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他吗?她在心底问自己。
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却转了心思,不去深究。
起来洗漱之后,她下楼吃饭,吉祥已经坐在了餐桌旁等她。
那晚她到底是没有从乔家搬出来,乔城锦的态度异常强硬,她无法和他争辩,而且心灰意冷之下也觉得多说无益,便只好沉默下来。
他说:“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你一切都告诉你的,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解释的。”
可是他不知道,她不想要解释,她只想要一份安定的感情和生活。她已经颠沛流离了这么久,终于决定面对自己的心意,可他却又一次伤害了她。她也是个女人,只是个女人而已,她没那么坚强啊。
可是这些隐忍的情绪,她都无法告诉他,笙薇没了力气再和他争论,便应允了下来,乔城锦还未来得及开心,她话语一转,说道:“要我留在乔家可以,可是,我暂时不想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怎么能不在她身边呢,他和自己说好,要护她周全的。他若是走了,谁来保护她,谁来在意她的那些隐忍未发的小情绪。
“随你,你若是留下来,我会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讲出这样冲的话来,似乎心底认定了他在意自己一般,真是好笑,他又凭什么在意一个协议妻子呢。
气氛沉闷,乔城锦定定地看着她,蒋笙薇别过视线,不由得心里一酸。
——她如今,真是可悲可恨呐。
“休息吧,公司最近忙,我可能会留在那边。”乔城锦直起身子,整了整衣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可以察觉到他眼中的怒气,可他却温柔地替她掩上了卧室的门。
第二日他出门之后,果然连着好几天都不再回家,却派了好些人在乔家周围,时刻盯着她,美名其曰“保护”,实则却是监视,她知道,他是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偷偷溜走了,蒋笙薇毫不在意——只要暂时看不到他,怎么样都好。
可他怎么就不懂呢,就算他伤自己千百遍,令自己心死如灰,她一旦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便是狠不下心离开他的。
她的爱情好不容易萌芽,她好不容易打开自己的心扉决定好好爱一个人,老天爷却偏不如她所愿。
吃过饭,笙薇托李姨好好照看吉祥,然后自己出门散步,想让头脑清净清净,路过报刊亭的时候她不自觉停下脚步,只是习惯性地想去看一眼有没有关于他的新闻,却没料到,竟当真看到了他搂着别的女人出入酒店的照片。
很清晰的正面照,她没有理由会看错人。
一个是她的昔日姐妹,一个是她的契约丈夫。
真是好笑。
他还说爱自己,他的爱法就是亲手将刀刺进她心里吗?
罢了,罢了。她的心已在这虚伪的灿烂中死去,没关系了,他好他坏,于她不过是一方笑谈。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手足无措呢,明明刚吃过早餐,却又在街头的拉面馆叫了一碗拉面怔怔地吃着,混进滚热面汤里的东西,是什么?是眼泪吗?
五年的时间,自己没有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反倒越来越动不动就落泪,蒋笙薇很厌弃这样的自己。
回家之后将关了一整天的手机开机,短信一条条地涌进来,手机震动不断。
很多条都是陈铭发的,说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很担心她。
蒋笙薇笑笑,一条一条删除。
删到最后的时候,手指顿住,发白的屏幕上写着简单的黑体字——我不会允许她再次伤害你!
这句话莫名地激出了蒋笙薇的眼泪,差点让她号啕大哭起来。
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是那个给她发“小心顾雅芝和许青岚”的号码,可是她不确定,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苏瑞。
她只仓皇间见过那个人一次,虽然知道苏瑞应该是在青石监狱里服刑,可那个人真的很像苏瑞。
她急切拨出号码打过去,这一次竟然没有关机,她紧张地握住手机,心里像擂着一把小鼓。
心底虽是有期待,但却没妄想过对方会接起,可手机里传来的提示音提醒她——电话接通了!
她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握着手机的手心沁出汗来。
“谁啊!吵老子美梦!”中气十足的男生吼过来,简直要震碎她的耳膜。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苏……瑞?”
那端忽然沉默下来,短短几秒钟之后传来童话挂断的声音。笙薇再拨过去,已是关机状态。
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让笙薇心里认定,那个人一定是苏瑞!
那个曾经表白被她拒绝却依然无数次帮助她的好男孩苏瑞,他甚至为程颂的死背上了责任,被判刑,锒铛入狱。
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如今,他还是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提醒着她未知的危险。
多么傻!
