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校园意外》
第一节
封闭式管理的学校，让学生在这个沉郁的“笼”里总会向往外面的世界。学校的高墙成了学生每天外出的障碍，请假外出的手续繁乱，让他们不得不在高墙上翻进爬出。这些顽劣如猴子的孩子也因此练了一身好功夫，“飞檐走壁”成了他们的“奋斗目标”。
一失足成千古恨，意外的事是有发生的。
前年，两位学生晚上爬墙外出，不慎跌下。一位跌成骨折，在医院里度过了不少日子；一位头撞在硬石上造成了重伤，最终只能在床上度完余生，成了痴痴的植物人。
殷卫国已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重新加高了校墙，让保卫科的人每晚巡视，又强迫学生全部入了保险。
校园制度的严厉仍不能束缚住一些学生的心，他们会捉住每一次外出的机会。
李明就是其中的一人。
三十九班的男生还在梦中时，翻墙而入的李明从外面带来了“新闻”。
“快醒醒——快醒醒——死人了——人——死——了！”李明喘着粗气大声呼道。
“谁——谁——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不少学生被惊醒，从宿舍的床上坐了起来。有几个伸着脖子已开始惊恐地点数起了宿舍里的人。夏炅也胆颤地睖睁着眼睛望着李明。
有几个受了惊吓后又缓过神的学生几乎齐声道：“这小子又发神经，自己不睡觉晚上出去疯，回来又不正经，吓唬谁？”
“你吵什么吵，我们不都好好的吗？谁死了，你咒你自己啊？”又有人愤愤地说。
“不是，不是我们这儿，是——是市一中，市一中死人了！”李明咽了几口唾沫又接着说，“三个学生死了——楼顶坍塌——三名学生不幸身亡！”
“哇！——怎么会这样？——”不少学生齐声道。
夏炅一边穿衣服一边缩着眉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市一中不是刚建成了新校区吗？”一股难以忍受的热流直涌入他喉头，涩涩的感觉噎在了他的嗓子里。费了很长时间才把上衣穿上，却发现穿反了，又脱了下来重新穿好。
他有些失落地在水龙头上捧着冷水，使劲地搓着脸。同学们说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市一中学生都搬进新校区学习了，那楼那么漂亮，建设的那么好，怎么楼顶会坍塌？”
“可不是吗？耗资二亿多刚建的楼，那可是我们市最好的教学楼，全是多媒体安装。如果是在旧校区上课，楼顶坍塌还可以理解，新建好的楼怎么——”又是一些声音钻入夏炅耳朵里。
“如果是在旧校区上课还好呢！旧校区的楼大部分也仅仅建了只有七、八年，这几年从未出现过这种事。唉！天有不测风云……”
“为了搞成省重点中学投巨资建新校区，铺张浪费又出了人命，图什么啊！我记得是谁……是谁说的……好像……好像有四十公顷那么大……”
“是我们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计算过后告诉我们的！”一个声音应道。
夏炅手里拿着毛巾正擦脸。同学的话也让他想起了往事：那是刚入这所学校仅有几天，数学课堂上，老师用手翻弄着粉笔，让前排的一个学生去擦掉了黑板上他写满的习题。教室门口的风一吹，顿时尘粉飞扬，前排的学生纷纷用手帕捂住了嘴与鼻子。老师也拿着教科书挥舞着，眼睛眯着，一副痛苦无奈的样子，踱着步子去了教室后面。片刻后，他慢慢的走上了讲台，摇着头嘘着气说：“同学们，你们现在呆的这所学校，现在是我们市里最漂亮，设施最全的学校。不过，明年市一中的新校区就要建设完毕了，你们知道吗？那才是我们市里最耀眼的学校，全部是多媒体安装，永远不会发生今天这样吸“粉末”的事。市一中新校区有四十公顷呢！是为创办省重点中学建造的。”说完又在黑板上做起了计算，确定了市一中新校区有四十公顷。老师计算的样子在夏炅脑海里记忆犹新。
