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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风味小吃最诱人(2)

20世纪30年代初,陕西咸阳人高老三,在普照寺钟台下卖高担酿皮子,出了名,就在原地卖酱肉,其实就是陕西小吃白吉馍的兰州版,只不过有所加减罢了。他不用馍,旁边有个锅盔铺,烙些小锅盔为之配套,割几两酱肉,买个锅盔,夹着吃。这就是兰州名吃“肉夹锅盔”,也有叫“肉夹子”的。后来,高老三自己烙小锅盔,或蒸些荷叶饼,把生意抢过来。顾客一来,先奉上一小碗膏汤,再割肉,片好,夹在锅盔里,送到桌上,端来一碗花豆稀饭,配些酱笋子丝之类的小菜,有荤有素,连吃带喝,成龙配套,名声大震,食客云集,尤以陕商最多。后迁至箭道巷口,扩大经营,创立字号,并率先采用搪瓷牌匾:“福华轩酱肉铺”,领导新潮流。

高三酱肉讲究选料。选肥瘦相间的硬肋肉,烙炙肉皮,刮洗干净,切为两三斤的肉条,用马莲叶捆扎,置锅内煮,撇去浮沫,再投入调料包、盐、黄酒、酱胚子。包内装成比例的草果、桂皮、花椒、桂子、丁香、三奈、大香。煮三个小时即熟。

卖“烂者香”的

“烂者香”就是羊杂碎,因煮得烂熟,味道鲜美而著称。卖家不时吆喝:“烂者香!”“烂香儿!”而得名。20世纪50年代,卖家多在西城门(今张掖路西口)左近,家当仅仅是一个高圆笼,内装备份羊杂碎、小碟子、筷子,上盖一个长方形木盘,盘的一半置羊杂碎,另一半放小案板、一把牛耳尖刀,蒜泥醋汁碗、盐碟。花上一千大(一角钱),随你的喜好,卖家持刀切几片带血水的嫩羊肝以及羊肚、羊肠、头肉、肺子、羊心,盛碟,浇些蒜醋汁、撒点盐,就可改善伙食了。花个三千大,就能买一个羊头,连啃带吃,肉啃光了,卖家反向持刀,“啪啪”几下,敲开头骨,即可撒盐,食羊脑。“烂者香”就是蹲在摊边吃的,倘若带到家里去吃,总会有点膻腥味。当时,兰州大学设在萃英门内,有个曹教授,体高玉立,温文儒雅,最爱吃“烂者香”,他犹如鹤立鸡群,常常蹲在摊边“引车卖浆者之流”当中,吃了一碟,啃了羊头,犹未尽兴,还得带一个羊头回家去。

羊杂碎就是羊的头蹄下水,先要翻肠倒肚,清除赃物,剥皮、去毛,反复搓洗,漂净,再分别放碱面、醋,搓洗,除尽异味。然后,下锅,放入装有姜块、花椒、草果等的调料包,放水炖煮,撇去浮沫。

卖枣儿水的

兰州的安宁堡,西固的达川、河口、马泉堡、西柳河、钟家河、西固城外,以及城关的盐场堡、徐家湾一带,有大片的枣林。优良品种有安宁红枣、马泉红枣、棒棒枣、坛坛枣。据《重修皋兰县志》:红枣以“娥眉湾产者实长而大、核细而小,味较他处所产者尤胜”。一到九月份,黄河两岸的枣园“万树虬枝乱点红”,红枣次第成熟。果农喜收枣后,一部分鲜枣批给小贩上市,一部分浸泡为酒枣,大部分则晒成干枣,不断涌向市场。

昔日,兰州夏天的清凉饮料之一是枣儿水。煮枣儿水,要选完好无病虫干枣,洗净,多放水煮熟,然后用一拃长的芨芨草秆秆,穿上五六枚枣儿,是为一串。再把枣儿串串码在长方形(长二尺左右,宽五寸左右)果盘内,呈暗红色的金字塔形。将枣儿水盛在黑釉大瓦盆内,用果盘盖住半面瓦盆,插一把铁勺,再将盆放在浅子中,另一个筐里装些小碗和盛洗碗水的盆。

小贩挑担沿街叫卖,也有将担子放在学校及戏园子门口、庙会、商场等热闹场所卖的。他们一边甩动蝇刷子,一边高声吆喝:“枣哇——咧哟——!”“枣哇——咧哟——!”招徕买主。大热天人们口干舌燥,买上一碗枣儿水,仰脖一饮,凉凉的,甜甜的,暑热顿解,再吃上一两串甜蜜蜜的枣儿串串,一枚一枚细嚼细嚥,甜香可口。近年来,酒席上的凉盘,就有煮熟的枣儿,颇受食客青睐。

