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打开啤酒，倒了两杯，俩人轻轻地干了一下，一眨眼工夫便喝完了。我轻声问：：“还要吗？”她说还要。不过说等一下，她把饺子拿到隔壁的房间的火炉上去煮。不一会就端上来了。其实现在吃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两个孤独的人此刻需要找到某种心理的支撑点。这个支撑点在一个特殊的时刻离我们远去了。她谈起了自己的话题，这样我们就比较容易启齿了。我们象达到了某种默契一样，双方都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因为那样是毫无意义的。酒具有一种使人的心变得柔和的作用。几杯啤酒下肚，她的脸上现出了柔和美丽的神情，语言也变得文雅了。这时我突然想到世人对她们的观念是多么的荒谬，她们也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感情并非在她们的工作范畴之外。即使是为随便哪一个男人，也是感情的恰当流露，而不是******麻木不仁，扭扭捏捏，仿佛是在为你作出某种奉献。想到这里，不知怎么搞的，我不禁感到这一切很有意思活了快四十年了，头一次与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在一起过了一个内心平静的春节。我有一种的感觉，一件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就好像是一个戏剧性的轶事，它将永远留在你内心的某个角落，并不时被照亮。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多情，使我不断地考虑该给她多少钱才合适。
吃完饭后，我们重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至于电视里演的是什么，我们根本不关心。我伸出手臂搂住她，一半是同情，一半是决心要获得此行的收获。她长长的黑头发，颈背上的发卷，她发出的呻吟，倾注的情感和她身体散发出的浓烈的香水气味，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次长时间的替代性的快感。刚才那种愤怒和激动、所有的不快只是激发了我内心深处的怒火。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我们就一直这样相拥地坐着。突然她低声咕哝地说：“我们上去吧。”我非常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这个时候我根本没有心思为那几百块钱操心。“好吧。”我说。
这时从外面传来的鞭炮声已经进入尾声，我拿过大衣，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看了看时间。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觉得此时再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于是我们来到楼下，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坐着把烟抽完。临走的时候，我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一边问她：“我要走了，我应该给你多少钱？”听到我的问话，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仿佛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于是我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她笑了一下，对我说：“这次算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当是爱情吧。”我无言以对，我握了一下她的手，出了大门。外面是一片雪花飘扬。
爱着并痛着
一
“现在是北京时间3点40分整，大家快起床撒尿呀……”
被惊醒之后，我听见上铺一句嘟嘟囔囔的骂声，四周于是又平静起来。
好几天了，这位仁兄每天准时在凌晨三点和四点之间叫我们起床撒尿，一副怕我们睡梦中憋死的样子。
醒也醒了，又突然有点睡不着。于是爬下床上厕所。楼道里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在“拖拉机”，四个在摸牌，两个在扒眼儿。好容易从一个堆牌上迈了过去，我听见后面有人喊了一声：短裤不赖呀，蛮性感的嘛。
水房里两个赤条条的哥们还在那里一盆一盆地泼来泼去。我一看其中一个是我们班最早签约的那个体格其实巨囊巴的一主儿。我冲他打了声招呼：你丫哪来那么大火气呀……回到屋里，我看见一黑影直挺挺地站在窗前手里握一水杯一副倍儿壮烈的样子，是我们宿舍的小柴。我说：你才回来呀，我以为你在床上睡着呢。闹半天刚才屋里就我一人儿呀。
小柴转过身来盯了我半天。我说：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他说：两件事情，都跟你没多大关系。一是小DAY和“姊姊”分了，一是小霞和文科班的“队长”搞上了。
我心里想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应了一句：不是不明白，世界变化快。
二
爱是什么？
恐怕我们都说不清，但是据小柴说：恋爱中的人一般都会异于平常的关注于琐碎，并从中找到情感的源泉。
也许事实真的是这样吧，来来往往的人群，自己开始感觉有种即将被取代的凄凉。当自己很自豪于对于北大的熟悉时，我们会隐隐地觉察到该是我们离去的时候了……
然而这场离别竟然是这样度过的，它拖得这么长久，却一直没有汹涌激荡的表现，我们内心深处那离别的痛楚被时间慢慢地肢解，再让我们用彻夜的打牌、聊天和无休止的饭局和电脑前不计时间成本的F8（最终幻想8）的乏味和平谈所代替。
重新走在未名湖畔的时候，我们才会觉得这四年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在曾经的年少轻狂之后，我们竟然对每棵树每块石头都有那么多的感性。
甚至于湖边的一棵小草，我们都不忍践踏……
三
“醋溜土豆丝……”
“你丫能不能换点别的，天天吃有够没够呀你……”
“习惯了呀……”
