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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迂回的时光(4)——华灯初上

(1)

一九九九年,二月二十七日,大雾从清水河的源头蔓延,弥漫夜色未退的镇子。

宅邸不远外的拐弯处,显目地支着一张湛蓝色的圆桌,旁边凌乱地配上四五架黄昏昏的折叠藤椅,原是深处的巷子内沉沦风月的妇人,顶着卖杂货的嗓门嚷着。

“早点。”若锥子的尖头,能把漂浮在空中的微粒剔个空来充当扩音器使唤。

酉稀愕住了,静悄地抬起头,两株乌黑的刘海的影子拖在饱满的腮帮上。

“妈——,歇息一下,早点我正热着。”

哐当——,时针在数字九下墨守成规地走过。

女人淌着细汗,死了般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没正眼瞧酉稀一眼,抬头去看阴气布满的玻璃窗。两只百媚生的眼珠子,在焦红的腮帮子上绽开,她心里,空虚绞着。

曾几何时,她装束风雅奢华,六点整,每一个季节里,扶着衣角飘然而去、不舍而归。

日子固然美。

日子每天都焕然一新,几度错认真与此相容相知。而它不就是守在舞场外,不露形色地收查着你的请帖真伪的接待。

晦暝的天色笼罩着一眼看不尽的宅子,宋律拨了拔沾着朝雾的鬓脚,推开日长生朽的朱门,屋内光色缤纷的幻象像被碰到的蜗牛的触角,尽缩到了墙根里。

“鬼天气。”宋律轻轻刮着门沿上翘起的和层板,紧箍着双眼,嘶嘶地笑。

二月份了,宋律的感冒却不见好转,清鼻涕簌簌流个不停,他有时会怯怕。也许某天结束了这普普通通的短暂的等待,却又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接续了可怕的虚渺的东西——一直流转,不见新生的冲击力扭转。

时间,非常的耐人寻味,每当脑子里闪过这类念头,仿佛又是在它旁边吐丝自缚般地安装了一盏明晃的灯。

站在玄关口,宋律习以为常地睨视客厅暗角里垫着脚尖不亦乐乎地哼着小曲的女人,她佝着浮肿的脊背。自屋檐滑落下的枝蔓,在她的身上投下隐隐的影子,荒唐几分,清明几分。

“你来了?”女人道,对感到恐惧的事物,反倒如芒在背地希望去见识它们可怕的形体,越见得害怕,越是能从未知的恫吓中解脱。

“哦?”

女人满目惊骇地瞧了一眼笑意虚假的宋律,伸长脖子,气急败坏地垂下颚,不加修饰的直觉的神气,使她因现实消损的萧索的容颜焕发出孩子的稚气。

孩子的本能,单用感觉就能划分出一块灵敏的领域与用意念垒砌的高城,规定不准靠近的,同它周旋的意义就不屑一提,但这种刚硬的排斥并无恶意,孩子的伎俩,是从幻想未泯中想象出地接触现实便夭折的单纯。

“来过,来过呢。”

宋律扩开狭长的双眼,抽出脖子上的围巾,阴柔地学着女人的声腔。

女人僵着脖子,一边轻易认同地点了点头,一边似乎忘记一切地握着拳头,竭力追想宋律是否来过。

宋律任由其便,他清楚,女人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思摸,和不假思索出的结果的效果是相同的,这使他意识到宁可让她浑浑沉沉,也比让她半就半推的醒着强。

这两者之间,有深渊,隔空架着粗壮的树枝,掉下去,不至于一命呜呼,而对她来说,这种幸得的生命无疑是最痛苦的。

“想起来了?”宋律彷徨脚步,朝外望,心无旁骛地追问了句,把风吹乱的头发,撩在头顶上,寻思中竖起一根手指,在鼻下嗅了嗅。

一股浓烈的木天廖气味充斥在弯弯扭扭的幽径内。

宋律瞅见不远处的无花果树上休憩着几只羽翅湿漉漉的麻雀,惊异地感慨了几声。

“原来是三棵树?”宋律往年都在夏天造访,那时绿油油一片,根本看不出真相。

三棵无花果树生在院子边角,枝干紧密交错,主干潜匿在被荒弃的万年青里,向后倾斜,在光线充沛下,长满青苔的主干会千呼万唤地露出一小节。

宋律不免想,“这与酉稀的性子有何两样,不管是浓郁的色彩遮住了本真,还是暴露出原本,都让人感受不到真实。”

