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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落花芳草催寒食

第九章落花芳草催寒食

邵先生准备出资让景仁在江南一带游学。一来让他免得与任县丞再有冲突。二来想让景仁增长见闻,开阔胸襟,结识天下才学之士,取各家之所长,兼改并蓄。

邵先生把景仁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老了,身体也不中用了,就把读书、交友、登山这类的机会,都交与你吧。元直、仲游虽然学识渊博在你之上,但灵性不能与你相比,一心钻研经纶事务,爱与人交际应酬,不爱自然风光。几个孩子中属咏絮灵性最好,也最有性情,超凡脱俗。资质与你不相上下,但毕竟是女孩子,也不便四处浪游。我那些年也是被俗事缠身,等真有闲时,却没了体力。这些心愿只有你帮我完成了。”

景仁赶紧谢过先生:“先生自家的儿女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我真是受之有愧啊。我从小失去父亲,不知道父亲对儿子是什么样的,最亲的就是老师了。”

邵先生说:“你身世可怜,从小失去父亲,家又清贫,但无论何时都不可枉自菲薄,自哀自怜。英雄莫问出处,有多少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一无所成的。天降大任于人,都要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无论走到哪里,你都要记住这一点。”

景仁点头称是,又问:“你家女公子既然才智过人,我有机会也得多多讨教。”

邵先生笑着说,你说咏絮啊,咏絮还有咏雪姐妹俩,倒是比她们两个哥哥合我的意。咏雪沉默随和,咏絮个性孤高。不仅通经史、善诗词、而琴艺高超、还学着医。只可惜个女孩子。早晚一嫁人,还得和寻常人一样相夫教子。其实你不知道她,她可知道你。这两年我体力欠佳,你们的诗文都是她和咏雪帮着批的。

景仁惊道:“见解独到,文辞华美,原来都是贤妹的手笔。是女子也没什么可惜的,有才学自会让人尊重。”

邵先生说:“现在常州倒是很重视女学,但女孩学这些东西,也都是为了增加一些自身修养,难有所作为。”

景仁说:“这就不公正,有的女孩比男子要强得多,却只能湮没于闺阁之中,太可惜了。”

“想不到你对女子倒很欣赏尊重的。”

景仁说:“我小时就是祖母和母亲带大的。也是母亲亲自授课为我开萌的,祖母也极有学识。而乳母张妈照顾我生活起居,无微不至,用它的奶水增强我的体质,不然我恐怕也活不到今日。如此,我怎么能不尊敬女子,反而如他人一样轻视呢?”

邵先生说:“这倒极好的。”突然想起一桩心事,若有所思。问:“景仁,你母亲可曾为你娶妻么?”

景仁说:“母亲倒是有些着急,但我家贫如洗,还需得我前途有个着落再说。”

邵先生点点头。

景仁走后,邵齐焘忽然想起个事情,把仲游找来:“景仁还未娶妻,刚才我听他似乎对咏絮十分欣赏,而咏絮以前也对景仁的诗文人品都青睐有加。他们俩个年貌相当,都是龙凤之姿,你看,你能不能从中说和一下,让她们两个成为一对璧人。如果可以,也可让咏絮和景仁一起外出游学,互相切磋,增长学识抱负。以后如清照、明诚,也可成就一桩佳话呀。

仲游说:“如此倒是好事,只是父亲为何不自己跟景仁和咏絮提出来呢?”邵先生说:“我是他们的长辈,就算他们觉得不妥,也不好拒绝,我不想让这两个孩子受了委屈。”

景仁将要外出游学的前夕,仲游约景仁来府内饮酒赋诗。喝得酒酣耳热,仲游说:太热了,我们且到庭院中散步吧。那夜明月皎洁,清风习习,忽然传来一阵悠然的琴声,景仁侧耳倾听:“仲游,这琴声好悠雅啊,让人如闻世外仙乐,心静如水,酒热全消,这是何人所弹?”仲游说:“小妹咏絮的才学和志向原在我们几个兄弟之上,但心高气傲,从不把一般的凡夫俗子放在眼里,一向只仰慕景仁的人品才学。景仁你尚未娶妻,不如我从中搓和,让你们见上一面,如果有缘,也算了了我父亲一桩心事。”

景仁很是意外,想到老师对自己的关爱,心中热乎乎的。以咏絮才貌,原可以嫁给那些王公贵胄之子的,但老师都独独青睐自己这个究途末路的落第书生。但自己与惊鸿已结同心,曾经沧海难为水了。于是充满歉意地对仲游说:“实在抱款得很,我又辜负先生的好意了,我虽未娶妻,但与表妹已结同心了。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饮。咏絮贤妹有倾世之才,以后定会有找到比我更有作为的人作为她的伴侣。”仲游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君子淑人,其仪一兮,你既与表妹情定今生,就当始终如一。”景仁说:“还请先生和咏絮贤妹体谅。”仲游说:“你也不用感到款意,父亲说了,如果你有意,他自当成全,如果无意,就当他没说过,万不要以此为意,咏絮也不会介意。”