个别卖枣儿水的,为了贪图蝇头小利,常常在煮熟枣儿后的原汁中偷偷兑水。后来形成了一句兰州俗话:“把我卖到枣儿水了。”或简称为:“某某把我卖给了一水。”其含义有二:一是指被别人欺骗了;二是被别人打小报告了。

卖甜醅子的

甜醅子是一种带有酒香味的甜饮料,挑担而卖,或在五泉山四月八庙会设摊热卖。挑担的用一副浅子,一个放大黑瓦盆,盛满甜醅子,置一把铁勺,盖半圆形的盖子;另一个放一些浅底小碗、小勺。

卖家甩着蝇刷子,吆喝道:“玉麦甜醅子!”吸引着口干舌燥的顾客,卖家舀半碗甜醅子,再将汤添满,顾客细品慢喝,醇香甜蜜,沁人心脾。

甜醅子是玉麦子酿制的,玉麦子学名叫莜麦。将玉麦子簸净,舂去外皮,淘洗干净,煮八成熟,捞出晾凉,放进干净瓦盆,按比例拌入曲子,盖上盖子,包上棉被,放在灶台或热炕上,发酵两三天,发出酒味即成。

卖杏仁茶的

杏仁茶,由杏仁粉,加少许粉芡和盐煮制而成,盛入一个奇特的大壶内,放在街头巷尾,供买主饮用。说是奇特,猛一看是长方体的木箱,整体为金黄色,光洁可鉴,仔细看一侧有一个长而向上翘的壶嘴,另一侧有耳。那木箱内原来置放了一个大铜壶,用棉花之类的材料充填间隙以保温。小贩左手握耳抬箱使之倾斜,右手持碗壶嘴下,接一碗乳白色冒热气的杏仁茶,递给坐在条凳上垂涎的买主,买主咂嘴啜饮。杏仁茶味似露露牌杏仁露,但无香料味,只有天然杏仁的香味,常饮能润肺治咳。由于卖杏仁茶的家什清洁、饮品清爽、环境清静,即使小贩不吆喝,光顾的买主也很多。

卖灰豆子的

无论冬夏,都有挑担叫卖灰豆子的,只不过冬天挑一个火炉,上搭盛满灰豆子的砂锅,夏天则将灰豆子装入黑瓦盆,放在浅子里。

灰豆子呈咖啡色,甜、绵、糯、香,富含维生素,冬季热食,夏天冷饮,能够败火,童叟咸宜。

灰豆子是清末南滩(今互助巷)海姓回民创制的。将精选豌豆,洗净、浸泡后,置铁锅内加碱面翻炒,再置砂锅内,加水文火滚熬,滚至豆粒绵软、汤稠浓时,加煮熟的红枣、白糖,即成。当今,豌豆价高,卖家熬煮时,少放豌豆,多加粉芡,使灰豆子的风味丧失殆尽。

卖热冬果的

昔日冬季,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街头巷尾总会传来“热冬果!热冬果!”的吆喝声,人们就会买上一碗,连吃带喝,补充些维生素。一些风寒感冒的人,咳嗽,嗓子干痛,吃了几天后,就能降火、润肺、止咳、化痰。

卖家选无疤、无虫的冬果梨,洗净,拔去果柄,掏出果核,放入砂锅,倒水,投入适量入冰糖、花椒粒,文火慢慢煮软,即可。他挑着副担子,一头是铁桶所制火炉,上搭砂锅,装满浸在汤里的热冬果,插一把黄铜勺,热气四溢,甜味扑鼻。另一头是浅子,装着碗、小勺。晚上提着马灯。顾客买时,卖家拿一个碗,舀入两个,持铜勺将梨切为四牙,递给小勺,即可食用。

卖热晶糕的

冬天的甜食,除醪糟、元宵而外,要算热晶糕了。卖家挑担而卖。一头是火炉,坐着铁锅,锅内是一箅子晶糕,热气腾腾,上盖几层洁净白布保温,放一把平头刀。另一头是茶几式的木架,上面摆着白糖碗;黄铜小碟子,直径三寸,平而无边,底有低圈足;竹叉。顾客花个五百大,卖家即左手持铜碟,逼住晶糕剖面,右手握刀铲将一片,撒些白糖,插上竹叉,递给顾客。有的顾客,买上一牙热锅盔,让卖家夹上一片热晶糕,热上加热,可换个嘴甜胃暖肚饱。有的卖家推个推车子,上置火炉、铁锅,内盛热晶糕,盖锅盖,上蒙白棉被保温,用小铁铲铲晶糕。

