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小雅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抹粉红色的彩霞成为了她的衣裳，静静的覆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她看到妮姐的脸，妮姐正趴在炕边，靠得很近，面对面的看着小雅，看到小雅醒了，她反而吓了一跳。
“妮姐，你干嘛靠那么近看我啊？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小雅一边问一边擦着自己的脸。
“哦？？哦！！没….没有什么…..”妮姐一手甩开小雅在乱擦的手。
“没有什么？可是你的样子分明看起来怪怪的啊！”
“没…没什么啦…..我….”妮姐分别就有什么，只是小雅猜不到，动脑太多，肚子就越饿，她已经差不多要饿晕了。在妮姐吱吱唔唔的时候，丑女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在掰着手腕和甩着脖子。
“丑女，二太太没有为难你吧？”妮姐好像抓着了救命草一样，把话题移转了。
“丑女，你的手怎么了？”小雅好像看到了亲人一样。
“二太太没有为难我，只是说腿麻，让我给她按摩罢了。”丑女面露难色。
“哇，那你也不用按一个下午吧，怪不得你手累，我想她脚也让你按痛了吧。”小雅还是大大咧咧的。
“嗯，没事，我都习惯了。”
“哎！真是打狗看主啊，想当年老太太还到处走动的时候，谁敢欺负丑女你啊，现在……就连阿猪阿狗都敢来欺负你！我呸！”妮姐好像很愤怒，还往地上吐了口痰，妮姐应该有50多岁了吧，发髻上确实的可以看到一丝一丝的青丝，两鬓有一些斑白。可能整年的呆厨房里，柴火污烟飘舞的把皮肤都熏黑了，壮黑脸上皮肤一动气的时候还留下多道皱纹，她应该少动气。
“妮姐……”丑女向妮姐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好，我不说，一说啊就来气”
“小雅，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丑女轻轻的走到炕前，在侧边坐了下来，终于脱了其中一个手套，露出了白皙有些粉红的双手，摊到小雅的额头，她的手有些暖和，软软的，虽然感觉好像有些茧子，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舒服的，那么好的手为什么要包起来嘛。“幸好，没有再发烧了。”
“啊？？我有发烧的吗？可我没觉得热啊！”
“嗯，是的，你送过来的那四天，都在发烧，你是被打后又给淋了水吧，可能是这样发烧的。”
“是啊，天啊，他们还是用脏水淋的我呢。”小雅突然就想起，自己被那个男人用脏水一倒的情形，那黑黑的水，猛然的，觉得自己身体很脏。“我想洗澡！”
“你身上还有伤，不方便洗的，不过这几天我都有给你擦身体，所以别担心。”
啊？？？原来丑女给我擦了身体，嗯？？？擦身体，那我…….哎呀，丑死了。她看了哪里啊！
“如果你需要，那我现在去打水给你擦身体吧”丑女准备站起来…….
“哎呀，不用了，不用每天都擦的，现在已经很干净了。”一想起洗澡，多不好意思啊，而且还是醒着的时候，小雅顾不得屁股痛，一把一捉住丑女的手，阻止她去拿水。
“哎呦，这丫头，还害羞呢，呵呵”妮姐都笑话小雅了。
“好。好！那你赶紧好起来，自己去洗。”“对了，妮姐，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张长工他们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小雅应该都饿了，我能跟你去厨房帮她拿些饭回来吗？”多体贴啊！
妮姐一拍大脑：“哎呦，你看我，下午的时候我是去给丫头做饭了啊，不过回来的时候看到她睡的香又给端回去了，现在我去给她热热再拿回来”说完，她半弯腰，用手摸了摸小雅的头说：“你不要乱动啊，我很快就回来，今儿妮姐给你做了牛肉饭，今天的牛肉新鲜的不得了。”
“哇，我最喜欢吃牛肉了，谢谢妮姐。”小雅心里其实挺高兴的，可是她一念起“很快回来”这四个字，就想起自己已经饿了一个下午，妮姐竟然也没叫她起来吃，郁闷啊。
“丑女啊，你随我一起去拿饭吧。”妮姐的脸色突然一转变，好像变得很严肃的样子。丑女好像也知道有什么事，就轻轻的拍了拍小雅的手，示意她等着她们回来，就随妮姐出去了。
小雅的大脑真的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想，炕的一边就是木窗户，她摸索着窗框，慢慢的爬起来，脚跪在垫子上，趴在窗里往外看，正好丑女和妮姐刚走到外大门处，突然就停下还转过头，那一霎那，小雅的头赶紧趴得更低了，就像做小偷一样，然后她又往窗的下角靠了靠，在90度角边那看她们两个，只见她们靠得很近，在悄悄的不知道说什么，还打着手势。妮姐突然的就指了指小雅这边，丑女也作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她们就又走远了。看不懂啊，看不懂。
