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又含羞出门，问莲姬去借胭脂。
“哦……？”莲姬有些意外，端详了她一阵，又抿嘴偷笑，凑在她耳边轻声问，“是为了大将军么？”
“哪、哪有！”她白皙的脸颊未施胭脂，却已经是艳若红霞。
“自家姐妹，就别害臊啦。咯咯……”莲姬摆明了不信，
“不借就算了啦！”被莲姬笑得心虚，她打了退堂鼓，羞恼的跺了跺脚就想跑。
“好啦，借给姐姐就是了。”莲姬笑眯眯的拉着她进自己的房间，取了几个小盒子给她，“我有好几个颜色，你挑挑吧。”
“嗯……谢谢。”她羞羞的选了一盒淡色的收起来。
“真羡慕你。”莲姬瞧见她一付娇羞小女人的模样，想起自己，轻叹了一声。
阿萝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她家公子，也不知怎么宽慰，想起昨日所见，便轻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李公子虽然出众，可未必是良配。”
一来李延龄与那个柳弄春明显有过一段，莲姬若要插进去，不过是自讨没趣；二来，李延龄暗助敌军，十四爷还不知怎生处置他呢，莲姬若是坚持认下这主子，恐受连累，不如当做不认识的就好。
“你说的对。”莲姬勉强笑笑，“是我痴心妄想而已。”
“不是的……”阿萝也不知怎麽说，只好握紧她的手。
“咱们情同姐妹，我也不怕跟你直说。”她幽怨道，“我跟了公子那么多年，他若是有意……早将我收在房里了。”
“那也未必不是好事。”听到这儿，阿萝反倒松了口气。
“你还小呢，也不急，姐姐我一定留心为你细细寻个如意郎君。”她嘻嘻笑着，想驱散她的情愁。
“讨厌，我又没说想嫁人！”莲姬佯怒的打了她两下。
“对了，昨日我跟十四爷出门，在席上见到个漂亮女子呢。”想起柳弄春，她试探的问道。
“那有什么奇怪的？”莲姬不以为然，“西宁这儿地方不大，可漂亮的女子还是不少啊。”
“那个女子不同，很高贵的样子。”她摇摇头，“对了，她的眼睛下边有一颗痣很特别，像是花朵的形状。”
“花朵？”莲姬听到这儿，忽然脸色刷白。
“嗯……像是桃花。”
“桃花？！”莲姬的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住，嘴唇也颤抖起来，“她是不是姓张？”
她仔细瞧莲姬的反应，心里暗叹了一声。……这小姑娘真是太单纯了。
听李延龄叫她箐儿，她也能隐约猜到，柳弄春不是真名。现在听莲姬这么一说，她更笃定了。
原来柳弄春本姓张……这消息要赶紧告诉十四爷知道。
“不是，姓柳。”她答道。
“哦。”听到这话，莲姬脸色缓了缓， “大概是画上去的吧，我就听说，有的窑姐儿喜欢画美人痣呢。我以前偶然遇到过，所以以为是她。”
“嗯。”她明显是欲盖弥彰，阿萝也不点破，哂笑道，“我也因为是十四爷的亲卫才得见那些窑姐儿，你一个良家小姑娘，怎么可能认识那些人，见了一个就吓着了，真是没见识得紧。”
“好、好啊。”莲姬定了定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往后姐姐再多说些外头的事儿给我听，省得大惊小怪的闹笑话。”
“没问题。”阿萝笑笑，揣着胭脂回房去了。
这样该成吧？她对着镜子，在两腮和唇上薄薄的上了一层浅浅的嫣红色。
不会太艳丽，也不过于素淡，虽然这儿没什么值钱的首饰可以戴，可现在这打扮，也还有七八成闺秀的模样，只要她待会举止再端庄些，应不至于在十四爷面前，失了福晋的身份才是。
虽然她在他面前，早无的形象可言……她想起自己穿着侍卫衣衫，灰头土脸的模样。
哎，那些都忘了、忘了！
她用力摇头，好像这样就能忘记那些出丑的事儿似的。
要不，今夜就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吧？
她捧着腮，望着镜中的自己。
纸包不住火，他迟早会知道的，不如由自己坦白告诉他，或许他会没那么生气呢？
他对她，还是挺纵容的，到时候软磨硬泡让他保密，不就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了？
但是，如果他不同意她留下……会将她送回去吧？
她的心一沉。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经历了这么多，她明白他不能带着她上战场的心意。
她愿意待在京城里，乖乖的等他凯旋归来。
可是……他回来后，日子还是会像过去那样么？
他应当是喜欢她的……她摸了摸手上的护腕。
他喜欢她，今后可能会对她这个被弃之不顾的福晋好一些吧。她今后在府中的日子，大概会比以往顺遂些，但她却贪心的想要更多，想要他是自己一个人的男人……
