别人,想不到今天竟被别人调戏了。我尴尬地说,你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娘们无耻地说,你先笑一笑,我就放开。万般无奈之下,我努力挤出一个悲凉的微笑。那一刻我想到了青楼里的女子,深深体会了她们卖笑的苦楚。
现在的白杨,总爱对我说三道四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娘们像是我老师了。我曾经有个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要让这帮老师蹲在我面前,我厉声斥责她们:“我上课说话关你们屁事儿?!我在黑板上写××男跟××女耍流氓,又碍你们什么事儿了?老子高兴了还要跟你耍流氓!”
当然我也不会一味意淫,我曾经带头狠狠地教训了一对教师小夫妻。这两个家伙一个教代数,一个教几何,两个人都很坏,总是针对我。
我们学校有很多空房,这对小夫妻吃住都在教学楼里。有一次我们几个因为抄了同一个人的作业,被这个男老师发现,并狠狠地揍了一顿。下课后,我们集思广益,密谋一番,最后一致通过了我的提议。于是我们就来到他们的厨房,一泡尿撒到了菜板子上。真是解气!
许巍有段歌词我很喜欢。他说,很多事来不及思考,就这样自然发生了。在丰富多彩的路上,注定经历风雨。让它自然的来吧,让它悄然的去吧。就这样微笑着看着自己,漫步在这人生里。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你永远无法预知未来。你不知道在太阳升起的新的一天,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你。令你惊喜也好,让你哭泣也罢,你能做的只有坦然接受。
那天早上我起晚了,就不停地冲我妈抱怨,怪她不叫我起床。后来把她说红了脸,她说,你再满嘴里跑火车,我扇你!我妈就是这么一个人,对我的教育向来是以打为主,劝说为辅。
于是我就静下来,开始考虑怎么办?坐公交车肯定来不及了,打车又太贵。最后,我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决定骑摩托车。途中,我沐浴着秋风,欣赏着秋色,感觉神清气爽。这时候我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于是很想让白杨也感受一下。
下班的时候我对白杨说:“我今天骑了摩托车,想不想跟我一起兜风?”她很开心,说,那太好了!然后我给她打预防针说,我这摩托车有点毛病。她说,很正常,什么人骑什么车嘛。
我说,我不跟你斗嘴,如果摩托车中途熄火,或者爆胎我可不负责。她干脆利落地说,没关系,大不了我自己打车走。
我一愣问,那我怎么办?她说,你看着办。我一听尺度放得很宽,就觉得这娘们真是个东西。但是她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样聪明,尤其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真以为,我是要带她兜风呢?除非我脑袋被驴踢了。
我们双双来到楼下,我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我友情提示说,你最好朝正前方坐,这样比较安全。她说,好啊。我说,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你要抱紧我,不要随便跳车。她听后大惑不解问,难不成你还要玩生死时速吗?我还年轻……要不然我还是坐公交车吧?
我连忙说,不会,不会,我逗你玩呢。就这样,我好说歹说把她骗上了车。她坐稳后,我扭头淫笑着问:“Are you ready?”她挥起手臂,向前一指:“I’m ok,let’s go!”
她这话说得慷慨激昂,以至于物业公司的大爷、大妈,都友好地目送我们。等待我们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此时现场一片寂静,大家无言地看着,大概过了半分钟,摩托车还是没有动,于是我俩都有点尴尬。这时候我俩坐在摩托车上,就有点现眼的意思。
白杨红着脸问,怎么还不走呢?我也是心急如焚啊,我说:“又他妈打不着火了!”这娘们就开始跟我抱怨,说,跟你在一起总是很丢人,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一声不吭,埋头狠踹摩托车。摩托车终于赶在同事们下楼前启动了。你知道,给同事撞见我俩出双入对是要有闲话的。搞不好她们还会很无聊地,做些鲜花与牛粪的比喻。我怎么不忍心让白杨被人称作牛粪呢!
摩托车进入郊区,我开始蠢蠢欲动,于是就迫不及待地玩了几个急刹车。并很享受白杨一次次扑到我背上的感觉。起初她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刹车坏了?我笑着不说话。
后来,可能是因为我没掌握好频率,几乎是一步一刹车,终于把她惹烦了。她一记闷锤擂在我单薄的后背上说,你个王八蛋,找死呢你?!
我被她打急了,就说:“干吗呢你?为什么打我?”她说,你心里清楚!我怒喝一声:“我不清楚!”她恶狠狠地说,那我就把你打清楚!我说:“你等会儿!我再想想……”
挨了一锤后,我变得很谨慎。我妈常对我说,你就是欠揍,跟你好好说你从来不听!作为我的亲妈,她这么说我,让我很难过。
今天,天色阴黄,空气闷滞,似有大雨。小摩托嘟嘟嘟地吐着青烟,载着我们行驶在愁云惨雾的马路上。
“不会下雨吧?”白杨惨兮兮地问我。我一惊,说,不会吧……咱俩没这么倒霉吧?话音未落,“轰隆”一个闷雷,在我头顶翻滚而过。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雷人吧……
“我把包放你摩托车里吧。”白杨在我身后说,“免得一会儿下雨淋湿了东西。”这娘们真是啰嗦,我只得停下车打开车座,把她的破包放进去。
再次上路我开始焦急,车速渐渐提高。白杨这傻妞又开始跟我唠叨,说:“明知道你是个衰人,我怎么又跟你弄到一块了。我真是不小心啊ⅰ彼这句话让我无言以对,我确实是个衰人,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路程行至三分之一时,一滴雨水率先拍打在我那倒霉的脑门上。接着是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它们在我脑门上打起了欢快的节拍。
“呀,下雨了!”白杨惊叫一声。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我坚定地说,要不你打车吧!她说,那你呢?我痛苦地说,不要管我!能保一个算一个!你先撤!她很入戏地说,我怎么能撇下你不管呢?要走一起走!我一边加大油门,一边义无反顾地说,你快跳车,不要管我!记得在报纸上,报道一下我的先进事迹!
我俩就这么一边嘻嘻哈哈地扯淡,一边冒雨前行。车快路滑,白杨不自觉地从后面贴紧我,有部电视剧是这么说的,靠近你,温暖我。这时我想,要是我能倒骑摩托车就好了。
在行至下一个公交站牌时,我减速停车。“怎么停了呀?”白杨疑惑地问我。我说,呃……你坐公车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