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里里外外地把小店打量了一圈儿，不咸不淡地跟苏新华说，“你知道我是谁么？”
苏新华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好半天才把一脑门子怒火压下去，“不认识！”这孩子不是一般地欠管教，他爹妈要是管不好，自己一点儿也不介意代为效劳。
二子抖动着身子凑到苏新华眼前，“你在这儿做生意爷不管，不过你得给爷意思意思！”这家伙成天笑眯眯地，不过170的样子，怎么都好欺负。
苏新华眼珠子都快冒火了，自己长这么大，包括当年和老爹上山下乡都没遇上过赶在自己面前称爷的家伙。
二子见苏新华没说话，心里挺得意，以为他怕了，“啪”的一声在苏新华肩膀上拍了一下，“哥们儿，只要你按时孝敬，爷保证，这里没人敢找你麻烦。爷，那也是跟着大哥，大姐混出来的。”真是威风，当年回到自家门口立棍儿那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苏新华点点头，突然抬起左手扣住了二子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右脚为轴，左脚一划，腰上用力，身子一转，直接把二子从肩膀上摔了过去，还没等二子有反应，抬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爷？让你当孙子都掀丢份儿。
“tmd，你敢跟我动手，老子灭了你！”二子被苏新华的脚丫子踩的生疼，却丝毫不服输，嘴里骂骂咧咧地不干不净起来。
苏新华眼睛一眯，脚底下一使劲儿。灭了我？老子出来打架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那儿转筋呢。谁都曾经年轻过，尤其是苏新华这个年岁的人，经历过一个混乱不堪的年代，当年曾经也扯着大旗混过，后来见到了一些残忍地让他下意识选择遗忘的事情之后，才渐渐地歇了“出人头地”的心思，做个上班下班，娶媳妇儿，生孩子的平凡人。
二子就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仿佛压了一块儿大石头，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放开老子，有本事和老子单挑。”
苏新华嘴角一弯，单挑？有意思，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时钟，离开门还有一个小时，收拾了他还不容易。想到这儿，抬脚放开了二子，用脚尖踢了他一下，“好。”今儿要不让跪着出去，还就不算完。
二子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苏新华。刚刚不过是自己一时大意，这家伙怎么看都不象是个厉害的主儿。“今天要是不让你知道知道，你还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说着猛地向苏新华扑了过去。
苏新华心中暗笑，关键得看谁是马王爷。他不躲也不闪，反而迎了上去，伸手抓住了二子的全都，伸脚顶住了他的脚，往自己怀里一带，二子一个趔趄，身子整个往苏新华倒了过来，苏新华撤身的同时，手也松开了。二子却因为惯性的力量，“噔噔”往前了跑了好几步，好悬没趴在地上。好容易稳住身子，一转身又朝着苏新华嗷地一声扑了过来。
苏新华本来以为摔了他两次，这小子能稍微识相点儿，转身走了就得了。刚刚想的挺狠，可自己毕竟还要在这儿做生意，也不象惹事，就像教育教育他就完了，没想到这小子却没完没了了。当下怒气更盛了几分。见他再次扑了过来，分掌抬手，一手挡住二子进攻的拳头，另一只手高举往他手肘内侧劈了下去，“嘿！”
“啊！”二子惨叫一声，摸着胳膊直蹦，疼啊！比爸爸的鞋底子疼多了，加上自己老妈的也不能相提并论啊！
苏新华冷眼看着他，已经手下留情了，疼是肯定的，但是骨头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滚！”就这德行还想出来混？一辈子就只能是个狗屎。
二子恨恨地瞪着苏新华，恨不得上来把他啃了，“你……你等着。”仓惶间看到了刚刚掉在地上的东西，几步过去一把抄在手里，拉掉布包，指着苏新华，“老子崩了你！”
苏新华也一楞，二子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把自制的**，黑漆漆地枪口正对着自己。脑子“嗡”的一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枪一端，苏新华还真有点儿虚。自己可以豁出去，可家里还有一家老小呢？
苏新华这一发愣，二子乐了，“怕了吧！老子本来就想意思意思，你tmd不识抬举，爷爷我今儿就教育教育你。”
苏新华并没动，冷冷地看着他。