要选上好糯米,拣去砂粒,淘尽,用清水浸泡透,捞在铺有蒸布的笼里,捞一层米,放一层洗净浸好的红枣,然后放在锅里,打火蒸煮。熟后,再置于箅上,待卖。

卖油炸洋芋角角子的

秋冬时节,街头有卖油炸洋芋角(读ɡè)角子的小摊。火炉上坐一口沸腾的油锅,洋芋角角子翻腾着,发出“吱啦啦”的声音。

卖家忙得不亦乐乎,旋擀皮,旋包馅,旋投锅内炸,旋持筷子搛出熟的,红中透黄,冒着热气,放在铁丝架上控油,还得招呼顾客。

卖家选无青斑洋芋,洗净,煮熟,剥皮,捣为小碎块,盛小盆内,加入葱花、花椒粉、盐,炝入清油,搅拌成馅。在发酵面粉团中,加一些碱,揉进适量面粉,揉好,分成基子,擀皮,包成半圆形,入沸油锅中炸熟。

卖红鸡蛋的

昔日,在兰州五泉山四月八等庙会、隍庙、兰园、中山林公园以及茶园,多有“卖红鸡蛋的”。

这些小贩早早待在东岗镇、骆驼巷等路口,等候来自东乡、南乡的鸡蛋客,讨价还价后,批来鸡蛋,均为乡下柴鸡子下的红皮鸡蛋。然后洗净,煮熟,浸在凉水一会儿捞出,食品色染红,即可装在浅子内,挑担做买卖了。两筐红红的鸡蛋,一碟雪白的盐末,红白映衬,甚是可爱抢眼。一般人肚饥了,买一两枚,剥壳后,拉住拴在筐粱上的马尾(兰州话读yi)子,将蛋分割为四瓣,洒一点盐末,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更多的人在玩“尕(打赌)鸡蛋”的游戏。玩家先选鸡蛋,个个咧嘴紧咬牙关,一会儿用鸡蛋的大头叩牙,一会儿用小头叩牙,都想选一个坚硬的“铁鸡蛋”充当“武器”。选毕,庄家紧握鸡蛋,从虎口露出小头作“砧子”,他人持鸡蛋用一头去叩击,击破庄家的鸡蛋,鸡蛋归自己;自己的破了,归庄家。两人的都破了,是平局。有时庄家选的“铁鸡蛋”,能经受多次叩击而完好无损,这和庄家握蛋的技巧有关。60年代生活困难,从此“卖红鸡蛋的”已成为历史。

卖绿萝卜的

深秋初冬,有小贩挑着浅子,装着绿萝卜走街串巷叫卖。绿萝卜个个匀称,两寸多粗,六七寸长,洗得干干净净,上半截碧绿可爱,下半截洁白如玉,并将须根削去,个个沉甸甸的。这时正值换季,天气变凉,人们易受风寒、咳嗽,花几百大(几分钱)总爱买一个,用来润肺。买主挑好了,小贩用刀哗哗削去外皮,再划为四牙,连而不断,即可掰下,一牙一牙食用。甜美清脆多汁,其味不让梨儿,故有“萝卜赛梨”之说。还备有精盐一小碟,少许撒点,甜中带咸,别有风味。

酒席上常用绿萝卜作凉盘,将其纵向多挖浅槽,切片即成齿轮状,装盘即可。有时还撒点白糖,有醒酒、开胃之效。

卖酱菜的

卖酱菜的用向上翘起的扁担,挑一对巨大的竹匾,每个直径约六尺,高约一尺,有盖。忽闪忽闪挑到巷子里叫卖。顾客要买,小贩揭开盖子,里面是五颜六色的酱菜和泡菜,多切为细丝,分放在扇形的格子里,有酱笋子、大头菜、萝卜干、酱黄瓜、莲花菜、糖蒜、韭菜花等。还有花花菜,即为胡萝卜丝、芹菜茎丝、且莲丝、姜丝、辣椒丝、地蒌子、核桃仁、杏仁等调配在一起,雅称什锦菜。中间是圆格,内装豆豉,均团成高尔夫球大小的圆蛋蛋。酱菜咸中稍带甜味,泡菜酸而有味。顾客选择几样,买回,用来佐餐。

卖辣子豆腐的

20世纪60年代以前,在庙会等热闹之处、学校门口,有卖辣子豆腐的。小贩右肩挎一条皮带,带下是一个长方体的小木箱,他旋走旋吆喝:“辣子豆腐——!”有顾客买时,他把箱子放下,打开箱盖,里面装着老豆腐,油泼辣子罐,精盐小碗,小刀。花上两三百大(两三分),他就会切下一片豆腐,抹上辣子油,撒些许盐,再切一片,盖上,递给顾客。其味辣而香,顾客以小学生居多。