饭桌上，我们忘了为什么聚餐了。好像是因为没事儿干了，所以吃饭。我们班的才子还写了首诗，我记得特清楚，分三节，每一节的开头一句分别是：“我爱你，可恨的糖醋里脊。”；“我恨你，可爱的糖醋里脊。”和“我爱你，可爱的糖醋里脊。
“你到底喝不喝呀？怎么这么水呀你……”
“你丫别装孙子，看你说话条理还巨清楚就知道你一准儿没事。”
“靠，你是不是喜欢我们灌呀……”
……
“我替他喝。”
感觉中像在大海上刚刚经历过风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吼叫之后突然沉入水底，你拼命地听，可是竟然是一片连心跳声也受有的空洞--我们抬起了头。
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喝酒，而且是半啤酒杯二锅头一口下去奔儿都不打的那种。
这时候，我们好像真的都有点非常态。
老涛今天是彻底高了，回来时竟然拉着我们舍儿三儿的手特真诚地说：我……发现……发现我……爱……上你了……
四
与恋人的离别是什么？
与恋人的离别意味着你再也不能听到她俯在你肩上在你耳边傻傻的笑声，再也不能闻到她秀发上飘柔亦或沙宣的味道，再也没法默默相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只是静静地看着你体会天大地大世界却只有我们俩的幸福。
与朋友的分离是什么？
与朋友的离别意味着你桌子上再也没有一卷儿公用的手纸，再也没有复印的笔记拷贝的程序，再也不能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有人陪你叼根烟开瓶啤酒，从女生说到男生从政治说到足球从资本家说到共产主义再把话题转回到女生那里去。
与北大的分离是什么？
与北大的分别意味着你再也不能体会到静园草尖儿扎的你痒痒的感觉，再也不能在图书馆自习室里看到那个东语系的漂亮女孩，再也听不到43楼南面那棵树上每天早上6点钟，准时的声音倍儿响倍儿清脆一叫就是4年的那只傻鸟的聒噪了……
五
系里的送别晚会上，大家瓜子儿皮吐得桌上桌下到处都是，女生那边扎成一堆唧唧喳喳跟一群吃饱了没事儿干大树下拎一板凳儿拿一蒲扇讨论计划生育工作的街道大妈一样眉飞色舞唾沫横溅一样场面火爆感人。
冬梓乐队终于出场了，是首新歌，说是Sabrina自己写的。
你是否还怀念大讲堂
如今已是工地一片繁荣的景象
你张开嘴巴目露着凶光
剑一样的牙齿像处于雪白的乳房
起重机划过皮肤发出悦人的声响
发紫的嘴唇上你的鲜血在流淌
我的脖颈忽而一阵快意的冰凉
让我回忆起那天晚上我10排5号你10排7号坐在我身旁
聒噪的生活，动人的成长
过去的女人是否还让你疯狂……
突然间，大家都静下来发起呆了不知道都想起了什么……
是呀，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六
为什么我们对北大有这么复杂而浓厚的感情？
回想自己的二十几年
我们在生命中最深刻的一道印迹。我们在这里体悟生活，感受快乐。北大给了我们太自由的空间，北大给了我们太深厚的底蕴，北大给了我们太丰富的素材。我们在不知所措的汲取北大提供给我们的甘露的同时，也沾惹了散漫和狂傲的气氛。然而，我们依然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因为在北大的怀里，我们永远可以被宽容，永远可以被呵护。
北大给我们的是一个永远开发不完的宝藏，而我们甚至因为此竟有点憎恨北大因为有了这么多的选择而让我们走了弯路。
然而到了分别的时候，我们又怎么会怨恨呢？因为我们清楚，我们将再也无法生活在这么一群最优秀的群体之中。在脱离了优秀的时候，我们不敢肯定：我们是否还能继续在北大的这种进步？
也许是因为到了分别的时候，我们才更加的珍惜，我们才更加的忧伤。我们惋惜，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即将失去的东西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物。
北大，我是爱你的，我爱你到底……
七
湄儿呼我的时候，我们正在宿舍里讨论那个和我们一起上大课的即将出国的漂亮女孩，小柴说，也不知道这一别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她的那肩一丝不苟的长发。而我在笑话他怎么会想起“一丝不苟”这个词……
于是我被从戏谑中拉到了现实的世界。
湄儿平静地说：我男朋友要回西藏，我决定跟着去。
我说：你不会吧，想做英雄呀你，到那里吃不上海鲜看不到电影甚至可能连热水澡也洗不上，你以为旅游呢？
她说：没你说的那么惨的，我知道什么对我更重要就行了。
我说：重要？你以为你为爱情牺牲很伟大是不是呀？除了爱情人还要吃喝拉撒呀……几年之后你还是老对着同一个人再也没有新鲜感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你……
她说：对未来我们谁也不能确定，就算留在北京感情就不会出问题了吗？我们一起已经三年了，难道你要我分手不成呀？
我说：那你回上海，让你爸爸把他也调到上海不就结了？干吗你一定要跟着他不让他跟着你呀？
她说：他一直说要回西藏，我也一直以为能够说服他，可是我现在发现，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是我和他家乡哪个更重要的问题。而是信念。
我说：靠。他脑袋里一定有蝌蚪……
沉默许久，她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手足无措，因为我听见了她的这样几句话：多少年的朋友你以为我和你说这事儿干吗？你能不能说句鼓励我的话不要泼冷水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呀……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好乱呀……
八
湄儿还是去了西藏，这件事情让我开始反思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思想。
我们在这个六月里如此的聒噪，只是因为我们对于未来不能确定，因为我们对于生活没有信心，我们希望麻醉，我们渴求沉迷。
然而在真正需要我们抉择的时候。北大给予我们的卓越、智慧、宽容、高尚就开始显现出来。曾经在母亲翅膀下倍受呵护的小鸟，一旦出得穴巢，你才会知道，它是否是同类中最优秀的。
我们即将分离，分离在这聒噪的日子，离开养育我们的北大，开始我们独立的生活。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
你会发现我
所有的
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