“我自然不会介意。不过平时难有时间向景仁兄讨教,今天,趁着景仁兄还未动身远行,也跟景仁兄切蹉一下。”

景仁和仲游都吃惊地转过身来,发现一位清秀的姑娘站在面前。姑娘一身书卷气,浅蓝素净的衣服,稍稍有些肥大,有点像书生的长衫,却恰如其分地衫托出她修长而婀娜的身材。十分潇洒飘逸。

仲游有些尴尬:“小妹怎么亲自来了?”“听说景仁兄今日将别。我素来敬慕景仁兄的人品才学,平时我每日困于闺阁之中,不方便与之切磋。所以今天特想与之有一面之缘。”咏絮的语气在平和斯文中带着一点骄傲。

仲游知道自己妹妹的性情,也不说什么了。咏絮走到景仁近前施礼。景仁赶紧躬身还礼。仲游说:“那你们随便聊一聊吧,景仁兄弟一走,也不知何日能回来。”

景仁借着月色打量咏絮,觉得这姑娘就像是自已的孤独或灵性投射在月光下的影子。眉眼之间清高之气让人见而忘俗。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景仁忙说:“我刚才不是有意冒犯贤妹的。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贤妹似的。”

咏絮微微一笑:“景仁兄眼力还不错,以前我曾扮过一学子与景仁兄对弈,兄长诗文出众,但棋艺实在不敢恭维,我费了不少心力,也未能让你有所进步啊。”

景仁说:“我说我看那跟我对弈的学弟清雅不俗,后来再想见面讨教,就找不到了,原来是贤妹扮的。愚兄资质低劣,真是让贤妹见笑了。”

咏絮说:“人皆有所长有所短,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既便如景仁兄这样心有七窍的聪明人,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所以,你在诗词书画上的天赋,千万不要辜负了呀。你自己也知道,你不会做什么事,都会如此出类拔萃的。”

景仁说:“我会矢志不渝,倾我全部心力于诗词书画的,犹其是诗,我呕进多少心血都不后悔的。”

咏絮道:“平时也和父兄赏读你的诗歌。你的诗在李义山与温飞卿之间,只是过于伤感顽艳了。当今之世,就是以这八股文章取仕的。你若执意做诗人,恐今生都与功名无缘了。”

景仁说:“恐怕要一生潦倒,但我决不后悔。”

咏絮说:“听你说,你已倾心表妹惊鸿,她又如何看待你的决择的呢?”

“我正是听取了她的意见,才这样决定的,我本来还觉得茫然,觉得好像走在一个很荒芜的路上,听了她的话,我才知道,我并不孤单,还是有人与我同行的。心里便有了着落。这次,我对游学也犹豫过,也是他的鼓励才让我下了决心。”

“她也是难得的有见识的女子啊,不愧为景仁兄的知已。难怪景仁兄如此倾心。”

景仁说:“别人不了解我,以为我胸藏万卷,志在千里。其实很多时候,我的心都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愿望和一个人的影子。这次,我是辜负了先生和贤妹了。”

咏絮道:“你不要对此耿耿于怀,你既与惊鸿有同心之约,就应该一生不离不弃的。你既待我父亲如自己的父亲,待我如自己的妹妹即可。”

景仁说:“我说话是没有虚文的,你既这么说,我就真的把你当成妹妹,我自小父亲兄长都去世了,也没有叔伯,没有姐妹,那真是极孤独的。虽然学业出众,但总是有些自卑的,看见其他的孩子都有兄弟姐妹,在一起开心得很,心里羡慕,却要装作不在意,很骄傲的样子。后来稚存像哥哥一样对我,先生又如父亲一样,我心里才感觉好受多了。贤妹的琴跟谁学的,竟然有如此造诣?”