二子见苏新华只是楞了一下，却不见丝毫得害怕，心里当下又不痛快了，灵机一动想起了自己小学时看得一个故事，“喂，你从爷爷裤裆地下钻过去，爷爷今儿就饶了你！不然……”二子转转眼珠儿，“爷爷砸了你这破店。”怪不得刚才打不过他呢！一屋子都是书，真够方人的。越看越不顺眼。
得！就这一句话，苏新华把刚刚那些顾及瞬间都抛到了外太空，眼睛一瞪，“钻你裤裆？你tm也配！”往前一步，一手抓住枪管，“我玩儿这玩意儿的时候，你老子还撒尿和泥呢！”抓住枪管仔细一看，苏新华的心立刻归位了，此刻只剩下满腔的怒火。这小子根本就不会用，保险都没拉开，开枪，开个屁。
“哎呀！”二子见苏新华这撒恨的样子，心里也有点儿发颤。不过大姐当年教过自己，出来混就得狠！输人不输阵，“今儿……”
苏新华现在火气在脑门顶子上，哪里还听得下去二子废话，干脆单臂一叫力，直接把枪给夺了过来，拿眼一扫，枪里应该连弹药都没有。打不出子弹，还不能当棍子用么？苏新华单手一提，“今儿，你打算咋地？”照着二子劈头盖脸就是一枪拖，正好打在二子的肩膀上。
“啊！”叫的跟杀猪似的。二子不奸，却也绝对不傻，都到这会儿了，要是还不跑那这十来年还真白活了。正好他也守着门口，拉开门就往外冲，他以为苏新华不敢追出来，谁知，苏新华抬脚就出来，手里还拎着那杆破枪。一点儿都不客气，辇上来，直接往二子身上招呼，除了头以外，到还没落下哪儿，“小小年纪，我叫你不学好！”嘴里骂的狠，心里气的紧，手上却没大用劲儿。尽管如此，二子也疼得满地打滚。
大街上闹这么一出，早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水泄不通。街坊心里都挺解气，总算有个人出来教训教训这小混蛋了。也有胆小好心的，一溜烟跑去找二子的妈了。
“我错了，爷爷，你是我爷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二子又哭又叫。
苏新华早就撤了手，看着二子自己一个人在地上打滚，用脚尖踢了他两下，“起来！”真不是大老爷们。
二子哆哆嗦嗦从地上站起来，怯怯地看着苏新华，拉的那个架势，放佛只要苏新华一动，他立刻撒丫子就跑。苏新华心里觉得好笑，脸却绷的死死的，一把抓住二子的领子，“走！跟我上派出所。”怎么也得把手里这破玩意儿给处理了，不然留着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个祸害。
“爷爷，您饶了我吧！”一听上派出所，二子立刻软了。好像派出所大刘的巴掌已经招呼到他脑袋上了，“您打也打了，还有嘛不解气的？”
苏新华根本不搭理他，拽着他往前就走，“让让，让让！”没事儿该干嘛干嘛去，都在这儿看嘛热闹！
“我错了！您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二子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可劲儿往下流，“我改还不行嘛！”屁股使劲往后坐。
“二子！”一声尖叫。
“妈！”
苏新华好悬没喷出来，多么饱含深情的一嗓子！换个场合，估么着自己得热泪盈眶。
二子妈分开人群，几步就跑到二子身边，“这位，这位大哥！”二子妈眼泪也下来了，儿子浑身是土，脸上忧伤，衣服也挣开了，一眼就看到了胳膊上有伤，“大哥，您，您别跟这孩子计较，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跟我说。”二子的父母都是老实人，尤其是二子妈胆子比芝麻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教育出这么个儿子，为了这孩子操碎了心，不知道为他跟老师，邻居陪了多少小心。跟因为二子打了自己厂长的儿子，自己吃了瓜落，被厂长找了个错处拿60％会回了家，到现在也没找到个固定工作，本来生活就不富裕，这孩子还到出惹祸，每个月陪出去的医药费，比自己赚的都多，可能怎么办？再恨，再气，也是自己的儿子！
“大哥，您也打了。孩子身上也有伤……您，您就……”苏新华手里拿着那把枪，她认识，儿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摆弄了好几天。她看着就害怕，加着小心，叫着小心，一眼每看到，就出事了。这要是到了警察局一说，持枪抢劫，还不得关起来判几年啊！真要这样……自己也不活了，“大哥，我求求你了！”
二子愣住了，他知道他打了人，他爸妈会去陪医药费，抢了东西，他爸妈回去赔钱，可……从来没见过。眼前这还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用鞋底子抽自己的妈妈嘛？她不总是风风火火挺厉害么？