就如看清一切,却看不透其本质,可也不是绝对的被阻隔,人性伴随着生活一天,就有一天的机会去发现。

“净种了有朝一日会违忤自己的植物。”宋律有意识地环顾缠踞在房子四角上的本藤月季,以它生鲜地长势为优势,懂得明哲保身似地争取着光照,没有希望,只有执念。

“你来了?”酉稀手拿拖把出现在门口。

“不是常来?”宋律对酉稀突兀的表情一知半解,“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昨天多亏你及时叫来救护车。”

从宋律眉开眼笑的表情上,他大半是在借题发挥,也或是不满酉稀好事,更或是别有用意?

“这个时候,我想你还没有起床?”宋律意有所指,朝楼上望了望。

酉稀在清理女人昨夜的呕吐物,他拿起拖把浸入水桶里,接着,敏捷地提起拖把撩在水桶沿上,从容地用衣角擦了擦手,佯然呜了声,表示听见宋律所说。

“都是些无聊的玩意!”宋律自顾自地从门背后的鞋架子上挑起一双蓝白相间的脱鞋,情非得已般地往里面走,在女人呆滞的凝定中嘟囔了一会。

酉稀整理客厅间,顺脚走到电视机前停下来询问,“你看不看电视?”

“树里蹦出来的女人有上电视?”宋律讥笑,脑海里匆匆掠过阮丰扇低头满是柔情地看着女人时的摸样。

酉稀不冷不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似沉思,却很快心猿意马地从电视柜里拿出一瓶空气清新剂,对空喷了几下。

“酉稀?”

气味飘到宋律面前,眼鼻顿时感到一阵酸涩地刺激,他忙用袖子掩着半边脸。

“不是从不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难道你对我的做法很不满,或许是身体机能自行的抉择——习惯性地干预我?”

“没有,昨天也是碰巧路过。…你什么意思?”酉稀立马追问,旋着身子坐到了宋律身边。

“你很清楚我呢?”宋律耸耸肩,不期待酉稀会做出什么反应地躺在了沙发上。

酉稀慌了神,说是,就承认他所说的。否定,他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瞬间,忽地断了思路。

事实是,酉稀的确是无意路过,而后,不绝于耳的谴责直面讨伐着宋律。

“你想看我慌张的样子。”酉稀压低声音,貌似是在认错地耷拉着头又不甘地撅起嘴,自知也没有做到让宋律恼羞的程度。

“你一旦被拆穿就假装正经。”宋律揶揄道。

“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酉稀抖着手指,怕宋律问下去,总觉得他再说下去,会大事不妙,出于什么考虑,暂时梳理不清,总而言之,是处于律法之外,和生活相冲突的。

“自以为是。”宋律嘴上这么说,却用非常暧昧的眼光看了酉稀一眼。

“不都是你事先算量好的……,你应该回去了,妈的酒瘾又要犯了,我必须打电话给岚念。”酉稀盯着此刻坐在地上,神色紧促地翻腾茶几的抽屉的女人,机械地摇了摇头。

“岚念?”宋律快活地翻了个身,视如敝履地打了个哈欠,稍显勉强地笑了笑。

“等这边妥善了,我去找你?”酉稀用商量的口吻说,眼光里忽地漫起丝丝忧愁。

宋律见惯了酉稀难言的表情,对同出一撤的反应淡了冲动,反是想,难以开口的情绪的背后隐蔽着什么?