卖炒面的

昔日,孩子们的零吃少,大人买些炒面,给孩子们解解馋。卖炒面的背着褡裢,里面装着炒面,木合(兰州话读ge),插一摞三角形纸袋,一把穰穰子做的小片片,每片长三四寸,宽半寸。他们边走边叫卖:“量炒面来——!”给上一千大(1角)或八百大(8分),他就会给你量上一合炒面,倒入三角形纸袋,再插上一枚片片,孩子们就用片片铲上些许炒面,放入口内,细细品尝。炒面是五谷杂粮磨成粉后的混合物,富有营养、口感好。先选用饱满的莜麦、燕麦、黄豆、小麦、麻籽,分别簸净、洗净、晾干、炒熟,混合在一起,磨成粉,过箩留皮,即成炒面。还可将去核的风干红枣、果皮子、甜菜干掺入上述粮食中,磨成粉,就成了香中带甜的炒面。

卖炒面的看人对待,大人们去买时,常说:“量满!量满!”他就量的木合冒尖。倘若小孩去买,他量满炒面后,摇一摇木合,抖落一些炒面,沾一点小便宜。

炒大豆的

兰州人所说的大豆,学名叫蚕豆,是张骞自西域引来的,故叫胡豆,兰州及周边地区多有种植。秋后,东关、西关粮店购进新收大豆,多为食指指头蛋大的,也有大拇指指头蛋大的,粒粒肥硕,颗颗洁白,炒家选购后,精心炒制,以供批发。

大概明代就有炒大豆的,清末至20世纪30年代,出桥门,去铁桥南头“天下第一桥”牌坊以东,只见一里多长的埽台(堤岸)上,四十多户炒家安营扎寨,一户挨一户,搭起席棚,砌起高大的灶台,烟熏火燎,持铲而炒,炒熟的大豆高高地堆在大笸篮内,供人采购。

这个桥门大豆市场何以设在城外河边呢?这是因为明清的镇远浮桥、晚清的铁桥是跨过黄河,沟通大西北的唯一津梁,过往的新疆、青海、宁夏、陕西客人,都会就近购买一些,馈赠亲友,或备自己咀嚼,消遣旅途的寂寞,这真是大豆自丝绸之路东来,生根中国,炒大豆又自丝绸之路西行啊。当然,兰州本土以及河西、陇中,也有大豆买主。

抗战时,为保卫黄河铁桥畅通,防备日本飞机轰炸,方便疏散、救援,拆去桥头牌坊,将大豆市迁往西城壕东段。西城壕在炭市街以东、兰州内城西城墙西侧,明清是护城河,这里的大豆市一直持续到20世纪50年代末。

靠城墙一带搭一溜席棚,棚下垒有高大炉灶,上置大铁锅,盛半锅用清油处理过的沙子,黑油油的。炉灶一侧安装一个大风匣。旁边有几口大水缸,里面浸泡着簸去杂物的生大豆,起码要浸泡一夜,使大豆吃饱水分。缸沿搭着长把大铁笊篱,还放有几个大笸篮和铁筛。

黎明时分,大豆市开市,炒的、买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只见伙计坐在板凳上,前仰后倾,啪哒啪哒地拉风匣,炉火熊熊,火舌乱窜。把式站在灶台上,持长把铁锨将沙子翻炒发烫之后,另一伙计双手端大铁笊篱,从大缸内捞出大豆,控水后倒入锅内,把式大力翻炒,他光着膀子,穿“缠腰子”,热气熏腾,汗水淋漓。火候渐到,炒大豆的香味四溢,把式下令,风匣停拉,但依旧翻炒不停。待温度降低,把式把混有大豆的油沙铲入铁筛,伙计站在灶台上,摇晃铁筛,油沙漏入锅内,只剩黄灿灿、裂开口的热大豆,犹冒热气,倒入大笸篮。几锅之后,大笸篮里高高冒尖,香味浓烈。根据浸泡时间的长短,炒制的火候,可炒酥大豆、干大豆、铁大豆三种风味各异的大豆,但以酥大豆为大宗,铁大豆最硬。

熟大豆批发用木制斗升计量,一斗为十升,一升为十合(兰州话读ge)。一升约为十六两秤的十五斤。二三十年代,每升的批发价是二十枚铜元,约合银元四角多钱。量时都要使斗升冒尖。杂货铺、小摊摊经营者批一些回去,一般论合买。50年代末大豆市消失。1960年困难时期,自由市场上的小贩将炒大豆装在小布袋内,论个买,一颗一角钱。

2000年以来,兰州又兴起了炒大豆热,但只有酥大豆一种品种,并且撒有盐末,其炒制方式缺乏法度,故大豆的滋味远不如当年了,一叹。

还有一种铁锅大豆,用的是马牙大豆,一粒足有大拇指头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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