想到他还会亲吻别的女人，对别的女人做对她做的那些亲密举动，她的心就如压了一块千斤大石一般难受。
她知道，他是皇子，他三妻四妾都是理所当然的，他若要外出狎妓寻欢，人家也不过说句纨绔而已，说不定还有文士赞风流俊赏。
而她，若是忍不了这些，便是妒妇，便犯了七出之条，他可以将她休回娘家去。
她也知道，她已有了两个儿子，只要规规矩矩的待在府里，不被寻出什么错儿来，纵使他再不喜欢她，她正妻的位子也是坐得稳稳当当。
可是，她不甘心。
当初没想着要喜欢他，她已不甘做个冷清的福晋，如今她喜欢上他了，更不甘心将喜欢的男人分给别人……
镜中的人儿眉间含忧，看起来愁肠百结，已没有了方才与情郎相会的娇羞和欢喜。
若是这仗一直打不完，她就可以跟他一直留在西北……这样也不错。
她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赶紧又摇头挥去。
如果那样，他们固然可以在一起，可又有多少百姓因此要多缴税赋、多少兵士要葬身沙场……她这样想实在是太自私了。
叩叩。
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
她定了定神，又对镜理了理头发，方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富勒珲，他望着她的打扮，愣住了。
“是你啊，有事么？”她抿了抿唇，浅笑问道。
“啊……是！”富勒珲这才反应过来，“是今日富将军来了，与延信将军谈起你上回击退敌军的事儿，所以想请你过去说说。”
“好。”她点点头，又问道，“富将军，就是你阿玛吧？”
“是的。”他咧嘴笑笑，“他虽然严肃了些，可人很好，不会难为你的，别担心。”
“嗯。”她心稍定，收起方才那些女儿家拈酸吃醋的心思，跟着富勒珲往外堂去。
两人走在廊下，富勒珲一边走一边偷瞄她。
“怎么？”她害怕自己细心打扮的心事被他瞧破，心虚的低头绞着衣角。
“你今儿……”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与平时不大一样。”
“哪有。”她假装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还不是一样。”
“哦……我知道了，你今儿梳的是旗髻，挺好看的。”他自以为找到了她与往常不一样的原因。
“我是满人，梳旗髻又怎么了。”生怕被他再瞧出什么来，她低着头，一溜烟的向前跑了。
这时候，十四草草结束了饮宴，领着亲卫们回行辕。
“你们先回去吧。”他在街上慢慢的踱着步子，“我再走走。”
亲卫们应声离去，十四走了几步，却折进昨日那家绸缎铺子。
“我昨日定做的衣裳，好了吗？”他淡淡问道。
“好了、好了！”伙计瞧见他，满脸堆笑的请他进内堂，从架子上取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递给他。
他展开，仔细的端详着，嘴角扬起，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那是一件大红的织锦嫁衣。
上头用金银线绣着鸾凤云纹，还装饰着点点小珍珠。
西宁自然比不得京城，有钱也难买上好的，嫁衣的做工料子都是比普通好上一些儿而已，可他急等着要用，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他既然要她，就不能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自己。
虽然给不了她正妻之位，但他愿意用迎娶正妻之礼娶她。
可现在是战时，即便纳妾，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况且若是公然娶她，她往后便只能呆在行辕里，顶多还能与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谈谈天而已，照她的性子，非闷死不可。
……还是暗地里与她先简单的成亲，待回京城后，再做打算吧。
他爽快的付了银子，提着包好的衣裳出了门，见道路两边摆卖各色杂货的小贩，想起她昨日偷偷看个不停，又觉得好笑。
他一路瞧过去，挑了几朵颜色素雅些的绒花儿，几串琉璃、珊瑚的珠簪，还有珠串、香包、胭脂水粉之类的，林林总总居然又包了一包裹。
真想不到，他堂堂皇子，居然有一天会在大街上，为一个女子采买姑娘家的小玩意儿。
望着手里的包裹，他自嘲的笑笑，加快了步子往府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