“我知道!”宋律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酉稀的脸,笑的玄妙。

“无意见,毕竟我还没有到这个等次,也不值得信任,不保证以后有匹敌与他的魄力,但以后总归是以后的事情,之前,我是不想看到你和你妈落魄街头的,以后……,我也不会连蒜皮一丁点大的事情都要过问。”

“你?岚念只是关心我们。”酉稀钳口结舌。

“哎——,不是故意让我自讨没趣。你不认同?我出色地遵照你的期望,象在一群期盼关注的孩子里,热情的、甘心地被仇怨的装聋作哑地亲近你。倘非未能去炫耀,我怎样追随着你?对你,我是正义乃至幸运的理解你,懂得你坚决秉承伦理道德与对生活的向往。”宋律对酉稀无可形容的哀伤冷眼以对,嗤嗤地偷偷笑着。

“但愿,无疑在期盼呐。”酉稀凄凄一抹笑,突又与理据争改口,“道德?你是在我的罪恶的脊梁骨上旁敲侧击着。你,与他们相较,有过之,无不及,可我……,你秒秒分分都在借图我赖活着的丑恶手段摧垮我,然后你津津乐道地品赏我的滑稽的悲天悯人为乐。可我……,到你象看透我的行径,能左右我的坚持时,任你,随你说违心的话,我度得量力去承载附加在你乐趣上的嘲弄,我还能忍受这一切,可不会长久。因为在观瞻左右、游荡在浮靡与卑劣间的我,我畏葸不已,头生体会到自哀自怨。畅快的,那是怎样的情形,没法想象,不敢想,死亡都涤清不了的罪恶,现可以舒畅地搅拌一下何乐而不为。

你尽管的讽刺呐。”

宋律把双腿落下沙发,右手按在酉稀通红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轻声哂笑,“怎么听来让人臊得慌,你这一通招,让我有了比作弄你更为有趣的想法。”

酉稀默不作声,宋律晃了晃他的肩头,翘起眉头,乐嘻嘻道,“好象跳到了你挖设的坑里的感觉。”

酉稀付之一笑,假若宋律再省去一些假设,约束一下摩拳擦掌的试探人心的阴谋,他或能不畏事实,退回十年前去做不知生死疾苦、不分贫福,蹲在百家屋檐下躲风避雨忍默嚼着残羹冷饭也由衷激动不已的孩子。

脱落了,最终被那些深谙世故的事非说服,脱去披上昏昧的忤逆的衣裳,脱落过一次,脱落就覆水难收,又能奈何,察觉到光秃地行在人眼密密匝匝的赋予光明正确的道路上,只能显得清澈、达观的物我两忘地走。

畏惧所犯下的可恨的罪愆,受了欺骗而无处诉诸,长而久之,不合理即合理,人性的最大能耐,是不费唇舌之力,统统把欺骗囊括在生存里。

象掐着你的咽喉,慢慢腾腾地抬起某几个手指头来,用不会结束你的力道。

总有一个视线让你还觉得自己的堕落是不知廉耻,宋律定睛深知其中地看着酉稀,好象他还是十年前、在日晷中倾听腹上饥肠辘辘而兴奋地打滚的孩子。

要看着,似在惋惜曾经的纯真……,还有人惋惜,便就静下来一心思的深思,如街巷暗处不耐烦的姑娘,开始厌弃地落下擦满了白粉的大腿,渴望自由。

既然如此,酉稀要比往常还亲密的无能地依仗岚念匀予的现实,让宋律欢呼雀跃地看着,营造出付托着他的慰藉与内心空亡的干净世界。

酉稀对宋律的目光执着,执意地认定他能拯救自己,自当会有理所当然的时候,自己也会拯救他。

别无选择,除了继续扮演不得要领、贪物丧志的人别无选择。

知道宋律享受伤害别人那样的事,依靠欺骗稳取别人的信赖,日益月滋,熟络其中的真相,然便,无所谓的匿计轻柔地拥抱你,深刻的体会你的苦楚,纵使你已忍无可忍意向死亡,他也有长于死亡的深度的温情去挽留,意图地去搅拌他人的内心,只是,高估以他的眼光和世俗的眼光去看这场“别出心裁”的小丑的表演不同,他比那些嘲笑,厌恶,羞辱的人无情。

宋律用他的沉着的笑容敷衍,隐匿在内心深处的真实面目,令人发指的阴郁的狂妄笑着。

酉稀深挚的信,或许不明白信任其中的妙谛与构架,可至少有些夜晚深切的体验到似从地狱带来的痛楚,呜咽着枕头下的一梦虚华。

或许,有一天不得不全部的奉献出去,从而获取活着权力。

宋律让酉稀认识到肉体存在的意义,又让他更深层次的堕落。

(2)