咏絮道:“一位姓蔡的乐师,据说是东汉蔡邕的后代,琴艺极高,我只不过学得一、二,以解闺中烦闷而已。”

“贤妹过谦了,我虽不会弹琴,但我还是听得出曲中境界,若非超尘脱俗,定是无法达到的。诗词之美,多在词藻韵律之间,而琴音之美,则只可用心聆听,才能体会,体会到了,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实在玄妙。”

咏絮说:“也不过是一些愉悦心性的东西,微不足道。”

景仁说:“不然,不然,确实曼妙,比起我们平素所习的八股、经济学问好多了。以后书院当开些乐理课程。更可陶冶学子的心性。”

咏絮说:六艺“诗、书、礼、易、乐、春秋。”“乐”原来也是学堂中必开的科目,孔夫子就是极爱音乐的,为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但现在人们都为急功近利,只是朝廷一以八股取仕,大家都忙着考据之学,谁还有功夫学这个,就只成了闺中的消遣了。”

“可惜、可惜。我有时间一定多跟贤妹讨教。”

咏絮说:“现在教也来不及了,但琴与诗有相通之处,我说与你听听,也许会对你有所裨益。”

景仁说:“贤妹请讲,我一定洗耳恭听。”

“史上有位最杰出的乐师,叫师旷,他总觉得自己弹琴未入化境,似乎总有什么分散了他的心神,后来他刺瞎自己的双目,终于达到人与琴合一的状态。真下赏琴者也经常闭目而听,只为排除五色纷扰。兄长于山川风物也是,不光要用眼睛去看,更要用心去看,让心与山川风物融为一体。才会写出有神韵的好诗。万不可走马观花,或做一个匆匆过客。另外曲有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听下里巴人的多,阳春白雪的少,曲高反而合寡。兄长万不可为了让诗作风靡一时而哗众取宠,世间绝美都在人烟稀少处,兄长是要耐得住寂寞的。”

景仁说:“贤妹高见,闻所未闻,但细想来,确真是这个道理。”

“还有,琴得好坏,琴技还在其次,首先是品、然后是韵、最后才是音。品诗大约也是一样的。先是品味、然后是意韵,最后才是词藻。

琴曲,有音外之音,故聆之而愈长。诗文:有味外之味,让人咀之而不生厌也。

琴只弹宫、商、角、徵、羽雅正之音,你外出游学,写诗也罢,交友也罢,当宁缺而勿滥。”

景仁点头:“我作诗贪多,匆匆而就,总以才思敏捷炫耀。故而少了诗句的推敲和意境的深遂,以后得多加注意了。

咏絮说:“应制诗与饮宴诗写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要想写好诗,还得如李长吉,每日苦吟。”

景仁说:“李长吉诗虽瑰丽,但还是有些晦涩。我想写得再清新自然些,《二十四诗品》中有几句话最合我意:一是‘流水今日,明月前身’,一是‘远引若至,临之已非’。”

咏絮说:“我父亲让你游学的苦心也在于此啊。李贺每日骑着瘦驴,带着锦囊苦吟,搜肠刮肚,呕心沥血,由于没有行万里路的经历,虽然自成一家,总还是少了些清新自然,也缺少一些博大的气象,所以父亲力劝你远行。只是这样,你离仕途功名就更远了。而诗歌盛世已过,你背道而驰,其艰辛可想而知啊。”

“人生苦短,我只想做一些自已认为有价值的事情。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咏絮叹了口气:“人说神鸟凤凰,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似这等人物,如今我总算看见了。据说当年圣上本人就是百年难遇的文武奇才,凭借文治武功缔造了这样的盛世。但圣上的心愿却不只是做千古名君,建盖世功业,而是希望自己能像南唐李后主一般以诗词传世,至今写诗逾万,但佳作却不多,这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故而虽然表面上鼓励发展文学,自己也身体力行,但十分忌讳有人诗才出众,掩了他的诗名。故而朝中的大臣和翰林院中的学士很少有写诗的。大多只是做一些整理文献的工作而已。包括大学士纪小岚和刘墉,据说想写却不敢写,只能靠对对子解解心痒。对子对了一堆,词清名雅,却不敢凑成一首诗。其他人更是识趣,不是写志怪小说,就是练八股或钻研经学。这种情况下,谁还敢提拔写诗者为官。也就是江南文人还有些清高与风雅,对诗人还算尊重。北方作诗的就更少了。”

景仁说:“京城就没有作诗的吗?”

咏絮说:“也不是没有,京城翁方纲,创立肌理派。此人书法颇有影响,又通晓经书。只是这肌理诗实在坏了诗的韵致。但他本人为学者中的泰斗,诗风又得到天子的首肯。影响很大,所以京城写诗的大多加入了他的流派了。但父亲与他观点不同,也不希望你的诗风受他影响,才没有跟你提你,所谓文章千古秀,富贵十年荣。翁氏的诗可换得十年富贵,却实在不是可流传千古的锦绣文章啊,如果你遇到上他,只可与之学习书法,万不能学诗文。”

景仁道:“我记住了,我倒羡慕你们,不用关心庸腐无聊的学问,更不用为仕途劳心。所以很多女子倒显得比我们这些酸儒灵慧得多了。”

