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始改造计划与失败品（一）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慧吗？
虽然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不要说长相了，甚至连感觉都变了。但是，程烟却认得，慧握着长枪的右手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时间回到高中三年级，午后暖洋洋的操场，程烟和慧懒懒的躺在草地上，良久无言。程烟轻轻把慧抱在怀中，说道：“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慧没有推开程烟，就那么任由程烟抱在怀中，她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的问道：“你说我们就未来吗？”“未来就掌握在我们手中啊！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们会一起考上北大，然后一起毕业，哦不，我想读研究生，然后出国，我们可以一起……”“不是指这个啦……”慧转过头看着程烟，眼中满是爱意，“算了，我的小程烟，未来就交给未来吧，现在能够在你身旁……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哈哈~慧今天好肉麻啊！”“小声点！贱男人！诺，戴着这个吧。”慧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对小红绳，轻轻地捏出一只帮程烟戴在了手腕上，然后自己把另一只也戴了起来。两人高高举着戴着红绳的手，阳光下，再没有比这更美的了……
程烟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回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勇敢地与面前的女子四目对视。这回程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面前的人，那眼睛，那眉毛，错不了了！他就是慧！错不了！
就在这时，赵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程烟竟然和这方世界的创造者对峙起来了？赵危也倒识相得很，他只是个普通人，万一两人突然就不爽打起来，遭殃的还是他。所以一发现不对劲，他闪的倒是非常快，径直跑出了三百米开外才停下。
女子从空中落到了地上，身上的白光也消失不见，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女子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吧。赵危，你躲那么远干嘛。程烟，我现在告诉你的事情，对你而言可能很难接受。但是，却关系着整个无穷世界的安危。唉，本来想等你再成长一些再告诉你的，可是，现在无穷世界的失衡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我们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程烟似乎根本就没在听，他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这个在心中不知道缠绕了多少年的问题。
“……我不能代替她回答你的问题。”女子很优雅的微笑道，“事实上，她只是正体的我的一个投影，正如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我一样，都只是个投影而已……投影是有生命的，它可以思考，可以有感情，从一定层度上讲，投影的心和正体的心是一样的。但它同时又是没有生命的，因为它生而负有使命，使命一旦完成就会自行消散掉，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所以，慧已经……”程烟的表情慢慢恢复了从前的冰冷，但是不同以往的是，这种冰冷已经透露出了绝望，是的，彻彻底底的绝望，就连曾经失去慧都不曾如此，因为那时至少还有寻找慧的希望，而现在……
“嗯。”女子微微收敛了笑容，“不只是她，其实……”
“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程烟摆了摆手，背对着二人，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对不起，我不是慧，我的名字叫慕辰。”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没有人看见，此时程烟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一开始他还强忍着，到后来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慕辰走到他身后，手就要放到他的肩上时，又缩了下来，这样犹犹豫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收起了手，默默无语。赵危仿佛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站在一旁直皱眉头。
之后的事情是这样的，慕辰交待赵危几句话之后就凭空消失掉了。赵危打了一通整整半个小时的电话才总算把所有事情都向总部汇报完毕，总部派人以极高的效率赶到了悬崖谷底，将岳阳、彰悬和受伤不浅的亚威护送回了总部。苏醒后的亚威临走前答应了赵危会向总部高层汇报程烟这个外来者（虽然说外来者并没有错，但是，这个外来者却特别了些，因为他不仅是个外来者，而且是个创造者！这里，赵危对亚威撒了个谎……）的存在并且如实上报程烟将所有外来者消灭的事实（当然，亚威并没有看见慕辰最后的降临，所以，这里赵危又对亚威撒了个谎……），再加上有赵危的担保，程烟在这方世界的存在已经得到了尊重。考虑到程烟的心情已经低落到了谷底，仿佛几年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终于把他压垮，赵危只能是单独开车护送程烟离开了悬崖谷底，二人并没有直接回借力者总部，而是在山下寻了一处旅店住下了。
二日一早，繁华的闹市区街头，程烟漫无目的的行走着，突然间，他看到慧就在对面街头对着他微笑！程烟就如同着了魔一样，口中念叨着慧的名字，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一样牵引过了马路，走到一半才发现一辆喇叭大作的大巴朝着自己冲了过来。程烟只来得及双手护着头部，就在那辆大巴的车头离程烟的脑袋只有不到一米时，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被撞成小饼饼的程烟发现，大巴竟然停住了？程烟放下了护着脑袋的双手，这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大跳，大巴司机那惊恐的眼神，四周行人神色恐慌的看着自己，还有个老奶奶双手直接捂住了孙女的双眼，仿佛不想她看到这样一场车祸一样，只是，他们都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表情和动作！程烟抬起头还能看到飞到街道正上空的飞机，它竟然也静止在了空中！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了！就在这时，街道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直接走到了程烟的面前，二话不说拉起程烟就走，径直走到了街边的拐角处，此时，那辆大巴就像被解除了定格一样，突然就开动了起来，四周的行人开始惊声尖叫……程烟的目光还停留在刚刚不可思议的街道，直到一个声音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静止一方空间正常运作的做法是非常危险的，你听明白了。”慕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了。”