宅邸任一角度猝不防及的曲曲扭扭地折上一条道,道上旋着横向生长的金银花,某一年,宋律发现经由茂密花丛引荐,可终见天日的凉台。它幽闭在苍苍郁郁呈鸭黄色的月季藤内,风倾动,几百条无处依攀的枝蔓欲动却有迟疑,似是它,难释的愁肠。

空自愁,非熬了无怨无悔的地步,假使消失,敢情会更有意义,它只或盼望着死亡,再温故一次热闹,热热闹闹的开始和结束。

可是,现今它不一定任留任去。

宋律经常避开酉稀躲进嵯峨的高耸在主屋后的凉台,将镇子一览无遗。

宋律为它的“高度”感到震惊,哪一刹那间,仿佛感受到不同一般的暖和的风、挟裹别雅的来自那扇“门”内的香气。他欣喜若狂的手舞足蹈,象狂人一般殚思竭虑倾注所有的热情。

凉台遇到了同病相怜的宋律,彼此安慰消失的依旧历历可数的快乐。

某一天,天猝然下起急切的小雨,密密丛丛的,视线不及出去,就已如站在电线杆上的麻雀精疲力尽。

“喂——,喂——。”

酉稀伫在一块绕着凉台灯罩的影子的石块上,额头冒着汗水,怪异的审视着宋律,如果可能,他便要身体力行地阻止他不可名状的恐怖的样子。

尽管宋律想方设法,可酉稀一直都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在他努牙突嘴的面目下。心里虔诵某段经文,迄今便只期盼,这座高台早早倒塌,他极为地不喜欢它阴森的落影,因而,他便希望每一个人都有和他一样的想法。

酉稀为宋律沉迷楼台到这般田地忿惑,好多噩梦,清切的目睹了凉台的缝隙毫无征兆地裂开,吞噬了他。

“喂——,喂——。”

“下来了。”宋律脸上立刻堆满伪作的基督徒的温良地微笑。

“帖了符咒了。”酉稀一如既往地把这句挂在口边。

追溯至一九九九年,二月二日,宋律理了一头清爽,向陆矢岛讨了几把炒的黄灿灿的黄豆,愿如传说中得到好运——结束漫长的等待,实际上,只也在几年前,心里有了种无比奇妙的躁动,不好描述,思想几番,稀里糊涂地给它确定了一个装腔作势的名字——等待,也非并无道理,抓不到手里的东西,概以等待符合情理。

给它庄重地冠上一个特定的名词,就如把一地散沙包住,仿若不管迟到或是拖延多久,它也不会分崩,犹如专属的物品,再不用履薄冰、心揣鬼胎地看待跟在背后的人——无论干什么,都恐怕他们接近它。

“哎呀,呵呵……。”宋律一身轻巧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夸张地露出羞涩的神色,又动了去凉台的念头。

“怎么了?”酉稀瞥了眼躺在地板上自言自语的女人问宋律。

宋律抽出口袋里的呢绒帽拉在脑袋上,只留鼻子和嘴巴。

“不能再坐一会?在他来之前我会走呢。”

酉稀闷不做声,踌躇地背过宋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耳垂,将脑袋向左倾斜思虑。脸盘清癯,一种兰心蕙性的感觉先入别人的认知中,琅玕似的眼珠幽幽地盯着沙发背。

“不爱这样做呢。”酉稀抚着胸口道。是将引线抛出的时机,心头上却蓦地涌出不快之意。

他对突如其来的犹豫,如坠烟里雾里,一时间惶惶不可,用崇仰的眼光追索宋律,但遭了鞭挞般,脑中浮出了自己游刃有余、无睬愚昧的搔首弄姿的画面。

宋律站在原地维持着笑容,点了点头,轻轻地搂住酉稀瘦小的肩膀,三番五次低声念着,“爱呢。”

在他看来,爱字从酉稀的嘴里吐出来,教条到可以拿来当玩笑听,全没有察觉爱和他可挂钩,自然而然,就当它是他避重就轻的诡计。

“爱哟,这些措辞真粗俗不堪而又玩弄人,不过,你说出来就别样了。”