之后，夏炅又从殷冰莲嘴里得知殷卫国也要修建学校，教室要全新装饰，再建一个体育馆与一座实验楼。开始夏炅有些疑心，他认为殷冰莲是在与他说笑，他也就没有当真。后来，学校里的学生也议论纷纷，这件事成了学校里的一条重要新闻。在升学典礼上，领导又提到了建校的事，他才相信了这是真的。然而，修建学校并未使他多么欢欣，他没有像其它同学那样高谈阔论，自豪骄傲的欢呼。他感觉修建学校并不是因为教室破了，楼宇旧了，他认为学校领导是有其它用意。所以他一直都没有为修建学校这件事而开心。相反，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微微的一种不舒适。这种不舒适的感觉持续到他看到试验室的建成后又加剧了。教室是彻底的粉刷了一遍，比以往显得鲜了许多，墙上的粉闪着光亮，似乎炫耀着什么，有些刺眼。实验楼与体育馆建的很漂亮，里面却是空荡荡，除了一些破碎的砖块、瓦头，没有学生们向往的试验器材。
“夏炅，你怎么了？死的又不是我们校的，看把你吓的，魂都没了，发什么呆？”一同学笑着对愣怔怔站着的夏炅说。
“哦……我——发呆？”夏炅恍惚的精神转了过来又说，“我没发呆！”
这位同学开玩笑地语气：“是不是怕鬼？看你这么大一个人，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才不怕呢！你才胆子小，就是有鬼我也不怕！孙子才会怕！”夏炅嘴唇跳动着，像是有些生气，脸上表情凝重。
“闹什么，你们闹什么？还有心情瞎闹，快去教室晨读，看几点了！”一学生催促地说着。
“唉……去晨读，市一中的学生可读不成喽！省重点这次完了，成泡沫喽！”一学生像是自语，又像是嘲笑，声音低低的从他嘴里飘了出来，头左右摇摆着。
“省重点——，人都死了，怎么去重点！不过……殷卫国可以不用再怕谁与他争市第一了，肯定会安稳地躺在床上睡几天好觉。”
“说不准他会抓住这次机会趁虚而入……”
第二节
危楼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校园，这个有些沉闷的“笼”里又热烈起来，像是装满沸腾的热水，滚滚沸沸，热气冲天。小城里更是喧嚣片片，有激愤有悲伤。媒体的报道，让市一中成了市里头条新闻。当天，省里来了调查团，省教育厅的领导来了许多，市政府、教育局的领导更是一次“大汇聚”，几乎挤破了市一中大门。
调查结果是学校花巨资新建的楼房存在质量问题，当媒体报道了包工头目与市长有一些亲戚关系时，人们心里似乎明白了一切。然而，市教育局副局长在得到省里来了调查团的消息后却突然消失，这给小城里的人们带来了疑虑。因为调查结果里并未涉及他一丝一毫的与这次危楼有关的事。既然他与此事无关，调查团也就不再关心他的事，调查完毕后便返回了省城。省里领导依法惩治了市长、教育局长、市一中校长、包工头目等二十几人，有革职的、有罚款的、有蹲监狱的。
亡羊补牢后的惩治处罚，让喧闹的小城又慢慢恢复了平静。人们收回了思绪，用心又开始为自己的事而忙碌，不再去想别的。脚步匆匆地穿梭于小城中的每一条道路与每个角落，营造着自己的小世界。
市一中的学生只得又搬回老校区上课，生命的本钱，没有人愿意轻易地像丢垃圾那样丢去。新校区成了奢华的废土，成了腐土，成了小城里永久的象征。
三个生命消失了，三个美满的家庭毁灭了。几家忧愁，几家欢乐，殷卫国却欣喜有加。由于这几年殷卫国对教育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对市区教育起到了带头作用，特别是连续多年“高考升学率第一”，让领导也看到了他的能力。副局长突然无缘无故消失了踪影，一时难以觅到替代的合适人选，领导他提拔他上了市区教育局代理副局长的位置。
中午饭后，校园里没有了刚放学时的喧沸，空气渐渐平静下来。没有几个人在校园里闲逛，操场上空无一人，篮球架子下的野草片片地站立着，愣怔着像期盼着远方的故人。
教室里，同学们正伏在桌上忙着做作业。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走进了高二年级三十九班。只见他约有十岁，个子瘦小；头发蓬松乱如鸟巢，焦枯地织在头皮上；面若黄叶，没有同龄孩子般的白净细嫩；两颗眼珠深深地凹陷在鼻子上的眼眶里，眼神失落，发出黯淡呆滞的光；嘴唇淡青，嘴角下垂；穿着不合适的嫳衣，仿佛一个稻草人。他双手抱着一张硬纸烟盒，紧紧地贴在胸前，像是怀抱着一个生命一样用力，因为他脸凝的很沉重。硬纸盒上写着乞讨的话语，歪斜稚嫩的有些写的瘦小，就像孱弱的蝌蚪无神失望地伏在纸上；有一些却又下力很深，一些字陷了下去，就好像不是用笔写的，是用刀刻上去一样。