咏絮道:这种说法倒是十分奇特。想来惊鸿也必是兰心蕙质,冰雪聪明的姑娘。

提到惊鸿时,一股温柔的泉水涌上景仁的眼眸:“此次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她只爱我,对我无欲无求,但她父亲却是个势力小人,我想,我走了,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总是心中不安,怕发生什么变故。”

咏絮说:“关心则乱,是你用情太深的原故吧。天色将晚,兄长先回去吧,我弹奏一曲为你送行。”

向前走了几步,咏絮回过头来,对景仁说:“其实你是个很完美的人,我与你谈话,就是为了找到你的弱点,却终于没找到。如果我找到了,就不会为我们最终失之交臂感到遗憾,但现在是免不了的了。其实,我做了一件很傻的事,但能与兄长畅谈,终是一件幸事。”

景仁不解其意,只是说:“贤妹才真如天上的玉人,非我们凡夫俗子可企及。”

咏絮轻轻摇了摇头,对景仁说:“父亲为你抄的药方可要随身带着的。”咏絮的脑子里掠过自己与景仁宛若一双璧人行走在青山绿水间的身影,却在转瞬间化为虚无。

景仁连连答应。

咏絮轻盈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中时,景仁犹自站在那里心神恍惚,有若梦境,忽而听到竹林之中咏絮的弹唱之声:

“九畹芳菲兰佩好。空谷无人,自怨蛾眉巧。宝瑟冷泠千古调,朱丝弦断知音少。冉冉年华吾自老。水满汀洲,何处寻芳草?唤起湘累歌未了,石龙舞罢松风晓。”

这是宋代词人辛弃疾写的一首《蝶恋花》,起初景仁对这首词,并未特别在意,但自从听咏絮弹唱此调后,这首词就时常在脑中索绕不去。

是啊,冉冉年华吾自老啊。此时此刻景仁重复着这句词,不觉百感交集。

当一个人的心灵失去最后的依托,就只能如断梗之萍,在时光中随波追流了。咏絮曾说过他如有困惑,她也许会渡他。然而曾经在灯火阑珊处的咏絮,也早已成了飘飘渺无依的梦境。

景仁的心中会出现咏絮的影子,只是比惊鸿的冷,比惊鸿的轻。只是不像想起惊鸿时那么痛。惊鸿是春阳般的暖,而咏絮有着月光般的皎洁。他能永远像欣赏月光一样欣赏着咏絮。对于惊鸿,年复一年的分离却成为他心灵上无休无止的煎熬。

也许只是因为咏絮与自己的过于相似。一个与自己过于相似的人在一起感觉虽然轻松,人生的孤独感却依然不会消失,咏絮不像惊鸿,可以让世界一下子变得鲜活热闹起来。惊鸿给她的爱就如春天最娇美的花,既便凋落了,也会留下泌人心脾的芳息。

那日,他告诉咏絮他对惊鸿的同心之约,只把咏絮当作自己的知已和妹妹。

但他与咏絮一起谈心品琴的事还是被传了出来,那个任公子又来作乱,说邵先生私心重,那么多学子,只青睐景仁一人,原是因为看中了他,要做自己的女婿。对其他学生却未尽到教育之责,要到官府告邵先生。弄得邵先生十分无奈。景仁本来就对他有气,又听他侮辱邵先生和咏絮,又跟他撕打起来,幸好,稚存等拦阻,景仁才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受伤。却因打仗斗殴被弄到县衙。上回写《圈虎行》,任县丞的气还没消。就借着此流言,把景仁和邵先生一顿羞辱。景仁当场顶撞,差点被关进牢里。邵先生凭着自己的脸面亲自到县衙作保,才把景仁弄了回来。但这件事却被传得沸沸扬扬,平时许多嫉妒景仁和对邵齐焘偏爱景仁有意见的学子都纷纷的做上文章,说邵齐焘不足以为人师表。弄得书院十分混乱。邵先生也十分烦恼。

这事自然也传到穆教习的耳朵里。穆教习原来对景仁还寄一些希望,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景仁,绝对不会像他期望的那样,能飞黄腾达,能给他们家带来什么好运,不弄些麻烦就不错了,惊鸿万不能嫁给她。

于是回到家,添油加醋地把这事情说了一遍,什么两个人深夜约会,什么邵先生想让两人相偕同游,什么两个人品诗赏琴,什么景仁为咏絮怒打任公子,什么邵先生亲自作保救景仁。最后说:“看来景仁你是无需指望了,我说他为什么总跟我作对,不听我的安排,原来有邵先生撑着,一心想成为人家的女婿。”虽然惊鸿知道景仁对自己的心意,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毕竟邵先生对景仁的偏爱是人所共见的,而咏絮是常州最有名的才女,无论家世、才貌都非自己所能比,于是心中十分纠结。

景仁被任公子等人弄得头晕脑涨,又连累了邵先生和咏雪一起被人指责,十分气恼,心烦意乱。只想回来到惊鸿这找些安慰。

惊仁怒冲冲地回来,看到惊鸿,心才略安稳了些,却发现惊鸿脸色阴沉,闷闷不乐。忙问:“这是怎么了?”

