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照旧毫无波澜,天天在家写小说,闲暇里会想想白杨。有时候真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最近过得怎样。可是我怎么说呢,有什么值得一说呢?我只好拼命写小说,拼命抓耳挠腮。
每每这时,我从卧室里走出来,都是一副被人揪头发揍了一顿的模样,其状惨不忍睹。我妈看着不忍心,就心疼地说,儿子,别着急,文章不是憋出来的。我妈又注意到我鸡窝似的发型,决定为我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她甚至提出要给我买一个头盔,这样我在憋不出来想挠头的时候,就可以戴上头盔保护自己的头发啦。
由上可见,在写小说这件事上,我妈给了我很大的支持。虽然头盔一直没有买,但我还是要感谢她。她老人家能想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创意,实在是难为她了。
写作闲暇,我会出门散步。这天我沿着西六路一路南行,远远地看到一个姑娘,背影十分眼熟。我悄悄地靠近,猥琐地斜视。在盯美女方面,我一直没有突破偷偷摸摸的瓶颈。一直很佩服那些见到美女,扭头就看的哥们。那份理直气壮心胸坦荡,让人望其项背高山仰止。
“李文青!”她倒是一眼看到了我,是夏橙。
见到夏橙我挺开心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见到旧情人的好友,大致如此吧。我假装突然发现,说,咦!夏橙!
“你这是去干吗呢?”她笑得一脸亲切。看样子白杨过生日那天,我扣她电话的事情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说,我……有点事,出来一趟。
“哦,”夏橙并没有多问,这是因为还有她更关心的事情,“你跟白杨怎么样了?”
我绕开话题,挠挠头说,她现在还好吗?
夏橙吃了一惊说,你俩不会从那天到现在,一直冷战吧?
我心说,要是冷战倒好了,事实比这要糟。看来她还不知道,白杨跟我分手的事。
夏橙扁起嘴说,李文青……你可真够呛!要是想人家,你自己问去呀!
我不好意思地打断她说,我就是随便一问。
“又来了!白杨说的真没错,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又叹口气说,“我们也挺长时间没见了,她似乎也挺不开心的……你赶紧给白杨打个电话吧,认个错怎么了?亏你还是个男的。”
我嘿嘿一笑,没有说话。我倒是打了,被人给甩了。
她说,那天你可把白杨伤透了,一个人哭着走了,谁劝也不管用。听她这么一说,我突然好心疼。
刚要问问后来的事情,她却一惊一乍道:“呀,我得赶紧走了。”我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夏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诡秘地对我说,“李文青你要是喜欢白杨就赶紧的,追我们白杨的人可是挺多的!”
我哈哈一笑,做出一副心里有底的样子。心里却说,****妈的,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夏橙走后,我越想越担心。一想到白杨被一群色狼围着,真恨不得弄他妈一杆冲锋枪,扫了这帮舅子!总之我那会儿,完全乱了,脑子一热就拨通了白杨的电话。
正在通话中。
我本想着过一会儿再打的,可是等了一会,突然又没了勇气。我必须承认,我是怕听到她冷冰冰的口气,认为我是在纠缠她。我现在如此落魄,感情比较脆弱。事实上,我一直是个敏感的、没种的混蛋。
我低头走着想着,心里越来越难受。我忽然好想白杨呀!我想,如果我现在去单位找她,会怎样呢?这个想法令我为之一振,加紧脚步向她单位走去。一路上,我不断猜测着她见到我时的反应,不断给自己鼓气。
可是来到政务中心,抬头仰视这威严的大楼,我的勇气忽然就荡然无存了。而我又不甘心就此回去,于是就拐个弯走进了地下停车场。所谓爱屋及乌,这时候哪怕是看一眼她的自行车,也能解一解相思之苦。
她的自行车就停在第一排,看到它时,我禁不住心里一热。我跨腿坐了上去,握住车把,如同握住了白杨的手一般。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我下来捏一捏车胎。后轮的气不太大,这样骑起来就会很沉。发现了这一点,我实在是太开心了!于是就跑到传达室,问看车的大爷有没有气筒。他说,有是有,但不太好用。我说,没有关系,谢谢您!
将车胎的气打足后,我又充满爱意地将车座拍了一把。我原本是想等白杨下班,告诉她是我干的!可是这种事情,自己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于是我就跑到传达室,想请老大爷代为转告一声。我指着远处说,就是骑那辆自行车的姑娘。谁知,老大爷兜头就问我,这不是你的自行车?