小雅才又直起腰，正正经经光明正大的双手跨在在窗户上撑着脑袋往外看。这里是一个怎么样的宿舍啊。这个大概只有10多平方的小屋子，可外面真的是大的不得了啊。不过到处都堆满了木头，木头有大块大块的，就像挨打的时候趴着的那种年轮，有一米多高的年轮，也有十多厘米高的年轮，有一条一条的木板，也有好像刚从哪棵树砍下来没加工过的木头。还有个地方堆着很多树枝呢。这里该不会是木材加工场吧，而且房子都是老旧老旧的，多像那些古镇上的屋子，可能比那些更旧，该不是被荒废了的吧。一想起城市里的木材加工场，就呈现出一大块的乌烟瘴气，木屑到处飞的景象，多不环保啊，环境真是差的不能住人啊。可现在我就住在这啊。远远的，她看到了所在屋子的时针9点钟方向，那天被拖出门去打的时候她回头看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个门，虽然关闭了，但她认得门框边上挂着的那串风铃。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挂那么大的一串风铃在门框上，没有一般强度的风力，我想它是不会被吹动的。幸好，要不晚上还用睡吗！除了那个门，左边右边，还有很多的紧闭的门，都不知道里屋是干什么的。好像还蛮荒凉的嘛。原来别院是这样子的，怎么电视上皇宫的别院都是花草树木的，就算是平常府邸也是有草有木啊。而这里，是真的有木，但都没树叶的呢。除了枯木就是死掉了的年轮。
趴得太久了，屁股竟然有些痛和麻。这天空好像渐渐的暗下来，彩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终了，整个天空好像蓝灰蓝灰的明亮。这厨房，到底在哪的啊，饭怎么还没回来啊。小雅慢慢的又躺了下来，不想一不小心，转身的时候屁股碰到了墙壁，不就等于鸡蛋碰石头。痛得她哇啦哇啦的叫。这里一个外人都没有，都不知道向谁哭去，还是省省吧。
躺下也还是会饿的呢，要不要先睡会……正当小雅又想进入梦乡的时候，一把急速的脚步声往屋子走来，小雅又被惊醒了，以为是丑女帮忙带饭回来了。侧卧着的她想直一直腰身看看，想不到，不看不知道，来者并非丑女，而是一个大妈，也是穿大襟衫，没有打补丁的，不认识，此人大概40有多了吧，“年轻有力”，身上用扁担挑着两箩东西，小雅定睛一看，像是大米的东西吧，但又好像不是。此人也没理小雅，而是一进屋就把箩放到炕前，然后自由淡定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小雅。
“请问，请问你是谁啊？”小雅还是忍不住那女人对她有些藐视的眼神。
“你….可以称呼我伍娘。”这女人说话就像二太太一样，慢悠悠的。
“什么？舞娘？”
“对，我就是伍娘，掌管着整个胡宅的部分事务，简单的来说凡是在这里的女长工，都归我管。”伍娘像宣布什么重要大事一样。
“那我归你管啊？我又不是当小丑做舞女的。”小雅大为不解。
“我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总之，从现在起，就必须听我的命令。我是奉二太太的命令来管治你的。你欠咱胡家那么重的债，让你当十年长工已经很便宜你了，你别想逃跑或者是想其他什么小计谋的，也别想以为自己住在这里，离木柴那么近，能更方便的和外界的人接头偷运出去。二太太说了，哪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就是最安全的。所以才把你安置在这里。救活了就当长工抵债，救不活，就随便埋掉。”
“啊？随便埋掉？你们都是这么草芥人命的？那还有王法吗？”
“王法？二太太就是王法”伍娘叉着大蛮腰在喊着，目露凶光。
“那可真是狗仗主人势啊”小雅想着而且很小声的自己在唠叨，这二太太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看她的跟班就知道。“啪！”刚说完，一个热烈的耳光就赏了给她，而且还是从左侧面往下拍，直接把她的头往炕上撞一样的效果。
“你最好小心点说话，做长工就要知道规矩，这耳光你给我好好的记住，对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和不该说什么。”
小雅心里可伤了，她在自己的城市是做会计的，虽然她的基层岗位低微，但从来就没试过打工也会让人扫耳光的，还打的那么的响亮，而且还是在自己完全没有还击之力的时候，这个仇，她一定会报的。她就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开罪谁了啊，沦落到这个地步，手机也没在身边，要不早报警了。这屋子好像连固定电话都没见一台。也没见哪有开关插头的。
“在想什么呢？”
“关你什么事啊！”
“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再次撞头，左脸好像也是火热火热的。
“喂，你怎么老打人啊！！！！信不信我告你啊”小雅愤怒了。
“哼~~~”他妈的“舞娘”转过身，不理睬小雅。
“今天的牛肉好像很新鲜，虽然是热了再热，但还是很不错的。我给你带饭来了，趁热吃了吧。”丑女人未到声先到，说完就刚好踏入屋子。她低着头看着前面，两只手捧着一个海大的碗，碗上还插了跟匙羹。
“我让你吃！”“舞娘”一步跨前，在丑女还没来到炕前的时候就冲到她跟前，用手一抢，然后整碗往门外一丢，海碗“砰”的一声倒地砸烂了，饭菜倒在地上撒了一地。感觉应该还冒着些热气。