许多同学让这样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童的突然出现而惊愕住了。片刻的空气凝固后，教室里沸声片片。有几个女生挥舞着手，离开了靠近小男孩的位置。后排的几名男生也抛出了对小男孩的冷冷嘲笑声。甚至有二、三个同学拿着粉笔头和小电池之类的东西，伸着脖颈，眼神狡黠地投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对无端的嘲笑与鄙夷的眄视无动于衷，仍旧迈着步子从教室走廊里向前挪着。或许，小男孩已经麻木，已经习惯了这些，他一句话也不说，又或许，他暂时的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昏暗天明，忘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他只是驱使着自己的脚。
殷冰莲伸进裤兜的手还没有拿出来，夏炅已经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男孩身旁。他拍了拍小男孩纤瘦的肩，把五元钱放在了他沾满泥渍的手里。他蹲下身子，双手从小男孩两臂上拂下，又掖了掖小男孩破了边的小短裤。夏炅看着小男孩胸前硬纸上的字问：“是你自己写的吧！上几年级了？”
小男孩落寞的眼睛突然一亮，他的鼻子翕动了几下，手中的硬纸忽然垂了下去，滑落在了地板上。夏炅对他的怜悯让他从失落中刚缓过神，却又因夏炅的问话遽然跌落心潮，他痛苦低沉地说：“哥哥，……我不读书了！”
殷冰莲也抚摸着小男孩的枯发蹲下身子，她把钱包里的钱全数放在了小男孩瘪小的布兜里，又为他拉好了布兜的带子。
几个女生看到殷冰莲把钱全给了小男孩，也走了过来把一些零钱给了小男孩。
殷冰莲忽然站了起来：“同学们，快把你们的爱心掏出来，把你们的美德拿出吧！”说着便走向了自己桌旁，把桌友丽丽的钱包一把夺了过来说，“丽丽，你要全部拿出零用钱，这个月少吃零食！”
“那里面有我的学生证，把钱包给我，我又不是不给——你是我姐姐，你都全部拿出来了，我还能不给吗？”丽丽有些埋怨嗔怒地又说，“这月不吃零食了，饭也少吃些总行了吧！你给多少，我也给多少，没饭吃了你可要供我吃啊？”殷冰莲心里一阵激动：“好妹妹，如果钱不够吃饭，我们一块吃一份。”她把钱包归还给丽丽后又煽动鼓舞大家参与帮助小男孩，“后面你们几个大个儿男生别叽咕了，赶快行动……还有那边做题的……婷姐姐……刘坤快些……王帅，你要多捐些，你是学生干部！”
殷冰莲像带头捐献的领导一样，不停地催促着大家。她是班里的活跃分子，是班里文艺委员，她的“倡导”，她的思想感染了大家。
先前几个偷偷窃笑，冷眼而看的男生也都不好意思地敛起了嘲弄，捐出了零钱。用粉笔投小男孩的李军也惭怍地拿出了迟到的心意。他走到小男孩身旁说了些歉意的话之后，又迈到殷冰莲面前诚恳地说：“谢谢你，冰莲！你让我懂得了一件重要的事！”
…………
第三节
三十九班的学生每个人都捐了钱，他们毕竟是青少年，人世间的庸俗，尔虞我诈没有完全浸没他们，人性的善根还在他们心里没有磨灭而尽。他们忽然间明白了许多，他们感到平时不太亲密的同学间，距离也突然近了。他们心中没有一丝敌意，发生过矛盾的同学也互相有了美感，他们感到了力量的根源，他们心潮相拥，亲切澎湃。他们忽然间像是忘记了世界，又像是突然间一起走向了另一个国度，一个面庞陌生却心灵熟悉相通的美好国度。没有虚伪、没有怀疑、没有欺骗、没有惊恐；只有真实、只有温暖的理想国度。相互拥抱，相互欢呼在旋律优美的音乐舞曲中……
夏炅从小男孩嘴里得知：小男孩来自山区，他的父亲农闲时在外打工，不幸因煤窑坍塌与几十人一起丧失了性命。他们找不到肇事者，父亲的尸体也没有找到，母亲病倒在了床上，不久也饮恨逝世。孤零零的他与年迈的奶奶生存都难以维持，怎么又能有钱去上学，三年级时便辍学成了乞讨的孤儿。
夏炅从孩子悲戚的眼睛里仍看到了一点光亮，从他滚动的眸子里，夏炅知道小男孩有上学的愿望，有迫切得到知识的渴望。然而，读书对他只能是一个渺茫的梦。
