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为难的道:“这恐怕不妥,皇上事先有旨,下朝后请您偏殿相见!”
风吹雪并不答话,只是高高飞起,越过身前的黑衣甲士,踏上象征皇权的丹陛石向正殿而去!几个侍卫冲过来想把他拦下,可他手中的雪轻残轻易将几人的长戈斩断,顺势将几人踢下石阶!更多的侍卫涌上来,可却被他一个个击飞出去!
“吹雪,你疯了吗?”赫连城闻讯从大殿中跑出,可风吹雪连看都不看,一掌将他击飞去十几米,落在大殿中央,惊得一干文武发出一阵惊吓之声!
“金吾卫何在,还不将这个狂徒拿下?”一位将军气的大吼,可风吹雪只冷冷盯了他一眼,他便吓得默不作声了。
赫连武无奈的吩咐冲上来的金吾卫散去,道:“风将军,我不是让你在偏殿等候召见吗,你怎么如此大胆,敢闯朕的正和殿!”
“我只要见若水!”风吹雪只说了这一句。
赫连武满脸苦笑的看着她,却实在难以张口回答,只是道:“若水是朕的女儿!”
风吹雪冷笑起来,从赫连城身旁一步跃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跨过十几米,直接落在赫连武身前!他将手中的雪轻残一下插在龙椅前的桌案上,吓得赫连武身后执举障扇的两位宫女尖叫起来!
一干文武大臣吓得半死,还以为风吹雪要弑君,赶紧劝阻开来!赫连城站起来喊道:“吹雪,不要干傻事啊,你说过要杀也只会杀我的!”
风吹雪冷冷的瞥他一眼,赫连城吓得闭上嘴,不敢多言。大批的侍卫涌上前,将风吹雪和皇帝围个水泄不通。赫连武淡然的看着她,不怒自威的道:“若水是朕的女儿!”
风吹雪突然大笑起来,恨声道:“你的女儿?你扪心自问看看,这十八年来,你有好好对待过她们母女一天吗?”
“你……”赫连武一惊,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你的正妻,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不准你纳妾,于是你就弄一间小院,坐牢似的把她们母女两个关在里面八年,是也不是!?”风吹雪突然间怒吼起来。
赫连武冷汗涟涟的看着他,颤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风吹雪怒极,一剑将他身前的桌案劈成两半,吓得在场众人唯唯诺诺,如筛糠一般,身后的两个宫女甚至都快瘫坐在地上!
“小时候的若水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有一次她甚至病的都快不行了,我跑去你的将军府,求你见他一面,可你怎么做的,你只是叫人拿了银子把我打发,我清楚的记得你的眼神,你根本就没打算去看她一眼!”
“你,你是陈玄礼的小儿子?是,是你!”赫连武惊骇的看着风吹雪,身子忍不住向后缩,又替自己辩白道:“过去我是待他们不好,可我远征四川的时候怕皇后害她们母女,把她们带去了四川;现在,我又把她接回来做公主……”
“够了!”风吹雪怒吼着打断他,“你做这些是真心为她们母女着想吗?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罢了,就像现在,鲜卑人打过来,你扛不住了就又把她推出去做你和亲的工具!你口口声声说若水是你的女儿,可你算是个什么父亲,若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一席话,说的赫连武哑口无言,朝堂上鸦雀无声。赫连武长叹一声,对身前的侍卫、百官道:“除了城儿,你们都下去吧!”
百官和侍卫们面面相觑,直到赫连武一声怒吼,才急匆匆退出殿外,只剩下他们三人在殿内。
风吹雪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平静的道:“若水嫁到哪里了?”
赫连武冷笑一声,道:“你知道又有何用,若水不会见你,你死心吧!”
风吹雪的心一痛,连呼吸都变得难过。她说过,等着自己回来娶她,等着做自己最美的新娘,可如今自己回来,她却已经不在……
“若水,你在哪里……”风吹雪闭上眼睛,眼泪泛滥如泊。赫连城看着他手中颤抖的断剑,吓得心都快蹦出来,大声道:“吹雪,若水有信给你,放在幼薇那里!”
风吹雪回头看了他一眼,猛地一步飞出大殿,向华阴宫而去。
……
赫连幼薇坐在廊上,凭栏呆看着宫内的雪景,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蕊珠怕她冻着,取了精致的小手炉让她取暖,心疼的道:“公主,您都呆了快半个时辰了,快进屋吧,要不会冻坏的!”
赫连幼薇淡淡的一笑,对她道:“没事的,你回去吧,我自己呆一会。”
蕊珠还想再劝,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正见风吹雪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蕊珠一愣,赶紧给风吹雪请安道:“见过风大将军!”
风吹雪此刻反倒平静下来,甚至有些患得患失。他示意蕊珠平身,看着慵懒的赫连幼薇道:“若水留给我的信在你那里吗?”