惊鸿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与常州第一才女促膝谈心,一定胜读十年圣贤书吧。”

景仁吃了一惊,脸涨得通红。“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都被那些人闹死了,求你可别在闹我了。”

惊鸿更是不痛快:“我如何不再闹你,任你走得远远的,任你与别人幽会,我都不闻不问。”

景仁说:“这是怎么说的,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不是你建议我去游学的吗?我是跟咏雪说了几句话。那又怎么样?以前稚存他们来的时候,你不是说得比谁都多,我也没说过什么呀,说话又有什么不妥?”

惊鸿更气了:“你怎么不讲道理?”

景仁脑袋一团混乱:“怎么不讲道理的倒是我?我还以为你最知我,别人说我什么都没关系,没想到你和别人是一样的?”

惊鸿道:“难道你见了别人一面,就嫌我小家子气了?”

景仁急得直拍桌子:“这都从何说起!”

正在这时,穆教习走了过来:“惊鸿,你这回看到景仁是何等样人了吧,这么快就见异思迁。”

景仁说:“姨父留些口德吧,怎么信口混说,我与惊鸿都误会了。”

姨父说:“你出口不逊,连我都损。看来真是有人给你撑腰了。”

景仁越说越急躁,越有口难辩。只说:“我不与你说什么,我只与惊鸿解释。”说着想接着惊鸿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解释,却因为心急,差点把惊鸿绊倒。

穆教习大怒,怎么对待惊鸿的,白天在县衙撒野,晚上又到这里撒野,你回书院去吧。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

说着把景仁推出了门外。景仁听见惊鸿的哭声,再想解释,却被姨父推到了门外,再扣门,里面却不开。

景仁无奈只得回到书院去找稚存,让稚存帮他想办法。稚存说:“我早看出你姨父是势利小人,他如何说都没关系的。只是不能伤了惊鸿,还是要跟她细细解释。”

景仁说:“不知为何,今天惊鸿听不进我说的话。”

“还不是你姨父挑拔的,再说,惊鸿生气、紧张,也是说明他很在意你,真的怕你跟咏絮情投意合,最后走到一起,她就会失去你。这是正常的。”

“我就跟咏絮说了两句话,她怎么就会这么认为?我和她都有了白首之约,她却这样的不放心。”

稚存说:“话不能这么说,你一定让她把心全放下,给她一个安全感,她等你多长时间都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让她的心是安稳的。”

景仁说:“那如何是好,现在我的话,她什么都不信。”

稚存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结还得你去解。”

“我说过了,与咏絮只是随意谈诗品琴,可是姨父总是从中挑唆,惊鸿虽然聪明,通情理,但毕竟年岁还小。我真怕她想信了姨父的话,恼我倒没什么,我就怕她自己伤心,认为我真的变了心。”

稚存说:“你这个姨父,怎么会如此俗气,唯利是图,见风使舵,惊鸿在那样环境中能出淤泥而不染,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力劝你游学,说明她也是极有见识的,不愧是你的知已啊。但是一涉及到感情,再通情理的人,有时迷茫,用情越深,越容易为情所缚,而看不清事理。我与夫人感情平平,表面上倒还是举案齐眉的,连吵架都吵不起来的。我比不得你,能有这般真正的感情经历。妻子是母亲给张罗娶来的,倒还般配,但绝无这种朝思暮想的感觉,没有什么纠结烦恼。正因为这样,彼此觉得可有可无,但你与惊鸿的感情,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的心情总被她一颦一笑所左右,她想要的,我就想赴汤蹈火地让她得到,她所摒弃的,不管我多喜爱的东西,我都可以弃之如敝屣。”

稚存说:“这话你对她说就是了。”

“我已经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她现在忽然不相信我了。以前脸色从没这么阴沉过。”