夏炅过去只从电视、报刊上看到过一幕幕这样心酸凄惨的事，当这样真实的悲剧与他近在咫尺时，夏炅心如刀绞，痛苦难忍。他想送几本书给小男孩，课桌上全是厚厚的教辅书，一本本堆积如山。他翻弄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本课外的书籍，他在别的同学位置上也没有寻找到希望，平时这堆积如山的书库，怎么就没有了实用价值。他越想越气愤，手使劲地抓着头发，又猛垂下，一脚把桌子踹翻了。教辅书散了一地，他又用力猛然踢飞了落在脚边的一本书，书撞在了墙上，弹到了地下。书皮破了，白色的书页散了一地，像是知错的犯人，坦白地露出自己的内心。
发泄完怒气后，夏炅忽然又想到小男孩仅有二、三年级的学问，课外读物他也识不得几个字，便理智了不少。他走出了教室，把邻近班的班长叫了出来，夏炅是学生会干部，他想让其它班也积极参与募捐。
殷冰莲手捧着钱物走到小男孩身前，关切地说：“小朋友，这些是我们同学的心意。”
小男孩没有因为别人的嘲弄而哭，却因别人对他的怜悯，对他的关爱骤然垂下了滚滚热泪。他看着殷冰莲手中的钱物，咬着唇任凭泪水滚进嘴里。
他突然扑下身子，跪在殷冰莲面前哽咽地说：“谢谢！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小男孩的猛然扑身下跪，让殷冰莲有些措手不及，她像瞬间没有了灵魂，怔怔地立在那里盯着小男孩。
丽丽纤细的身躯从前面行了过来，有些责怪地说：“莲姐姐，快让他站起来，他还是个孩子。”
殷冰莲有些忙乱地伸手去拉小男孩，自责地说：“我……小朋友快起来，这是同学们的心意，不是我……”殷冰莲没有经历过这样令人感动的场面，他不知如何去安慰小男孩，不知怎样让小男孩停止流泪。平时她的机智与灵活也被小男孩这突然的泪水融去了。
小男孩触到殷冰莲手中传递的温暖站起了身，泪水流的却更汹涌。他从嘴里又挤出：“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女人本性就心软，当善良的殷冰莲第一次清楚地听到一个孤儿叫她姐姐时，她流泪了，泪水从她长长的睫毛下溢出。是激动澎湃的泪，是怜悯同情的泪，是伤心痛苦的泪。百感交加，汹涌层叠。在没有爱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殷冰莲，心湖突然被触动了。一种感情的潮水让她感到小男孩就是她的亲人，是她的亲弟弟。女人拥有的慈情母性猝然从一个还仅仅是清纯少女的心里涌了出来。一种女人温暖的力量，一种爱的力量，让她拥抱住了小男孩。忘记了污垢，忘记了泥渍，忘记了疾病。
教室里所有同学都惊愕地睁着双眼，被这场景所感动。他们的心与灵魂被动人的场景所净化，没有人去想殷冰莲的举动，没有人去猜测小男孩乞讨的身份是否真实。人性的善良，笼罩着同学们的心潮，有几名学生也滑出了泪珠。
小男孩抹着脸上的泪痕，用温暖的眼神看着殷冰莲，炽烈的心感受着澄澈的爱，他不知道这个泪如泉涌的姐姐也缺少这浓浓的爱……
高个子李军倏然把殷冰莲扯入自己怀中，他的眼睛已经湿润，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烈性刚强的心被殷冰莲的善良所揉软。他颤颤地立着，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像是失去了理智，用手拂着殷冰莲的秀发。
殷冰莲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只是在李军坚实温暖的胸前流泪。她忘记了青春，忘记了男女，忘记了世界，她坚强的精神已经瘫软……
“你们别——别这样，要上课了！李军，你快松手，——莲姐，莲姐……”丽丽从一旁有些惶恐地说，泪怦怦而落。
李军被丽丽的话惊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殷冰莲也猛往前一栽，险些倒下。李军站稳扶住殷冰莲说：“对不起，冰莲，我……”
殷冰莲丧魂失魄地立着，晶莹的泪珠滑过面颊，流进了嘴里，她的心不在了这里，她不应一句话。
李军握着拳头，片刻后沉吟地说：“我懂得了！我不会再怕写作文，我一定能写好作文！我一定能行！！”
夏炅从外面刚进入教室，听到李军的自语便激动地拍着李军的肩说：“好兄弟，你终于开窍了，你能行！我相信你！”
三十九班的同学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伟大的美，第一次体验到了团结的温暖气氛。他们用纯真的爱送走了小男孩。浓浓的关怀，善良的真情。