苏新华一皱眉，他这辈子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可就对女人的眼泪没辙，不是怜惜，心疼，而是烦躁，莫名地烦躁，这一烦躁，口气也跟着不好起来，“行，行，行，别哭。”这什么事儿啊！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来着，怎么弄的跟自己欺负人似的，“我也没打算怎么着，你说，这一孩子手里拿着这么个玩意儿，那哪行！”
二子妈连连点头，早就知道这是个惹祸的根苗，“大哥，我，我把这孩子带走，回家我一定好好教育，我，我……”二子妈狠狠心，反手就给二子一个嘴巴子，“我打死你就得了！”手掌传来一阵疼，疼得心都跟着发麻。
“行了，行了，你也别打了！”苏新华皱着眉头，“孩子还小，打不管用，得教育。”周围看热闹的都撇撇嘴，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先打的。
“教育，教育，我一定教育。”二子妈见有门，忙不迭连声符合。
二子看着眼前连连道歉的妈妈，心里不是滋味。自己不是要混出个样子让他们看看嘛？不是想将来让爹妈走路都带风，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瞧瞧，自己有多大本事嘛？怎么就……就连刚刚妈妈抽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他都感觉不到疼。
苏新华看了一眼二子，心里一动，这个表情自己太熟悉了。当年……自己不也是这样嘛！垂下眼睛，敛去眼中的苦涩，当年和自己经历一切的那个人早已葬身茫茫大海之中了。命，这就是命。不觉见，苏新华松开了拉着二子衣领的手，“看在你妈的面儿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苏新华正好看见眼前有个电线杆子，几步过去，挥起**，“啪！”胳膊都觉得发麻，“你就别怪我不客气。”把枪扔到二子脚底下，笔直的枪管已经弯了，乌黑地**在灰色的便道上晃动着，仿若在嘲笑二子的无知。
苏新华扭头钻出人群，回了自己的书屋。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堵，不是因为二子的找茬，而是想起当年的自己，还有身边的兄弟。
看热闹的人，见主角都走了，也没什么好看，渐渐也就散了。二子妈一把拧住二子的耳朵，“你个王八蛋，老娘打死你省心！”叫嚣着远去了。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走过来弯腰捡起了**，回头跟身边的人笑笑，“当废品买还能换顿酒。”
“所长，您就别说笑了。私藏枪械，这得……”
所长摆摆手，“你看看这枪能用么？就是个铁疙瘩。”别说弯了，就算没弯，也不能用，横竖就是个铁疙瘩。
所长身边的年轻警察点点头，“可……”一所长毫不在意地表情，小声嘟囔了一句，“情节也太恶劣了。”
所长拍拍他肩膀，“还年轻啊……”也许开始很恶劣，可结局不错啊！摸破了嘴皮子的教育不好的，说不定一顿臭揍就给揍上正途了呢！呵呵一笑，转身回了派出所。
年轻警察恹恹地跟在他身后，心里不住地低估，这也太不符合办案的规章制度了。
晚上8点一过，苏新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顾客上门，正归置着，就听身后门一响，有人推门进来。
“你小子还没挨够是吧？”苏新华回头见是二子。
还是那件深蓝色的运动服，这会儿穿在二子身上到是挺规矩，低头在门口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动。
“你罚站来了？外面站着去！”苏新华没好气地说。
“我……”二子嚅嗫了半天。
“有话说，有屁放！”
“我想来你店里上班。”好半天二子才鼓起勇气说，“不要钱，就……就当今天赔礼道歉了。”
苏新华死死地盯着他，好像很想在他脸上盯出点儿什么，“哼！”长出了一口气，“明天早晨9点。敢迟到，看我怎么收拾你！”下午有街坊来租带子的时候，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些二子的事情。这小子小时候挺可爱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学坏了，家里现在生活挺困难。
“啊？”二子没想到苏新华这么就答应了，张着嘴傻傻地看着他。
“嘶……”这傻德行，看着就让人起急，苏新华一步过去，抬手就一巴掌，“听见没有！”
“诶，诶！”二子咧着嘴，冲着苏新华傻笑，“我，我明天一准儿来。”扭头，一溜烟儿不见了。
苏新华摇摇头，早上要有着速度，自己估计也打不着他。不过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心来帮忙的，还是个未知数。话有说回来了，要是论坏心眼儿……这小子未必是自己的对手啊！想到这儿，苏新华得意地点点头，当年上山下乡放眼满大队都没有自己的对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