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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日天蒙蒙亮,十四便点了十余名精兵,都换上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骑着马一路往西急驰而去。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阿萝放慢了速度,落到后面,小声的问富勒珲。

“……跟着十四爷就是了。”他对她摇了摇头,拍马迎头赶上。

“等等我!”

她也只好跟着策马狂奔。

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在径州城外的一处小酒馆门口停下。

这酒馆门外搭着小木棚,棚里堆着些草料,棚沿上还挂着几条熏得发黑的腊肉,几只苍蝇围着肉嗡嗡飞个不停。棚边上挂着个陈旧的酒招子,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十四翻身下马,吩咐几个人看着马匹,然后带了富勒珲和阿萝等人大步走进客栈。

阿萝瞧见里头的桌凳年代久远,已被磨得油黑发亮,而地面上也是油乎乎的,苍蝇在桌上爬呀爬,不禁嫌恶的皱了皱眉。

十四爷该不会是想在这儿打尖吧?可依他那吹毛求疵的性子,绝不可能在这破地方落脚的。况且现在还是清晨,再跑半个时辰到径州城里用膳也不迟……他到底想干啥呢?

时辰还尚早,酒馆里并没有客人。

一个系着围裙的干瘦老头儿见有客上门,连忙满面笑容的迎上来。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老头儿点头哈腰的迎请他们一边坐。

“各位客官,想用些什么?咱们这儿有自酿的米酒和热乎乎的馒头……”一个矮胖的老太婆则是殷勤的端了茶过来。

阿萝见那茶水浑浊发黄,老太婆的指甲缝里尽是污垢,又皱了皱眉。

“你们这儿谁是当家的?”十四没有坐下,也没有接那老婆子的茶,径自在狭小的店堂里踱了一圈。

“回公子的话,这酒馆就是我们老两口开的。”老头儿见他气宇不凡,眉宇间不怒自威,赶紧谦卑的躬身答了。

“……嗯。”十四点了点头,从袖里取出一锭金子丢到桌上,“这儿,我买了。”

“客官,这、这……”老头儿憨实的脸上有些迟疑之色,他不知所措的搓着手,瞧了瞧十四,又瞧了瞧自己的老妻。

“怎么,不够?”十四沉声问道。

老婆子战战兢兢的上前掂了掂金子,又咬了咬,面有喜色的对老头儿说道,“是真、真的,足有五、六两呢。”

“卖不卖?”十四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声。

“卖、卖!”老夫妇赶紧连连点头,老婆子更是捏紧了金子不放手。……这一锭金子,足够他们富足的过上二十年了。

“好。”十四满意的微微颔首,“那你们这就离开,什么也不许带走,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起卖了这儿的事。”

“咱们理会得,公子放心,咱们半个字儿也不会说出去。”老夫妇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似乎生怕十四反悔一般,他们也不收拾东西了,一出了门就溜得飞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十四领着他们到酒馆后院逛了一圈,见院子里晾着老太婆的衣衫,便扯下来丢给阿萝,“你去换上。”

“干嘛?”她疑惑不解的抱着衣服。

“扮女人。”十四言简意赅的说道。

听了这话,富勒珲那几个人愣了愣,然后都低下头偷笑。

“为、为什么?”她提高声量叫了一声。

“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这是军令。”十四不悦的蹙眉,“……别忘了你昨夜里说过的话。”

“我、我……”她怎么知道这家伙会让她做这个呀,该不会是故意整她吧?她羞恼的望了他一眼。

“快点。”他指了指一旁老夫妇的房间,催促道,“去换了。”

“……换就换!”她气哼哼的剜了他一眼,咬了咬唇,一跺脚进了房,“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不就是扮女人吗?……她本来就是女人,要装扮起来自然是易如反掌。

那老婆子体肥,她里头的衣裳不用脱,直接套上裙褂也不觉得紧窄。她穿上女子衣裙,解开发辫挽了个简单的双髻,插上根木簪子固定了,再学乡下女子那样包了块头巾。见桌上的盒子里有一对银耳环子,顺手取来戴在耳上,便大功告成。

出到店堂里,众人见了她皆是怔住了。

十四愣了一愣,赞赏的点点头,而其他人却张着嘴呆呆的望着她。

惊艳了吗?……想不到本姑娘还有几分姿色,嘿嘿。作为一个年轻姑娘,她怎么说还是有几分虚荣心的,见这帮男子似乎被她迷住的样儿,她心里有些沾沾自喜,抿嘴微笑着,对他们福了福身。

