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良辰稀里糊涂就成了乔三爷的杀手,这种地下党的争斗,就算出了人命,也不至于被政府逮捕。但是,在没有弄清楚状况前,他真的要去杀那个与他无冤无仇的肖青峰吗?
乔三爷为什么要杀肖青峰?
东方龙要打听梁清纯的消息,慕容良辰宁愿挨打也不说,这时候,他怎么又答应得这么痛快?
莫非他怕死?毕竟,生命是可爱的,他当然不愿意不明不白的就被乔三爷杀死,所以,他别无选择。很多时候,人都是被逼的。
还好,现在没有人逼他,他自由自在的走在雪地里。他一直认为冰冷可以让人思维更清晰,所以,现在他的头脑很清晰,可以想明白很多事情。
他摸出菲儿从嘴里吐给他的那个东西。一想起菲儿,他就忍不住苦笑,为什么她每次都有这么多的花样?
那是一颗拇指大的塑料小球,他用指甲从中切开,取出里面的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结盟,害你。”
谁跟谁结盟,谁要害他?
难道是乔三爷跟肖青峰结盟,要害死他吗?
不可能,要杀他易如反掌,不可能兜这么大的圈子。
那么,这句话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实在想不通,幸好这时候,前面走来两个小乞丐,慕容良辰定睛一看,赫然竟是昨晚那两个同胞兄弟。只见他们边走边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一看见慕容良辰,他们就像见到活鬼似的,掉头就跑。
慕容良辰觉得他们的眼神着实奇怪,便追了过去。前面两个动作不慢,慕容良辰也追得不慢,到了分岔路口,一个向左,有个向右。慕容良辰不假思索,向左边那个跟了过去。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着,前面那个小乞丐竟然朝一处荒野跑去,只见路边树木越来越多,慕容良辰不知道他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于是三两步追上了他,一把抓着他的后领,说:“小乞丐,跑什么?”
那小乞丐回过头来,满是污垢的脸上路出恐惧之色,一双眼却紧紧的闭着,似乎怕见到他。慕容良辰不解,问道:“你是不是活见鬼了?”
小乞丐点点头。
“鬼在哪里?”
小乞丐指指他。慕容良辰不禁失笑,放开他的衣领,握住他的手,说:“鬼的手是冷的,你看看,我的手是冷的还是热的?”
他的手当然是热的,但是,小乞丐竟然浑身发起抖来,牙关相击,发出咯咯的声音。慕容良辰苦笑,说:“既然你这么怕我,现在我就来问你话,如果你不老实回答,小心我这只活鬼吃了你。”
小乞丐惊恐的点点头,眼睛还是闭着。
“你先睁开眼睛。”
小乞丐脸上惊恐更甚,拼命的摇头。
慕容良辰无可奈何,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大鬼。”
“什么,你叫大鬼?”慕容良辰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这只大鬼,竟然会怕我这只假鬼,倒也有趣。那,你那个兄弟应该叫小鬼了?”
大鬼点点头。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们大小二鬼一看见我就跑?”
“大哥,我求求你,莫要再问了。我知道,你跟小扁豆是好朋友,他也是我们的好兄弟,你就看在他的面子上,放我走吧。”
不提还好,一提起小扁豆,慕容良辰气不打一处来,说:“你是小扁豆的好朋友?”
“嗯。”
“那就对了,”慕容良辰大笑道:“既然你是小扁豆的朋友,我这只活鬼专门抓他的朋友。”
大鬼顿时吓得软瘫在地,慕容良辰板着脸,蹲下去看着他说:“你如果再不告诉我,当心我活剥了你。”
“大哥,我说我说。但是,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否则我就是有十条命,也都死翘翘了。”
“既然你是只鬼,多死两次又何妨。”慕容良辰顿了顿,又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说出去,快说。”
“哎,你毒死了肖老大,现在肖二爷掌权,下令只要一看见你,格杀勿论,无论谁杀了你,都可得到百万悬赏。如果见到你却不杀你,被他知道了,小命不保。”
慕容良辰闻言愣住,想不到肖青峰复仇之心竟然这么坚决。他叹了口气,说:“那你兄弟二人为何又不杀我?你们怕打不过我吗?”
没想到大鬼也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支左轮手枪,说:“东方华庭是地头蛇,要杀一个人,简直就像踩死一只蚂蚁,我们怎么会打不过你。”
“那你们为何又这么怕我?”