“伍娘，你这是…….”丑女很不解的看着那烂卡。
“哼，丑女，你在这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规矩？是谁告诉你不干活能吃饭的？难道你犯敢为这丫头犯规吗？”那烂卡双手交叉坐了下来，像教导小学生一样和丑女说话。
这时的小雅真的是饿的头晕眼昏花的，想着那一地的饭菜，却不能吃，真是焦急啊。连顶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也是饿，那就饿死算了。
“伍娘，你就可怜可怜她吧，她伤的那么重，还…..”丑女的姿势都好像想跪下来一样了。语气怜悯的不得了。
“没这规矩。我也知道她重伤啊，所以我也对她很好。”伍娘说完就站起来，走到炕前，指着放在地上的两箩子，对丑女说：“今儿，我就带活给她干，干完了，她就可以吃饭，但…..如果没干完，她去吃饭或者其他人敢拿饭给她吃，那肯定要受罚的，你也知道会罚什么，而且不仅仅罚她，帮她带饭的也要罚。今天这饭没能吃着，我也就算了，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像这地方她呆不住一样，掩了掩鼻子就走到了门处还一只脚跨出了大门又转回来:“我可是有言在先了，如果不按我说的去做，后果可要自负了。”说完，还跑出门外去，小雅扯着窗框看出去，看到伍娘在地上揉起一些沙子泥土的，洒在地上那堆饭菜上面，做完这些，就走了。
“这神经病的，我的饭啊，等了一个下午了，她给我一秒就扫地上了，这也算了，还用泥土埋起来。他妈的，这种人，最适合进青山。”小雅看到她一出门，就大骂到。不过很幸运，伍娘没有回头。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丑女快步到门边，往外瞧了很久。再退回来和小雅说“来，我这还有两只馍，先顶一顶肚子吧。幸好妮姐怕你半夜饿着让我给你带。”丑女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包纸团，一边拆开，里面真的有两只馍。就是两只白色的馒头嘛，干嘛要叫馍呢，真是太奇怪了，小雅最讨厌就是吃馒头了，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本来有肉吃的，唉，馍就馍呗，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心里还一直很激动，她遇到了两个好人。还有人心疼她半夜会饿，眼圈猛的就红了。一只馍就被她塞进了一半，吃得太激动，呛了一下。
“来，别急别急，先喝口茶，别啃到了啊。”丑女拿了一个木头做的杯子给小雅看她喝了一口后，转身又到炕前面的柜子顶拿出两个扁箩放到桌子上，再转身在柜子里拿了一樽煤油灯出来，刷火柴点亮，可屋子也没有见亮了多少。
“丑女，这里没有灯吗？不通电吗？”小雅很不解的说。
丑女笑而不语，她把地上的一个箩里的东西倒出来，一堆东西都看不清是什么。丑女倒完就坐在桌前开始工作了，只见她把那堆东西用手划成一小堆一小堆，然后开始很忙碌的从那一小堆东西里挑出一些东西丢地上，挑完了的那小堆就被推到一边去，和其他挑完了的堆一起了。小雅看到挑完了的那堆东西竟然有些像发黄的大米。
“吖！！！！那不是大米吗？”
“是啊，是大米啊”
“那丢地上的是什么？”
“那些是谷壳，木屑，草，石头等等的小东西”
“为什么那么多东西混在一起的？”
“晾晒谷穗的时候混在一起了，打成白米的时候又混了些进去罢了。”
“这家人都买些这样的米回来吃吗。”
“这些是给我们长工短工吃的，所以我们要自个儿把大米挑出来，要不吃的时候满口都是石头了。大老爷他们吃的都是镇上买回来的优质大米，好像是从外头运回来的。很贵的。”
难道是泰国香米？这胡家的人可真懂得享受，给工人吃那么恐怖的东西还混了沙子，自己就吃优质的。
“那我的工作就是挑大米吗”
“可不全是，可能伍娘知道你身体不好，不方便做其他的，所以指派了这个任务给你。平时我们都要做的。”
“这两箩筐，这样挑法，什么时候才能挑完啊，不如我们用筛子把他们筛出来比较快啊。”
“没有试过，不过要是挑不好，让伍娘知道了，罚起来可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到底要罚什么的？”
“看她心情了。”
“那我和你一起挑，要挑多长时间啊？”
“两个人，一个大半夜总能挑完的。你歇着吧，我做得快，一个晚上就能挑完了。”
看着那两个高高的箩筐，小雅想丑女一个人一个晚上不可能完成的吧，而且又没灯没光管，那么黑。而且这本来是她的工作。所以边想着她就要坐起来，丑女连忙来到炕前想按她躺下。但她执意要起来和丑女一起挑。丑女，只好把小雅翻转身体，把垫子平放在炕上，让她屁股朝上胸口朝下的趴在垫子上，随后又把扁箩和煤油灯都搬到炕上，坐在一旁和小雅一起挑。
这种情形，让小雅想起了自己中考，考完了那年，一时放轻松了，睡不着觉，硬是拖着当年未嫁的姑姑和自己半夜趴在床上通宵对弈飞行棋，还能悄悄的笑。
而现在，类似的情形，她却觉得笑不出来了。她终于懂得了工作中，什么叫手停口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