“恶……”出乎她的意料,那帮人居然不约而同的掐着喉咙,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干、干嘛?”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她手臂交叉着抱在胸前,靠在柜台边上,撅着嘴哼哼。

“没什么、没什么……”富勒珲低着头闷笑,“是你扮得太像了,我们想起一个大男人居然那么像女人,就忍不住……哈哈。”

“笑、笑、笑……笑死你!”她恼羞成怒。都是他害的!她恨恨的瞅了一眼十四。

“好了,办正事儿了。”十四含笑低头,摸了摸鼻子,再抬起头来时已换上了原来那副冷淡的面孔。

他随手戴上那老头儿留下的炭灰色瓜皮小帽,对着阿萝说道,“从现在起,你是老板娘,我是掌柜的。”

“哦……”她点头。

十四又吩咐富勒珲等几个人扮作小二,然后其余的扮作途经的客商,稀稀落落的坐在店堂里喝酒吃茶。

“那我们要做什么呢?”她忍不住问道。

“待会儿听我号令,点子进来时,我就摘下帽子。”十四说着,指了指堆在桌边的酒坛,“你们就将那坛子酒斟给他们。”

“在你换衣裳时,我们已在那坛酒里下了蒙汗药。”富勒珲补充道。

“蒙汗药?!”她终于明白过来,十四爷这是要抓什么人,或是夺什么东西吧。

可是蒙汗药……

“堂堂大将军,怎么可以用这样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不怕被人耻笑吗?”她不屑的哼了一声,“真刀真枪的上,我也能抓到人……”

“都各就各位吧。”十四被她当众指责,脸色阴沉下来。他打断她的话,冷冷逼视她,“你只需服从军令便是。”

“好啦,知道了。”谁叫她立下军令状了呢?就算是十四爷心血来潮想要开个黑店、做几个人肉叉烧包吃吃,她也只好从命。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走到柜面后去了。

这店小,也没啥好吃的,也就是酱牛肉、煮羊肉之类,她瞧见蒸笼里蒸着热气腾腾的玉米面馒头,抿嘴窃笑着,瞄了十四一眼,偷偷的抓了一个凑在鼻尖上嗅了嗅,就要咬一口。

十四见了,又警告似的冷盯了她一眼。

哼……这也要管。她撇撇嘴,还是将馒头放回去了,哀怨的瞅着十四。

为什么她嫁给皇子了呢?唉……

其实她的理想是嫁个京菜馆的老板,做个现成老板娘,天天坐在店里数银子;什么时候饿了,就吩咐厨子切只烤鸭,再来一锅热腾腾的涮羊肉……这该是多么惬意的人生啊。

没想到这酒馆不大,可客人倒还不少。

他们端茶递水的忙忙碌碌了半日,直到午后才闲下来。

“这儿生意还真不错。”阿萝靠在柜台后,与富勒珲随意的聊了聊天。

“嗯。”他点点头,又解释道,“从北边入径州城的路上,好几十里只得这一家酒馆。”

“哦。”怪不得十四爷会选这儿下手。她了然颔首。

瞥了他一眼,见他戴着老头儿的小帽,笼着袖子状似悠闲的假寐,她又忿忿的撇了撇嘴。

过了没一会儿,七八个蒙人打扮的高壮男人大步的跨进来,熟门熟路的在中间的两张圆桌边坐了。

十四微微抬起眼皮,瞧了他们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随意的摘下帽子,掸了掸灰尘。

点子就是他们?阿萝精神一振。

这些人虽然风尘仆仆的模样,但都头戴狐皮帽,身上穿着玄色的缎面大襟长袍,甚是华贵,脚踏剪牛皮花纹的长靴。他们个个膀大腰粗的,一个人足有她的两个大,看起来孔武有力;腰间都系着沉重的大腰刀,有的人身后还背着箭筒,想必这几个人皆是射猎角斗的好手。

而其中一个人,拇指上戴着猫眼石的银戒指,耳佩一只象牙坠子,比其他人看起来还要贵气威严些,想必就是这群人中间领头的了。

她与众人暗暗交换了个眼色,彼此会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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