大鬼眼闭得更紧了。一阵寒风吹过,树上的积雪飞落下来,落在他的眼皮上,雪化作水,把他的脸皮洗出几行白净的皮肤。他却浑然不觉,叹息道:“你有所不知,现在内部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就是东方老大的儿子,如果传言是真,谁杀了你,那不是引火上身吗?”
慕容良辰愣了半天,才说:“所以,你死也不肯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我就看到了你,不杀你也不行了。”
“哎,那你们何不把自己眼珠子挖掉,这样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我了?”
大鬼竟然也叹了口气,说:“要是我还多出一只眼,我宁可挖掉这一双眼珠子。”
“你确实还有一只眼。”
“哦?”
“**。”
“大哥何苦开我玩笑。”
“念在你是小扁豆的朋友,我也不难为你,走吧。”
“可是,你刚才还说专门和小扁豆的朋友作对,怎么现在……”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还不快跑?”
大鬼正要拔腿就跑,突然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不准伤我哥哥。”
慕容良辰回过头来,就见到另一个小乞丐拿着一只枪对着他。小乞丐闭着眼睛,可是枪口竟然对得奇准,只要一扣动扳机,慕容良辰的头上马上就是一个大窟窿。
“你叫小鬼?”
“我是大鬼的弟弟,当然叫小鬼。”
慕容良辰叹了口气,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话果然不假。”
“你要是敢动我哥哥,我就真叫你去见阎王。”
“你闭着眼睛,就不怕一枪打到你哥哥吗?”
“我既然已听到你的声音,自然就有把握杀你。”
“你可想清楚了,我是东方老大的儿子,你杀了我,就不怕引火上身吗?”
“若看见你动我哥哥,我却袖手旁观,那我更是引火上身。”
“哦?”
“我死后下地狱,入油锅,那滋味岂不比引火上身更难受?”
“你说的好像很对,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我有没有动你哥哥了。”
“我不敢睁开眼睛。”
“你尽管睁开,我已用衣服蒙住了脸,谁也认不出我,你也就不能算见到了我。”
于是小鬼将信将疑的睁开眼来,果然见到慕容良辰已经用上衣把脑袋罩了起来。他松了口气,走过来,说:“哥哥,咱们走吧。”
大鬼睁开眼来,也长长吐出口气,看着慕容良辰,说:“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
“这人真奇怪,大雪天里竟然用衣服蒙住头。”
“这年头怪人很多,哥哥你又何必好奇,走吧。”
大鬼叹了口气,与小鬼携手而去,走了一截,又停了下来,大声对小鬼说:“听说今晚肖二爷在西庄设宴,要和谁结盟来着?”
慕容良辰闻言一惊。
“据说是和乔三爷。”
“这倒怪了,东方华庭和乔三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和乔三爷结盟?”
“哎,东方老大一死,东方华庭乱成一锅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荒唐事,也许人家结盟,是为了杀人也说不定啊。”
“东方华庭要杀人,还用得着跟人结盟?”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鬼说着,朝慕容良辰这边看了一眼,“两家一结盟,杀了人,谁也分不清是谁杀的,将来就算有人要报仇,也找不出正主儿来,这就叫做虚虚实实,人心难测啊。”
“哎,你为什么总是说得这么有道理?”
“因为我是小鬼啊。”
“看来我这个大鬼总是冤大头的份,还是小鬼好做。”
大小二鬼说完,扬长而去。慕容良辰呆呆得站在原地,竟忘了把脑袋上的衣服褪下来。又是一阵风吹过,雪花漫天飞舞,绚烂美丽。
突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这年头怪人真多,竟有个人在这里蒙头傻站着,莫不是要把自己堆成个雪人?”
竟然是梁清纯的声音,声音清脆动人,如黄莺出谷。慕容良辰叹了口气,不褪下衣服,竟然就这么要走。
“原来这人不是傻子,竟然还会动。不过,蒙着头走在外面,只怕要活活吓死几个人。”
说着,梁清纯已走到慕容良辰面前,挥手替他拍去衣服上的雪花,然后又银铃般笑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是活鬼。”
梁清纯叹息道:“只怕我真是见了活鬼。”
“但是活鬼见了你这女鬼,只怕就要变成死鬼了。”
“我就这么可怕?”
“你一会儿是乔三爷的间谍,一会儿又是肖青峰的心腹,你简直比鬼还可怕。”
“哦?”梁清纯悠悠说道,“一个女人,被人追得东躲XC,找个护身符有什么不对?”