稚存说:“你可听过汪中与他妻子的事情么?他妻子是名士孙兴公之女孙芷。此女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才华横溢,不在汪中之下,以前汪中狂妄,认为自己读遍天下之书,常在身后插一小旗日:‘无书不读是汪中’,但洞房之夜,孙芷与他比试一番。第二日,汪中便所小旗撕毁,以后也没人见他再插过,可见孙氏才学的历害。刚开始,两人的感情是极好的,每日互相唱和,过得如神仙一样的日子。汪中见人便夸自己有福:“泮兰沅芷若为邻,淡荡疑生罗袜尘。昨夜月明川上立,不知解佩赠何人。”把孙芷说得如凌波仙子一样。但好景不长,不久矛盾就出现了。孙芷不愿做一个只生育后代的平凡女子,也不想与汪中母亲一起卖布鞋,而是想跟汪中一起扬名立腕。并与汪中分居两室,要先培养感情,再成夫妻。一下子触怒了急于抱孙子的汪母。”

景仁说:“那孙氏也不算错。所谓‘婚姻易得,知已难求’,她是想让汪中成为她的知已吧,不想直接做那种愚夫愚妇。说明她本人对爱情还是有着美好憧憬的。惊鸿于我也一样,每次为我绣东西,只绣桅子,不绣鸳鸯。如果男女之间不能相知相悦,世俗的婚姻反而糟蹋了这美好的感情。”

稚存说:“你倒是极通情理的,但汪中母亲哪里能干。逼着汪中要么休妻,要么蓄妾。并且,怕汪中被妻子管束,不让汪中与孙芷有独自交流的时间。汪中本是孝子,见母亲对孙芷如此不喜欢。也时常劝孙芷不要太有个性。孙芷一见汪中渐渐站在自己母亲那边,十分失望。一次,汪中在外与朋友在外留连数日不回,他也是不愿在家夹在母亲与孙芷之间左右为难。孙芷出来找寻。见到汪中正在酒馆与朋友闲聊,上前质问,为何多日不回家,汪中认为没面子,对孙芷十分冷淡。孙芷一怒之下,在酒馆墙壁上写了两句诗:“人意好如秋后叶,一回相见一回疏。”这两句诗写得极有深意,很多人感同身受,不久便传开了,很多人还直接去酒馆欣赏孙才女墨宝。汪中母亲与孙芷更是水火不容了,让汪中快做决择:是蓄妾还是休妻。汪中以为让孙氏认个错,然后赶紧要个孩子,把这个事了了。但孙氏一定要求精神上的平等。说:‘我是人,并非生育的工具。我要的婚姻必定是有感情的婚姻。’而且不准汪中蓄妾。汪母大怒,三天不吃不喝,逼着汪中休了孙氏,汪中从小无父,是母亲一手教导的,怎能不听母亲的话,最终是把孙芷休掉了。”

景仁说:“这样好的姻缘,为何却不得善终呢?其实那孙氏是难得的好女子,不仅有才学,还有性情。她该是很在意汪中的,所以执意要他的感情。”

稚存说:“所谓‘当局着迷,旁观者清。’所以许多事善始反而未得善终,这也是造化弄人啊。汪中已不是当年的活宝汪中了,而成了悲情汪中,失魂落魄之状,不在你之下啊。”

景仁说:“我与惊鸿万万不能出现这种结局啊。”

稚存说:“那你必须好好把握,还有一个人能帮你的忙,你拒绝了咏絮,只要咏絮能帮你证实这一点,不就行了吗?”

景仁说:“这太难为咏絮了,我再爱惊鸿,也不能伤害咏絮啊。”

稚存说:“咏絮的心胸才智不让须眉,也许是不会介意的。”

景仁说:“那也不能这样难为咏絮贤妹,这样她的尊严会受到伤害的。”

稚存说:“我终于知道那些女孩为何钟情于你了,你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不这样,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这时邵先生、仲游、还有男装打扮的咏絮走了进来,想是刚才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邵先生说:“我一时心血来潮,结果弄来这么多麻烦,别的倒也无妨,那些小人就是故意生事的,你不理他,他慢慢无趣就罢了。只是你表妹那,须得好好解释,毕竟涉及到终身大事啊。”

景仁说:“不关先生的事,都是我平日里把他们得罪了。”

邵先生拿出一叠信件说:“你即将游学,我这里是一些名士和同榜好友,你走累了,也可以在他们那里落脚,也可以多跟他们切磋。”

景仁赶紧谢过老师说:“如果不是惊鸿表妹对我有了误会,我明天便可动身了。但现在看来不得等上几日。”

咏絮说:“那日,我见景仁兄要远行,不知何日相见,便多聊了一会,又没换男装,结果被那些小人抓了把柄。那些人倒微不足道,跟他们解释都抬高了他们。让他们自己闹去。但惊鸿是一定要给个解释的。因为他们,伤了自己真正关爱的人就不值了,此事既是因我而起,我就去解她这个心结,明日我随景仁兄去见惊鸿,把那晚景仁说的话,告诉她,料想她就会放心了。”

