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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树叶飞舞的国度

夜寻凝望着天空,很清。一片云浮过连绵的山脉,风一吹,便如笔尖淡墨,在一片湛蓝中晕染开了,溶于这淡然的蓝,化做天空的宁静。

夜寻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躺在这片草坪已是10年前的事情了,但在他的印象中或许会更久一些:夜寻总感觉在很久以前,自己肯定来过这里,然而那些记忆远的难以用时间来计算,早已如涟漪中散开的月光,模糊不清了。

“喂,大白天就在这里发呆,想什么呢?”雨昂弯下腰用手在夜寻眼前摇了摇,坏笑了两声说:“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白日做梦?”

夜寻依然望着天空,淡定到面无表情,停顿了一两秒后很冷的来了句:“你会大半夜跑来这里?”雨昂被噎的够戗,吱吱呜呜的说了两声“我…”后无趣的坐在夜寻身旁,郁闷两个大字像符咒一样贴在他脸上。

不过雨昂的乐观心态一直是夜寻所敬佩的,仿佛所有悲伤在他身上最多只有30秒的寿命。夜寻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很凉的东西碰了一下,转过头来,是一听罐装饮料,抬眼望去,看到了雨昂那张阳光而熟悉的笑脸,“小寻,渴了吧。怎么样,还是兄弟我了解你吧。”夜寻接过饮料,坐起身来,对着雨昂微微笑了一下。

夜寻本想说声谢谢的,不过怕一声谢谢出口,那边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某人的自夸之词又要停不住了,因此索性就拿一个微笑代替。

雨昂同夜寻一样,感觉这片草坪寄托着他前世的一切记忆。在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天空也是这般清澈如水的,连成群的飞鸟,飘落的树叶都和当时一模一样。雨昂同夜寻平躺在这片草坪,身旁的玉凝树滴落了晨曦的露珠,滴落在雨昂的眼眶,如同一滴泪水,从他英俊的脸颊划过,打在嫩绿的草上,在阳光下好似破碎的水晶,最终弥散于风中,没留得一丝踪迹。之后雨昂便真的想哭了,只是想哭,雨昂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咱的法术课程到此就结束了?”夜寻打开饮料抬起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将目光转向雨昂很平静的吐出了这句话。

雨昂望着远方那天与海最接近的地方,略微皱了下眉头,而后呈现在夜寻面前的依然是那熟悉的微笑:“恩,算是的,以后要接的任务会更艰难呢,呵呵。”

夜寻也想笑一下,然而紧皱的眉头无法锁住他的内心,让那笑容更像是嘴角微微的抽搐。于是便也望向了远方,阳光将他的半边面孔照的光亮,仿佛有光环围绕在他的身旁,但这光环是残损的,那双深邃的眼睛有如寒冰,弥散着忧郁,苍茫。正如雨昂所说:小寻是折断翅膀的天使,他生活在自己的旷野,不了解他的人是无法感受到他内心的焰火的。

夜寻想起了原来在魔法班中的种种经历,又看了看天空中云朵飘过的位置,望着那片根本不存在的浮云,自己也开始怀疑那朵云是否真实存在过,这让他终于理解了秋末告诉过他的那句:有些事物人们只能在其支离破碎后才发觉它富有的价值。

“对了,话说秋末去哪了?”夜寻回过神来,“她不是刚毕业就回去睡觉了吧。”

“怎么可能,这事应该是我干的呀,要不是为了过来找你,我现在早卧床不起了。”雨昂将身体向后一仰,平躺在草坪上,用手捂住嘴,很懒散的打了个哈气“秋末去交她的医疗法术论文了,你也知道哈,她对医疗法术很有天赋的。”

“恩。”夜寻点了点头“其实你刚才在法术考试上用的那个秘术也不错,是裂风刃吧,比那时的威力更强了,居然能劈开雷电。”