“你是慧，对吗？”程烟深情的望着眼前的人，她们真的太像了，像到程烟无法分辨，什么投影不投影的，她们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嘛！慢慢的，程烟的手绕过了眼前人的腰，他闭上了眼，两个人的唇一点一点的靠近，最终，靠到了一起。仅仅只有几秒，程烟感觉，就像过了几十年一样。当两人双唇离开彼此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有了一些红晕，程烟移开了瞬间变得冷漠了的目光，后退了几步，慕辰只是站着，看着程烟，没有说话。
“……谢谢你。”程烟狠狠的捏了捏拳头，说道“谢谢你，慕辰。”
“没关系……请接受慧的现实吧，她已经不在了……”慕辰也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于你所说的，关于原始创造者联盟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程烟打断了慕辰的话，“我现在只想回到我的世界，安安静静的活到老，最后简简单单的死掉。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了，请你放过我吧。”
“我……其实，不管你相不相信，现在已经由不得你做主了。不是这方世界需要你，不是正体的我需要你，也不是创造者联盟需要你，而是整个宇宙的意识，它已经选中了你，它需要你！”慕辰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其实，当初慧的任务，就是确认你的身份，并且在暗中保护你成长，直到你18岁为止。”
一说到慧，程烟冷漠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他转过头来问道：“那么，连感情也是假的了？”
慕辰抿了抿嘴道：“那儿有个咖啡厅，我们进去谈吧。”说着，她举起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间欧式情调的咖啡屋。
“你的意思是说，她没有在骗我，而是真的喜欢我？”
“是的，从正体的我那里得到的信息是这样说的。当初的她没有任何必要和你发生感情，就算是为了任务也是一样，作为一个陌生人，躲在暗处保护反而是最佳的选择。作为一个任务的执行者，她是不合格的。”慕辰吸了一口浓咖啡后说道，“最后，她看似圆满的完成了作为一个创造者投影应该完成的任务……”
“看似圆满吗……因为我对她的感情？”程烟看着窗外出神，轻轻地回答道。
“是的。因为她的离开，你脱离了正常的成长轨迹，甚至企图伤害自己。”慕辰说到这里时，也不禁叹了口气，“正好那个时候，创造者联盟内部出现了第一次叛乱，那一次正体的我也被卷入其中，联盟一度瘫痪，根本就没有人记得你，直到三个月前联盟才重启了那个计划——原始改造计划！”
“原始改造计划？”
“是的，简单的说，就是重新召集那一批原始级的创造者，重新进行引导。比如说你，因为这些年的荒废，你与生俱来的原始天赋已经被你消磨殆尽了，但是联盟里的大科学家们却有办法重新塑造你的天赋！他们运用一种被称作为‘引导’的方法，首先通过催眠将你出生以来所有的信息都复制到电脑里，然后，通过对这些信息进行繁复的筛选，最终寻找到对你成长起到至关重要的转折意义的事件元素，包括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周围互动的人物，只要是影响到你日后行为判断的事件元素就是他们的目标。当集中了所有的事件元素之后，剔除掉对你存在不利影响的事件元素，再适当添加一些经过长久实验证明具有良好反应的通用事件元素以后，在时间轴上排列完毕，你的整个新的记忆框架就形成了。
之后，需要另外一个创造者的协助了。这个创造者需要根据所提供的记忆框架重新搭建一方世界，然后，将你的意识重新投入到这方世界内，不停的去经历所安排的事件，最终达到重塑天赋，甚至是记忆的目的。当塑造过程完毕之后，你可以选择要回某些被排除出来的事件元素，只要是负面影响不超过一定限度的，对你的天赋就无法造成伤害了。这些，就是原始改造计划的所有内容。”
（等等……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程烟揉了揉额头，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听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说起来简单，这一切很难实现吧？”
“别忘了哦，这方世界的科技可是领先了你的世界足足有500年呢！”慕辰挑了挑眉毛，一口气把剩下的咖啡都喝进了肚里。
“无所谓了。总之，如果我没有听错，你们联盟恐怕是想要将我重新引导吧？”程烟整了整坐姿，脸凑向了慕辰，“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好的呢？非要劳烦你们帮我整一套高科技仪器过来，又是催眠又是分析的？”
“因为你曾经的人生已经注定了你在与其他创造者的比拼中最终的失败了！”慕辰双手抱在胸前，刻意压低了嗓门，急促地说道，“就不要说高级创造者了，就算是跟你同级的，一旦被他们知晓了你的心理漏洞，你就是必死无疑！你的态度不要一直这么敌视啊，我可是来这里为你提供帮助的，就算是在乎关于慧的那些记忆，也不是说不能等到引导过程大体结束之后，再单独为那些记忆片段引导一次啊……”
“我就是我！”程烟的拳头猛的砸向了桌子，“我的记忆凭什么要为你们的意志所修改？你们认为好的就留着，不好的就拿掉，那样的我还会是真正的我吗？还有，所有关于慧的记忆，你们都休想碰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等到真正重塑之后，你们会放心将关于慧的那些记忆交还给我？绝对不可能！你们巴不得我忘了那个人！我才不管什么大义什么使命，我，程烟，绝对不可能接受那样的安排！请把这些话转达给你的顶头上司！还有，我此生能够再看到慧的样子，甚至是……体会那种久违的感动。谢谢你。”
“最后一句话，就不用告诉你的上司了。……再见吧。”程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屋，留下慕辰一人，依然坐在座位上，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她叫来了服务员，又点了一份水果沙拉。
“程烟，也要成为失败品了吗……像赵危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