“可惜你这两个护身符,现在正要设计杀害我。”
“他们杀你,关我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她们安排的陷阱,”慕容良辰说,“如果那样,我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走了算了,”梁清纯黯然道,“本来人家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的,你既然这么讨厌,我就不碍你眼了。”
梁清纯说着就要离开,慕容良辰却突然把衣服褪了下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看着她说:“你不妨先把秘密说完再走。”
梁清纯嗔道:“你就不怕我这女鬼生吞了你?”
“你是女鬼,我是活鬼,大家同道中人,只怕你还吞不下我。”
梁清纯吃吃笑了起来,打量着慕容良辰,脸蛋儿竟然有点红了,但是立刻又板起脸说:“你说错了,不是同道中人,是同道中鬼。”
“鬼也好,人也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
梁清纯正色道:“你是不是听到消息,说乔三爷要和肖青峰联手害你?”
慕容良辰苦笑道:“好像是的。”
“好,那我问你,肖青峰杀你是报父仇,乔三爷为什么要杀你?”
“如果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我现在只怕早已躲得远远的了。”
“那你现在为何不躲?”
“因为我搞不清楚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我贸贸然跑了,岂不白白丢掉一个机会?”
“一个得到乔三爷重视的机会?”
“不错。”
“你要借着这个机会,平步青云?”
“我是个男人。”
“所以你必须要成功?”
“没有男人不想成功。”
“为了成功,不惜以身犯险?”
“成功往往是属于赌徒的,”慕容良辰说,“因为只有赌徒才敢以命相搏。”
梁清纯突然眼睛发亮,显得神采飞扬。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就是高兴,”梁清纯笑着说,“只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我想每个怀春的少女都会从梦中笑醒,然后又笑着入梦。”
慕容良辰竟也有点飘飘然起来,嘴角不自禁的上扬起来。
被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当面称赞,哪个男人不开心?
“可是你也别得意,因为肖青峰并不是好对付的人,你今晚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还没去,你就先灭我士气?”
“真正的士气不是外在的,而是战胜对手的信心与把握。”
“哦?”慕容良辰的眼睛竟也亮了起来,“难道你能让我有把握?”
“你莫忘了,我是乔三爷的间谍。”
“那又代表什么?”
“间谍往往可以打探到很多消息。”
“你打探到什么消息?”
“一个你可以战胜肖青峰的消息,”梁清纯笑着说,笑得很妩媚,又很狡猾,从怀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里面装着一把金色的匕首,豁然竟是黄金打造,“这是一把匕首,你见到肖青峰,只要让他看看这把匕首,他就绝对不敢杀你。”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
“你不相信?”
慕容良辰不答。
“可惜你不相信也得相信,因为肖青峰身边有很多人保护,凭你一个人,要杀他比登天还难。”
“你要我相信你,至少应该告诉我这把匕首的来龙去脉,否则叫我怎么相信你?”
“你怕这把匕首不像我说的这么神奇,丢了性命?”
“我难道不应该怀疑?”
“但你别忘了,”梁清纯嫣然道,“你也说过,成功属于赌徒,你何不赌一把?”
慕容良辰苦笑道:“看来,我好像别无选择了。”
“你有一个选择?”
“哦?”
“你可以早点去西庄,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样你心里有底,就更有信心了。”
“这样一来,我岂非既有了信心,又有了把握?”
梁清纯甜甜一笑,说:“你总算懂了。”
“你好像为我想得很周到?”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梁清纯脸又红了,埋着头小声说,“像你这样的男人,毕竟,毕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慕容良辰哈哈大笑,头也不回的向风雪中走去。
还有什么比一个女人的鼓励对男人更有用?
慕容良辰的身影隐没在风雪中后,梁清纯脸上还带着笑容,等她好不容易把笑容收去后,才转身向一片荆棘说道:“三爷,我已按照你的吩咐,都告诉他了。”
荆棘丛里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上挂满积雪,却一脸精悍,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赫然竟是乔三爷。他走了过来,注视着梁清纯。梁清纯的脸竟又红了,低下头去,玩弄着她的一片衣角。乔三爷牵着她的手,笑着说:“好,你这么一说,慕容良辰就不能不去了。”
“这一切都是三爷计算得好。”
“我计算得再好,要是你执行不好,又有何用?”
“三爷过奖了。”梁清纯抬起头来,看了乔三爷一眼。
多么清纯的眼波,乔三爷也不禁看得痴了,半晌才叹息道:“哎,可惜我没有你这么样一位冰雪聪明的女儿。”
“要是三爷不嫌弃,我,我就是三爷的女儿。”
“我怎会嫌弃?”
“真的?”
乔三爷哈哈大笑,牵着梁清纯的手往回走去。
美丽的雪花,弥漫了天空。
天地间一派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