我说:“……”
他又问,你跟这个姑娘什么关系?
我说:“……”
最后他急了:你是哪个单位的?说着就要走出来。于是我拔腿就跑了,就像雷锋叔叔那样。
回到家里,我感到很烦。做了好事却不能留下姓名,叫谁谁也烦。万一这个神经兮兮的老大爷,提醒白杨有个形迹可疑的小伙子想偷她自行车,并将我的尊荣描绘一番。你说我怎么办?!
郁闷了好一阵,我忽然又想到没有打通这种情况,会不会有未接提示呢?如果有,那么白杨会不会给我打回来呢?就像以前那样……
整整一晚,我都盯着那该死的手机,就连上厕所的时候也是如此。那天我一个字也没有写,手机一直开着。事实上,自从跟白杨在一起后,睡觉之时我就从没关过机。
这天我出门放风,脚踩拖鞋身穿大裤衩,警惕地登上了公交车。这时正值晌午,太阳最毒,路上行人稀少。假如遇见熟人,下班时间也好说话。行至那家熟悉的超市之时,我习惯性地下了车。我猜,这会儿美女都躲在超市里凉快呢。
我在超市里仔细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养眼的美女,于是就有点扫兴。今天人也不太多,以青年男性居多。我最讨厌那些闲得没事儿,跑来逛超市的男人了。没有素质!为了把自己跟他们区分开,我转转悠悠来到了化妆品柜区。正常情况下,这里的美女会多一点。这也是我多年摸索,总结出来的经验。
当然在化妆品专区看美女,这可是个技术活。商场的保安都喜欢在这里盯梢,抓色狼跟小偷。所以在这里转悠,一定要步履匆匆,假装路过或是找人。于是我就把脖子伸得很长,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样,搜索范围会大一些。
话说,我在化妆品区单刀赴会,视死如归。就在转弯之时,一个寂寞的身影突兀地跳入了我的视野。我怔在了原地——是白杨呀!
没错,是她,她穿了那件粉红色的T恤,我不止一次地拥她入怀。如今却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了。
她过得还好吗?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落寞。在这午休的时间,她一个人来到这并不热闹的超市里,漫无目的心不在焉地四处闲逛。手扶着一个个展柜,缓缓前行,她却不曾停留。
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被触到,我忽然有点难过。慌乱中,我回过神,第一反应竟是想逃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紧张得不敢面对她。而我们曾经无数次地,并肩走在这熟悉的超市里,一路飞扬跋扈。她总是怪我走路太快,总是怪我没有耐心。
可还是晚了,她侧身看到了我。她有些吃惊,笑容在脸上慢慢绽开。那神情真是难以形容,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笑之中了。
“李文青!”她轻声叫我的名字,含笑走近我。
“呵呵。”我笑着点点头。
“来买东西吗?”她拢一下散落于额前的长发,在我面前站定。
“我……随便转转。”我耸一耸肩,无所谓道。
“哦,”她犹疑了一下,自说自话道,“我中午不想回家,没地方去,就过来看看。”
“挺好的。”这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简直是说了句废话!
“你……”她顿一下,傻傻地冲我笑笑说,“你最近挺好的吧。”
“还行。”我将双手叉在腰间,又没着没落地放下。
“你吃过饭了吗?”她用一种十分关心的口气问我,就像幼儿园里的阿姨对待小朋友那样。
“吃了。”我依旧是淡淡一笑。
“哦……”她点了点头,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她四下看看,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又怯生生地问我:“你没有事儿吧?嗯……要不要……”
“我还有事……得走了。”我匆忙打断她说。我是怕落座后,她会问我有没有找到工作,那样会令我无颜以对。
“呵呵……那你忙吧!”她大方地一笑,假装毫不在意。但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眼中流露出分明的尴尬。
“嗯,再见。”我微微一笑,潇洒地转身。
“李文青!”我已经走出好远了,她突然又急切地喊我。
我猛然回过头。
“我给你买点吃的带回去吧,我这儿有卡……”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笑着转回身来,背对着她举起一只手臂,用力挥一挥,大踏步地离开了。转过身的那一刻,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溢出来。过往的行人带着疑惑向我侧目,我紧紧咬住牙,泪水却一波比一波汹涌。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的白杨带着熟悉的笑颜,跟一个陌生男人并肩走在一起。遇到我,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之后就越走越远消失在一片模糊之中。
一阵揪心的疼痛令我从梦中醒来,我发现自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