夜寻此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这句话够身边这位已经15岁的“小朋友”跟他得瑟一个下午的。雨昂刚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愣了一下,他从小到大几乎从没听到小寻说过称赞别人的话。雨昂知道小寻不像自己一样愿意把所有的感受都向外界传达,因此他的一个轻轻的点头或者一句“还可以”就已经代表了他对事物的肯定与认同。而今天这句突如其来的称赞让雨昂如触电般“腾”的一下坐起身,愣了有将近一分钟,然后很开心的笑起来,虽然他终归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一会事,不过还是很开心的笑了,像一个孩子突然得到了一把糖果的那种笑,不过相对于孩子,雨昂多的是份别有的帅气与阳光。

“那是,我是天才呀,这种明显的事情不用说出来嘛……”

小寻自己也不清楚,分明只是说不错,什么时候说他是天才了?按以往的惯例,小寻估计他的那种状态还会持续半天,于是白了他一眼便不再去理会,继续望着远处那若有若无的海平线……

小寻想起了当时自己同雨昂,秋末三人一起在学院里报名选修魔法课程的情景:那时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下了很多雪,整个夏暮城好似笼罩在一片厚厚的白雾中。惟有神树“希望”还依旧是翠绿的,它庞大的枝干,浓密的树叶像一把巨伞,几乎将夏暮城完全遮掩于其下。

相传“希望”是初代玉灵以牺牲性命为代价发动的秘术,它封印了妖龙噬影,使得夏暮城逃过那次浩劫。而后的百年,这片国度总会有树叶飞舞,初代的法术让“希望”不会枯萎,静静的伫立于此,永远守护着这片宁静之地……

最后夜寻选修了封印术,秋末选的是医疗法术,而雨昂选了幻术。当时夜寻也没想明白,雨昂最不擅长的便是幻术,而且也很难想象以雨昂的那种性格使用出的幻术会是何种情景。

然而,自从雨昂学了幻术后,他反倒是对钢琴情有独种。雨昂的琴声很特别:像黎明的清水般空灵,又如同夏暮城飘落的树叶,在风中静静的舞,最后消失于玉之国的每个角落。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无人会相信这传入耳中的淡淡哀伤是雨昂所弹奏的。

夜寻便是这样见过一次:空无一人的教室,雨昂静静的弹奏,窗外的光丝丝缕缕的照了进来,打在雨昂脸上,是那种阴沉的橙红色,分不清是破晓还是黄昏。琴声宁,云青冥,叶静舞,风无声,夜寻站在门外偷偷的望着,不觉竟出了神。而后一滴水打在琴键上,直直的滴落在夜寻心里,心猛的一沉,感到一阵冰凉。夜寻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吐出一个字便又将嘴慢慢的合上了,他不愿去破坏这唯美的宁静。看着钢琴前那张歪斜的照片,鼻子也开始发酸,夜寻大概明白了那晶莹泪水的源泉,便又静静的消失在门外。世界没有声音,千万个世界没有声音……

三年的记忆就这样如飘落的树叶般零零散散的堆落在一起,而在时间的怒风中又是那么单薄无力的散开了,一切仿佛只是眨眼般的一个瞬间……

“喂!醒醒!别做梦了,你这个表情还真像是中了幻术额。”雨昂又用手在夜寻眼前摇了摇,大概是白呼了太久终于感到累了,才让他突然想起了身旁这位神游者。

“刚刚想起秋末说今天晚上有个毕业生的聚会,”雨昂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起来呗。”

夜寻感觉这个情景很熟悉,话就在嘴边,却一时间忘记了对答的方式。一个“我”字出口,便没有了下文。

“呦呵,”雨昂怪叫了一声“还真够深沉的呀,你小子跟我面前还装什么?放心吧,我已经帮你答应下来了。再说我也不忍心放着你自己开遛呀,是吧,呵呵。”

夜寻被整的灰头土脸,脸色难看的像生吞了一个茄子,用了半天力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最后把脸憋的发紫。而雨昂则在旁边坏笑,摊开手作了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小寻带着笑声喷出了一句“去死吧你。”随即将雨昂扑翻在地,俩人开打。

阳光凝固了空气,时间定格于那一瞬间,连绵的山,宁静的草坪,俩个15岁男孩英俊的笑脸。在这里放眼望去能看到整个巨树下辽阔的夏暮城,更远处,沧海,青天……

光渐渐暗淡下来,云似乎有了什么预感似的,静悄悄的依偎在了一起,像慈母的手轻柔的合拢起来。“希望”在夜色中散发出光芒,是那种光亮的粉色,像盛开的樱花,就连飘落的树叶也是如同落英般的飞舞,大概是爱神与美神用温馨为这城镇编织出的凤冠霞披。