酉稀无地自容而满脸通红,心里窜起一袭怒火。

“不可以爱?”酉稀自明宋律说的是实话,理屈词穷,嘤嘤地反问了声,就没了勇气再扳回些尊严。

宋律晃脑表示否定,本来无心攻击。奉承地笑了笑,拉住酉稀几经较劲、似历经火炼的胳膊,愣了一下,便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腿上,颇为痛惜地提着他的耳朵。

“你天生就是被爱的。”宋律发自肺腑,少顷,他埋头愁眉,深感无可理喻,往往深重地含着欲望的眼光瞧他的脸,他伪匿的情态就如被涝灾退了皮的树,疼到经脉里去了。

酉稀高兴不起来,闻来所意,被“爱”的说法全是藐视的另一种途径,他除了撒娇卖乖的骗技,也独剩下空茫的躯体。目前,再心不甘情不愿,也是贴合自己的形容词。

爱?高脚杯上若隐的水波似的眼眸,酉稀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发现啊,近乎在每一场夜宴上,一双堂堂皇皇的视线,提早巧设好的…显山露水地落在秦岚念的高脚杯上,那是一双动人心弦的眸子。”

“这便是爱。”酉稀轻描淡写,想到那双炙热的双眸,无论随岚念在场面上潇潇洒洒几圈,它也只能获几圈徒劳。

宋律冷不防地提起酉稀的右手臂,余光扫过他臂腕上几处淤青。

“你为什么不把你的目光放在他的高脚杯上?”

“为什么。”酉稀侧身,顿了顿在宋律手里的胳膊。

“你说呢?”从宋律嘴里蹦出了句言不由衷的话。

“无爱。”

酉稀的爱没有实体,虚飘飘如易拉罐里冒出的泡沫,它携带着尊严繁衍,要么也可以略述为任何感情都是从羞耻心里衍生的,而它的耻辱没有底限,但不代表他的爱也要是无限,它象捏着蝉壳似地捏着他的爱,容不下一秒钟失去价值的微弱的信息。

继现实之后,酉稀是唯一诚实地去标尺爱的价值的人。他无意违背道德,无意故弄玄虚楚楚可怜地欺诈。

自责后,仍旧要寻求活着,虚生浪死也罢。

迫不得已,近似猫的无度背叛,可以鄙视和可以怒斥,他伪装成天真乖巧的孩子,使自己一步一步变成一个只会收纳物质价值情感的空囊,他没有自我的言行和自信。一句言语,一个动作成自然地以目的为前提。

这是酉稀赖以生存的方式,他没有位高权重的身份择取,永远排在最后,延展着克制发狂的、绝然的精神耐力。

“哎呦。”宋律点点头,十足关心地看了看神游似地在身后晃荡的女人,便打趣道“你让秦岚念多放些现金在家里,可不方便,怕你跑了不是?”

酉稀脸色霎间又红起来,苦笑道“我想呢,哪天趁他出差,偷卖了他这栋别墅?”,有些征求意见的表情,“你赞成?”

“哎呀,那天?你就是这栋房子的心脏,这么说,就像被掏了心脏一样,真可怜!”宋律不可思议地平整表情道。

宋律并不是第一次听酉稀这种半是思考过的话,所以对他再出此言论并不为奇,相反,偶尔一次,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对他绝望的迂腐的想法以作矫正。

“那天,我去找你,你要是能找到你,你敢接纳我的话?”酉稀扫兴地叹了声。

宋律默然了一阵,抖了抖酉稀的手臂,指点着他臂上扎眼的伤口。

“伯母闹起来下手可不轻。”

“哦——。”酉稀停住不说了,瞧了瞧蹲在二楼楼梯下的钟表,内心惊呜,“肯定要叫岚念来的,要不,一颗无法运作的心脏有什么用。”

“你去阁楼,去阁楼等。”酉稀起身拉了一把宋律。

“才不,才没有和你偷情吧。”

“还开玩笑?那你去哪里?”酉稀惊怕地盯着转身就走的宋律,缩着舌头,生怕同依然在脑里徘徊的偷情二字带出口。

“我一定在你找得到的地方。”宋律拎着鞋,站在门口朝天空瞧了一会,拐去了院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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