赫连幼薇平静的从袖子里取出信,交到风吹雪手上。看着信上熟悉而娟秀的“吹雪亲启”几个字,风吹雪忽然觉得若水仿佛就在身边,从未走远似的。他彷徨着用颤抖的手拆开信封,一张满载小楷的信纸出现在面前。
信纸有被水珠打湿,字迹被反复描过的痕迹,想必若水定是含泪而作的。信的内容并不长,风吹雪却反复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走出月华宫。赫连幼薇回想起他转身时空洞的眼神,知道他人虽在,心却已死,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蕊珠,我失去他了,真的永远失去他了,这个地方再也没有能留住他的东西了……”
……
“吹雪,再见此信时,恐怕若水与你已是万里之隔。若水深知,以君之才,平定鲜卑之乱绝非难事,可如此一来,无论哪一方胜败,定又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若水深爱你,可这万千兵将哪一个又没有心上之人?吹雪,你能原谅若水这一次的任性和自作主张吗……
此一去,必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愿君勤珍重。但无论若水此生身在何处,此心唯系尔一人。吹雪乃若水此生至爱,可幼薇对你的爱又何尝亚于我?善待幼薇,这是我唯一心愿!吹雪,莫来寻我,此生已无颜,不到黄泉终不见!——若水”
……
时间如流水般飞快,再有十几天,就是一年当中的最重要的春节了。昨天刚下过雪,此时的天气最是寒冷,赫连城在一位灰衣小厮的带领下,踏上客栈里冷清的二楼。看着这冷的如冰窖般的走廊,他不禁皱了皱眉,将信将疑的道:“你说的那个人真的住在这里?”
小厮作了个揖,愈加恭敬的道:“大人,小的哪敢骗您,那个人器宇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以小的一眼就记住了!他在我们这店里付了三个月房钱,白天就在屋里睡觉,只有晚上快打烊了才出来喝酒!”
“好了,你下去吧!”赫连城赏了小厮一小块碎银子,乐的这小厮眼都瞪圆了,连连给赫连城作揖,这才识趣的下楼去了。
赫连城轻轻推了下门,发现房门并没有插上,便吩咐两个侍卫在楼下等,自己则推门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比走廊还要冷。赫连城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桌上昏暗的油灯,这才看见不远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他刚要走过去,却差点被地上的酒瓶绊了一跤。
赫连城坐在床边,脚已经冻得生疼,摸了摸他身上又薄又冷的被子,竟然忍不住掉下泪来!“吹雪!”赫连城哽咽的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并未起身,只道了一句:“你走吧,这儿没有这个人!”
赫连城听得是他的声音,声音变得更加哽咽:“跟我回去吧,何苦作践自己?”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走吧!”
这声音如死水一般,没有半分生气,赫连城无奈的站起身,出了房门。他走下楼,吩咐店家好好照看楼上之人,又叫侍卫看着,这才奔出屋,骑马而去。
等赫连城骑马载着赫连幼薇踏雪来到客栈的时候,正见风吹雪打倒两边的侍卫,准备离去。
“吹雪——”赫连幼薇大喊一声,翻身从马上滚下,跌跌撞撞的跑到他身边,猛地一把把他抱住!
风吹雪身子一颤,想挣开她的环抱,可幼薇死死地搂住他,不让他松手。风吹雪怕弄伤她,只好放弃。赫连幼薇感觉到他不再抵抗,这才从他怀里探出,可小手却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
昏黄的灯光下,赫连幼薇只看了他一眼,眼泪就如决堤般涌落。只是短短一个月不见,他的脸憔悴的仿佛老了十岁一样。原先那个翩翩如玉的风大侠,此刻却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一般!
赫连幼薇轻抚着他的脸,万分心疼的道:“吹雪,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吹雪看了周围的几人一眼,想挣开她的手道:“天冷,回去吧,让人看着不好。”
“不走,我不会放手的!”赫连幼薇攥住他衣服的手更用力几分,哭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其实本来要和亲的是我,可姐姐心疼我,硬是把我换了下来……我知道是我自私,可我真的很怕嫁到那么远,很怕失去你,失去这熟悉的一切……吹雪,你恨的话就打我、骂我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幼薇求你了……”
风吹雪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低头看着幼薇哭的伤心欲绝的脸庞,忍不住替她轻轻拭去眼泪。这一刻多么熟悉,多么像在船上,自己为她拭去眼泪;又多么像在营中,自己为微雪拭去眼泪……
慢慢的,赫连幼薇终于从他的眼中见到了熟悉的神采,她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任风吹雪怎么擦都擦不掉。
“幼薇,你还愿意嫁给我吗?”风吹雪捧着她的脸,就如同当初在船上一样对她说道。
赫连幼薇一愣,眼泪再次泛滥开来,猛地点头道:“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