光与影穿梭于夏暮城的每个角落,屋舍中不时传出家庭晚宴时的欢笑声。在市中心,“希望”的躯干旁,有一个女孩默默的等待着。她扬起头,把手举过眉梢,一片树叶落在她手中,她静静的望着,那叶子真的就好像樱花,而且它散发出的光芒让它相对于樱花更多了一分梦幻的色彩。

女孩望着叶片,睁大了眼睛,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用嘴一吹,让它飘向了更远的地方。有些叶片轻轻的落在了女孩金色的发丝中,而后又静静的飘走了……女孩始终微笑着……

“嗨,你好呀!”雨昂挥着手,满脸笑容的走来“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刚才差点就饿死在路上了呢,呵呵。”

夜寻站在雨昂身旁,往日里那冷漠的面容在“希望”温馨的光下也露出了一丝生气,嘴角微微的上扬,很平静的说了声:“秋末…”

“嗨,来啦,见到你们真好。”秋末眯起眼睛微微的笑着,纯真,无邪。

夜寻虽然很少笑,但笑起来格外好看,干净的脸上,散露出天国的气息。

有一刻,那光景仿佛是一幅油画:夜色下灯火阑珊的城镇,樱花般的落叶,以及模糊的人影,凝聚着,沉寂百年的风景……

不过这寂静很快便破灭了,“拜托,你们俩不要对着发呆好不?”雨昂在一旁嗷嗷的叫出声来“饿呀!饿死我了…”然后,装出了一副很可怜的样子,真情且两眼包含泪光的望着那两人。

“呵呵,sorry,咱先进屋再说吧。”秋末一手捂住嘴一手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将这一句话说完。

飘雪此时已在屋中等候很久了,脚不时像打着拍子似的点着地板,眼睛盯着门,偶尔也会望向天花板,纤细的手指顺着杯口不停的画圆。见到雨昂他们进门后,屋中的人几乎同时尖叫起来,飘雪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手差点将杯子碰翻在地,似是赌气似是说笑“你们两个臭小子,这么磨蹭,想逼我发飙呀。”

雨昂一脸无辜,“我,我…我们迷路了。”

而夜寻依旧是那平静的面孔“呵,飘雪,还是老样子啊。”夜寻所谓的老样子便是秋末常说的“不喝就能达到高了的境界。”

飘雪是秋末的挚友,不过与秋末不同,她勇敢而执着,很有几分男孩子气。曾经如寒冰般的她被时间锻造为水晶,悲伤化做雾气,留下了纯澈的信念,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玉灵,一切仿佛是在对时间留言。

坐在一旁的芯悦和祈明看着他们偷偷发笑,凯彦哼着欢快的曲调。所有的灯光,所有的烛台,所有的男孩与女孩,此时都沉浸于一片祥和的氛围中了。

那一夜,大家都微微有些醉了,桌上的酒杯到了还是被飘雪碰翻,不过也没有人会在意;雨昂很开心的在屋中大唱大叫,虽然他的嗓音还不赖,但还是让夜寻感到头大。而秋末和芯悦她们彻底扔掉了往日的“伪淑女”形象,任由奶油弄脏她们漂亮的脸……

夜终归沉寂了,窗外的灯火也感受到了些许倦意,纷纷闭上了眼。人们七扭八歪的依卧在沙发上,飘雪侧过身,帮身旁熟睡的秋末提了提盖在身上的衣服。她看到那些昏暗的光,在夜色中慢慢消融了,月光下雨昂的眉眼,流露出“见不得光”的哀伤。而后,一切的一切都被梦的轻纱所笼罩,变得模糊不清了。窗外飘来了丝丝缕缕的香气,是早春时节的花香,温暖,慵懒。它们渐渐飘远,飘过梦境,飘过时间,飘过记忆…惟有“希望”静静的守望着,珍藏着时间为这里带来的……每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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