“离我远些。”她怔怔地在手机上打出这四个字,发送。
离我远些,我是个不祥之人。
程颂死了,顾雅芝心性大变,好朋友锒铛入狱,吉祥车祸差点丢命,都是因为我,这一切才会发生。
我该死,可我怎么活了这么久。
蒋笙薇打电话给陈铭,他是杂志社的编辑,人脉比较广,有件事,只有他能够帮上自己的忙。
两人约好了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碰见。
见面之前,蒋笙薇先去了理发店,在进门的时候看到那些他派来的人仍旧远远跟着自己,在心里落下一道叹息。
乔城锦,我信你,可我不信我自己。
我不相信自己如今足够坚强,可以抵挡你一次次毫无解释的伤害。
她狠了心,要叫自己死心。
理发师对着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表现得喜爱至极,欢喜地给她推荐了很多发型。
她淡淡说:“剪掉。”
“什么?”理发师仿佛没听明白似的。
“剪掉。”
理发师握着她的长发,摇头叹道:“啧啧,这么美的长发剪掉了多可惜啊,不然让我帮你弄个好造型呗。”
“我说,剪掉。”
理发师开始八卦了:“失恋啦?”
那一刻,笙薇真的很想骂人啊。
“我让你剪掉!”她隐忍着性子,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目光带着杀气瞪了理发师一眼,“再多说一句话我立马换人。”
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小娘子气概的美男理发师立刻噤了声,乖乖操起剪刀,努力摆出一副敬业的态度来。
蒋笙薇闭上眼睛,任由他在自己脑袋上乱折腾一番,她知道,等再睁开眼睛,随着发丝的斩断,一切都过去了。
“小姐,只是直接剪短吗?”木已成舟,小帅哥还是一副心疼的模样,颤颤地问,“需要设计什么发型么?”
蒋笙薇眼睛连睁都没睁开:“你不是理发师吗?问我?”
这么一说,小帅哥的腰板儿就硬了起来:是哟,我是理发师欸,那就让我大展拳脚吧。
他得瑟的小模样又来了,认真观察着蒋笙薇的脸型和气质,思索着这么个大美女,一定要弄个忒好看的发型出来。
都说人要衣装,这天生丽质的美女打扮起来,就更夺人眼球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笙薇才听见理发师在她耳边说:“好了,你看一下,是不是很惊艳这样的自己。”
蒋笙薇小心翼翼地慢慢睁开眼睛,从开始留长发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短发,心里忐忑,怕短发的自己看上去太过别扭。可是当视线接触到前面镜子里的自己时,一向对自己容貌不太在意的她也忍不住小小自恋了一把。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剪了短发后露出整张小脸,眉目清秀,干净利落,一眼看过去,总有一种清冽的气势。
小美男拍手,为自己的杰作感到自豪,赞叹道:“啧啧,真是美到爆了,都是人本身漂亮,不管长发短发,追你的男人一定一大把。”
蒋笙薇完全没心情听他胡扯,看着掉落一地的发,眼眶微微发热。她还记得,乔城锦最喜欢她的发香,喜欢大手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
如今,她狠着心,忍着痛,剪断自己的发,就像剪断了本不该存在的牵挂。
陈铭抵达咖啡馆见到她的时候,愣是没敢上前,生怕自己认错了人。似乎是为了安慰她,他特意带上了自己的妻子,齐悦。
齐悦推推愣住的陈铭:“发什么呆,没认错人。”
陈铭这才略带尴尬地走过去,两人在蒋笙薇对面坐下。
“嫂子,你怎么也来了?”蒋笙薇看到齐悦的身影,还是有些意外的。
齐悦笑笑:“我在家也闲得无聊,想想自从结婚后就没怎么见过你了,所以也跟着来了,没想到你剪了短发,差点不认识了。”
蒋笙薇尴尬地摸摸自己一头的短发,仍旧有些不适应:“长发打理比较烦,索性剪短算了。”
齐悦和陈铭叫了咖啡,三人正随意拉扯着聊天,谁也不提今天的报纸和八卦新闻。
正说着,咖啡馆里的音乐又换了一首,前奏响起的时候,蒋笙薇并未在意,只是当那个带着悲伤的女声唱起的时候,她只得尴尬地用手掩住自己的眼睛,拼命遏制住汹涌而落的眼泪——
“哭到喉咙沙哑还得拼命装傻
我故意视而不见你外套上有她的发
她应该非常听你的话
她应该会顺着你的步伐
乖乖地呆在家静静的守着电话
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
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
长长短短短短长长
一寸一寸在挣扎
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惩罚
剪一地伤透我的尴尬
反反复复清清楚楚
一刀两断你的情话你的谎话”
真真是首好歌,倘若当时在理发店听到这样应景的歌,她定然会当场失控跑出去,不让任何人剪断自己的长发。
齐悦一言不发帮她递过来纸巾,和陈铭面面相觑。
还没等她想好安慰的话,蒋笙薇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直奔主题:“陈大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