邵先生说:“这才是有担当的人,虽然难为你,但你是要去的。”

景仁说:“这类事,还得麻烦贤妹,我真是丢人啊。”

从景仁和稚存那出来,心里愤愤不平:“他那个姨父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势利,她表妹心眼也不太,没准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家碧玉,景仁是怎么想的,这以后也有他烦的。和咏絮多般配,父亲还是这样有名望的人。”

邵先生,严肃地对仲游:“情之为物,不是平常逻辑所能解释的。你说他姨父功利,你刚才的那一番比较难道不也是功利的吗?我为什么如此喜爱景仁,就是因为他情感真挚,毫无世俗功利之心。”

咏絮说:“景仁确实与其他汲汲于世俗功利的人不同,质朴、执着,襟怀磊落。我总想找到他的缺点,却越发感觉他是完美的。不知惊鸿是何等样人,明日,我也见一见。”

仲游说:“没有缺点?一个男人如此为情所缚,就已是天大的缺点了。婚姻也罢、仕途也罢,我都在争取一种荣耀,以光耀门楣。而他却又和一个女子一般吟风弄月,顾影自怜。你们还在夸他,你们这种夸奖总会害了他。”

邵先生也叹了口气:“这孩子福薄,好好的染上肺病,本来他醉心诗词,每日呕心沥血,就已经很伤身了,现在又为情所困。恐怕以后为情所伤要远胜于为诗所伤,健康会大受影响啊。”

咏絮说:“但愿他们能早日解开心结,景仁兄学成归来,与惊鸿双宿双飞,也许心境愉悦了,生活又有了照应,身体就会恢复得快些。”

邵先生说:“但愿如此吧,愿老天能多予他一些福祐。别再若其心志、劳其筋骨,不然,真恐怕他年寿不永啊。”

第二日,咏絮早早来找景仁,又叫上稚存,一起来找惊鸿。

惊鸿听到扣门之声,打开门,看到景仁和稚存站在门前,旁边还站着一个俊雅脱俗的女子,立即想到,这就是咏絮吧,见咏絮与景仁一起来,不知何意,当时呆立那里,景仁把两人请进来,问惊鸿:“姨父没在家吧。”惊鸿说“去学堂了。”景仁说:“我们去见过姨母吧。”说着领着咏絮与稚存见姨母。姨母本来对景仁也极失望,只是不好说出来,表情很淡漠的。让惊鸿招待她们,她猜出那姑娘就是咏絮,但不管有没有这个姑娘,她现在都不太赞成惊鸿嫁景仁,总觉得景仁福薄、也不稳妥。所以并不在意,知道自己在这,这几个年轻人说话不方便,就找个借口出去了。”

“昨天妹妹跟我生气,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回书院一说,稚存与咏絮贤妹都为我着急,特地来做说客。”

惊鸿满目通红,昨天景仁走后,自己就有些后悔了。但咏絮还是让她感觉很大的压力,刚才见到咏絮与景仁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觉得景仁身边站得就该是这样一个人,而不是她自己。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这种想法中挣脱出来:“你们不要信他说的,只不过平常吵几句,我自己都忘了。”

景仁说:“你真的忘了,那太好了。我就怕你一直都恼我的。”

惊鸿说:“你今天请了贵客来,不好好招待,总说这些干什么呢?”

咏絮说:“我第一次见惊鸿,想与她多聊聊,你且和稚存兄谈论诗文,我与惊鸿走一走。”惊鸿也说:“这屋子小,太闷了,我领姐姐到院落里乘凉。”景仁想跟了去,稚存拉了拉景仁:“让咏絮把这个心结给她解开吧。”

咏絮年惊鸿还面带疑惑之色。便说:“我是专门受景仁兄之托,来向你解释一下的。这其中有些误会,我哥并不知道景仁与你已订白头之约,从中胡乱搓和,让我见见景仁。景仁已对我说起你们的感情,海枯石烂,生死不渝,只当我为妹妹而已。后来聊聊他游学的事,耽误了一些时间,被几个平时不务正业的学子看到了,就做了些文章。”见惊鸿还不相信,咏絮拉住惊鸿的手说:“景仁对你用情极深,你的态度,他会很在意的。你既与他相知,便不要相疑了。景仁兄心身体尚未恢复,就不要让他心情上多有困扰了。景仁是一代奇才。平时恃才傲物,什么事都不在眼里,但你的事,他一点一滴都是放在心上的。这些情谊,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惊鸿的心这才放下:“都是我不晓事理,姐姐教导得对。”