殷冰莲整个下午都心情阴晦，眼神迟滞。下午的课上完了，她仍呆呆地望着黑板。丽丽坐在她的身边，却不知怎样去让殷冰莲恢复神志。丽丽焦虑的眼神停在了夏炅身上，她眼睛一亮，张着嘴道：“夏炅，夏炅哥哥，你快些过来！”
…………
第四节
校园里小径上，三个人拉着手向前走着，殷冰莲在中间，丽丽，夏炅在两侧。
“是不是又想妈妈了，……莲儿，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夏炅低沉着声音说。
“是的，莲姐姐，夏炅哥哥说的对，你会见到妈妈的。”丽丽关切地附和着说。朋友中最了解殷冰莲的是这两位挚友，知道殷冰莲一些家事、身世的，也只有他们。三人亲密如同兄妹，无话不说。在众人面前殷冰莲总是欢乐、阳光的身影，是坚强可爱的女孩。可这次她的心被揉碎了，成了最脆弱的人。人愈是坚强，突然心伤后，会悲痛欲绝、痛不欲生。坚强的人有最脆弱的情感。
“莲姐姐，你快回过神来，别这样好不好，我怕！”丽丽急的泪珠在眼眶里翻转，伤心地说出了心中不安的话。
“莲儿，你妈妈肯定不会忘记你，他一定也在念着你，明年我们都考上大学去BJ，肯定有机会见到他。别难过了，丽丽都吓哭了，你不是最怕丽丽流眼泪吗？她都快成泪人了。”夏炅不说还好，话刚说出口，丽丽真的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怦怦直落。
殷冰莲呆滞地望着丽丽，突然眼睛一亮，伸着手拂向了丽丽脸上：“别哭，我没事儿，我好着呢。”他揩去丽丽脸上的泪珠又说，“姐姐不想看到妹妹哭，听姐姐话，不哭！”
夏炅在一旁也相劝：“姐姐要生气了，我也要生气了，没有人理你可不好，丫头……再哭就不漂亮了……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头猪……”
破涕为笑的清脆声音从丽丽嘴里响了起来，三颗心交汇融合在了一起……
“今天，小男孩还算运气好，碰到的是好心的赵爷爷在传达室值班，不然——”
“是赵爷爷值班？我说怎么那小男孩儿能进来。如果是别人值班，学校的死制度肯定让他进不来，赵爷爷真好，真善良！”丽丽喃喃地说着。
“小男孩肯定受到过心灵的撞击，受到过灵魂的创伤。我仔细地看过小男孩写的字，他开始写的瘦小，是心里有些胆怯晦涩，心中没底；中间的字又写的用力，字都凹了下去，像刀刻的一样，是他充满信心，满怀着希望；最下面的字又有些纤小，更看出他最后仍有些茫然，有些不自信，对外面世界仍有怀疑。不过，莲儿这次肯定给了他不少力量，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人间温暖的梦。”夏炅娓娓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
丽丽伸着白皙的手臂在合欢树下挥舞着，温柔的风吹着她嫩嫩肌肤，她带着笑说：“夏炅哥哥，真像个女人一样细心，谁能像你那样即直爽豪侠又认真细腻，能从小男孩的字里看懂一个人。你同莲姐姐和赵爷爷一样都是好人！”
殷冰莲在花丛中折起一朵白色小花，放在了丽丽手中，她微微笑着说：“丽丽，你把自己忘记了吧！你捐的钱最多，你才是最好的人！”
“不是，捐的最多不能说明什么，如果夏炅哥哥能解决温饱问题，肯定会比我捐的多！我是知道的！”丽丽一副认真的样子，态度诚恳。
三个少年在黄昏的小树林里迎着轻风，徜徉着向小湖走去……
仲夏夜晚，皓月朗照，清风宜人，浓香沁心。夏炅伏案沉思着。中午小孩童那失落与激动、痛苦与欢欣的眼神萦系在他脑际。同样是生命，同样是孩子，同样是一个国度，为什么就要这样，是什么让学校拒小男孩于门外？夏炅百端伤感……
双手抱住稚拙纤嫩的字——
颤颤的两个生命；
跌落疲惫不堪的纸——
凄凄甸甸的心绪。
春风里谁在点数，
红色花朵的怅惘；
眼泪，
却握不住温暖的手。
像捡贝壳一样，
捡起一个孱弱的生命，
却
又睡在秋天灿灿的阳光，
浓浓的果香里。
谁能伸出手，
搀扶起
突然泼在地上的心，
跋涉的生命。
团结力量的泉源——善
———《献乞讨的九岁孩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