景仁看惊鸿与咏絮回来,面带红晕,看着他的目光也带了笑意,知道咏絮的解释已奏效。心才放在肚子里。

惊鸿却暗暗吃惊:“这咏絮小姐对景仁的感情比自已想象得要深厚得多,她不想景仁有所困扰,才会放下尊严来向她解释,话里话外,对景仁极为体贴和回护,总是怕景仁受委屈。”想到咏絮清丽脱俗,落落大方,不觉有些恢心。再想起平凡的家世,与势利的父亲,都觉得似乎都无法与咏絮相比。从学识上说,景仁同咏絮相互切磋,也会比与自己在一更有进益。

稚存与咏絮匆匆告辞,嘱咐景仁与惊鸿好好谈一谈。

惊鸿说:“争吵就争吵了,找她们来做什么?好像是个妒妇,我的颜面都丢尽了。”

景仁说:“我给你解释你又不听,我没办法了才这样,真难为了咏絮贤妹。”

惊鸿说:“你们说起话来,都是互相回护的,看来交情实在不浅啊。”

景仁说:“她不是告诉你那晚的事了吗?”

惊鸿说:“是的,她告诉我了,但你真的不后悔吗?你真的没有把她同我做个比较?”

景仁说:“又在乱说,我什么时候拿你与她做比较?我对咏絮不过很欣赏而已。”景仁拉着惊鸿的手:“你如果再不信我,我就跟先生说,不去游学了。”说着转身就向外走。

咏絮看见景仁面色发红,自然是当真的,赶紧接着他:“别、别,说去又不去,出而反而的。”

景仁说:“我一走,好长时间都见不到你,这几天,我们都好好的,我带着美好的记忆走,无论路上多艰辛,心里也是暖的。我们出去走走,看一看这暮春时节的风景,那么长的时间,你都不在我身边,‘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老师说我以前写的诗,调子都是灰的,后来才明朗了起来,因为,见到你以后,我才感觉到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花有缤纷的颜色。我以前的生命里,只有雨,没有虹。后来我才看到虹霓的灿烂。这一切的美丽,都因为你才有了意义。”

惊鸿:“景仁哥哥,你是一个执着的人,做什么事都力臻完美。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以后,你也许会遇到许多比我完美的女子,也许,你会发现我的平凡,会发现她们才是你真正要寻找的人,那种情感,才是你要寻找的境界,你不会后悔吗?”

景仁说赶紧拉紧她的手,“不会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我每天给你写信,你确定不了我的行踪,可以不回,但我要写,我要把我的每一天都和你一起分享的。”

“其实,就算你真的选择更好的人,我也不会怪你,我只会怪我,不能做到最好。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还是要开心些的,去看那些花,正因为她们有一天会落的,所以我们要珍爱她们的绽开。”惊鸿又变成原来活泼的样子,但景仁知道惊鸿还是有心事的。惊鸿并不知道,景仁喜欢的是她这样温馨、热闹、有生命力的女孩。那是春天绽开的花,无比烂漫,而咏絮是一轮皎洁的秋月。与他太过相似了。”

惊鸿说:“猜猜咏絮姐姐以后会嫁什么样人,我总觉得会跟你差不多。”

景仁笑道:“你别揪住人家不放,我今天都过意不去了,她琴艺精湛,肯定会嫁一个音乐奇才,与这样的不通音律的人,还不是对牛弹琴,怎么受得了。我只会吹箫,也只有你能听得下去。你的萧呢?我们吹箫去吧。”

惊鸿拿出箫。景仁把两人的箫换过来,用刻刀在里面刻上两人的名字。现在你的箫叫景仁,我的箫叫惊鸿,这样,你吹箫时,就是对我说话,我吹箫时,也是对你说话,这样,我们就都没有道理吹给别人听了。”

两人吹了一会箫,景仁说:“日子总这样多好,我真的不想走了。”

惊鸿笑着说:“你是不想走了,想在龙城书院呆一辈子,可以天天见到咏絮小姐。”

景仁说:“再拿咏絮来打趣就不厚道了,稚存说:‘女孩总把比自己优秀的女子当成敌人’我以为是胡说的,原来是真的。”

惊鸿大叫起来:“他说的什么话,看起来老成持重的,竟说出这种话来。你说咏絮比我优秀,我更饶不得你?”说完说笑着追打景仁,景仁也笑着跑,正巧穆教习从外面赶回来,与景仁撞个满怀,气急败坏地喊:“做什么,多大了,竟一点都不稳重。”他本以为拆开了景仁与惊鸿,却没想到两个人这么快又好得像一个人。进屋对妻子说“你也不管,都闹成这样。”

“管他们,他们反而会逆反,我可不想失去惊鸿。他们能闹几天,景仁一走,时间一长,感情一淡,就什么都好说了。”

穆教习一想,也对,铁着脸不理他们,径自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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