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俨刚出大殿,就有婢子内侍急急来报,险些撞上了他。
“这后/宫,还真是多事。”裴行俨说着就往前走了。在繁花树影下,忽见一人。
树下立的正是祾月绿羽。祾月蓝色绢衣,领口有些许连缀,衣裙便再无其他繁杂花式。头发没有梳成髻,只是随意束了一下,整个人只觉素雅。身旁的绿羽,青白色罩裙,简单大气。这两人与后/宫佳丽应有的花团锦簇的华美形象甚不相符。裴行俨深得杨广信赖,宫中也常走动,这两人却是从未见过。看衣着打扮看不出所以然来,但两人的感觉却让人觉得她们必不寻常。
裴行俨一看避不过,上前行礼。“不知是哪位宫里的娘娘,微臣不及回避,冲撞了娘娘,还望恕罪。”
“无碍。”祾月眼神空洞,思绪不知何处。
“她不是娘娘,是和然大长公主。”绿羽在旁纠正,又看了眼祾月,她好像并不在意。绿羽知道,祾月此刻只想见到杨广,其他,并无在心上。
“微臣不知……”眼前这人,竟就是和自己余生将绑在一起的女子?裴行俨忍不住又多看祾月两眼,心里百味杂陈。
“不知无罪。”祾月双眼只看大殿门口,并没有看他。
宫婢从殿内一路小跑出来,气都没喘匀,就赶忙上前回话,“回大长公主,陛下实在是乏了,此刻正要小憩,还望大长公主体恤奴婢,先回绮云殿吧。”
“罢了。”祾月微叹口气。
“大长公主,这信笺是靠山王呈陛下的,陛下说您也该看看,等您回话。”宫婢呈了封信。
“我知道了,先忙你的去吧。”祾月接过信笺,朝宫婢点头示意退下。不知杨林说了些什么,呈的不是奏章而是信笺,祾月迫不及待打开来看。裴行俨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呆立着。
“公主,王爷怎么说?”绿羽凑过头看。
“二哥希望我过去助他。”祾月并不避着绿羽,“即刻动身。”
“啊?这么仓促?”绿羽觉着还没安定几天呢。
“嗯。又有叛乱。”祾月把信笺折好,道:“回去收拾下吧。”
“可是,公主你不是还有话要……”绿羽没忘此行的目的。昨夜祾月睡得不好,想必是辗转反侧了一夜,最终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不是大事,算了吧。国事为重。”祾月一闭上眼睛,仿佛又能看到那天血淋淋的场面,胸中闷闷。转头突然发现,裴行俨还立在这里,眼睛看着她,好像有话。
“怎么?”祾月问道。
“大长公主,臣裴行俨奉命皇命随侍您身侧保您周全。”裴行俨说罢双手抱拳一揖。
“我不需要保护。你还是照顾好陛下吧。”祾月看着眼前这人。年龄恐怕未及弱冠,唇下光洁无须,还是个孩子。手掌却很大,身材也很魁梧,应该是武将出身。秀气的脸上有骄傲,也有稚气。
“大长公主是信不过行俨么?”裴行俨抬头看着祾月,目光锐利如刀剑。
“不是,只是我能照顾自己,你既是陛下爱将,还是用在应用的地方比较好。”祾月淡淡道。
“大长公主,您恐怕误会了。并不是行俨非要如此,而是行俨谨遵皇命。这是陛下的意思,您若不愿,还请亲自向陛下说明,与我说徒劳无益。”裴行俨道。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哪!”绿羽哪能见祾月受这气,还是在这宫中,指这裴行俨就要开骂,被祾月拉住了。
“看样子,阁下,也并不想接此任务,才言语相激的吧。”祾月微微一笑,看着裴行俨,眼里早已洞察一切。
裴行俨没料到如此不敬的言语祾月竟没有丝毫怒气,有点发怔,赶忙回神鼻子里闷哼一声,道:“我领的是朝廷的俸禄,受的是陛下的恩情。如今,堂堂男儿丈夫,不能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却要做您的贴身跟班儿,愧对我‘大隋勇士’之名。”
“只可惜,你自诩忠臣良将,不能做拂逆圣意的事情,所以,让我自己开口把你赶走。”祾月看着这个小将,觉得单纯得好笑。
“……”裴行俨的小心思,早就被看破了,只能无话可说。
“你上过战场么?”祾月问。
“随父亲出过征。”裴行俨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怕么?”祾月接着问。
“不怕,马革裹尸才是武将最好的归宿。”裴行俨眼中充满朝气和豪气。祾月看得出,他是少年英才,他日必成气候。
“那么,现在,在做些什么?”祾月笑笑。
“……”杨广很是喜爱裴行俨,以至于近期,再未让他去过战场。裴行俨想到这里,又说不出话了。
“你不必跟着我,你可以助我兄长靠山王。或者,我也可以和陛下讲,我不需要别人保护。”祾月说着,脸上依旧云淡风轻。陛下挑的人,不该是个庸才。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可以帮到二哥,有得力干将分担,总好过自己一人承受。
“你……”裴行俨被噎得说不出个字,他的选择已经不言而喻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应该在战场上的,只有这片天地,才能让他找到自我。他向往那里已经太久了,不能再等下一个机会。
“想好了就回去准备一下,战局不等人。”祾月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拉着绿羽转身走了。裴行俨看着祾月的背影心中忿忿却又无可奈何。靠山王向来是他心中最为崇敬的人。建功立业,百世流芳,又怎能不心动。
殿内,杨广还站在原处,脑子里不停涌现着许多事情,又想起了几天前和宇文化及的不愉快。
“祾月,你必须走,宇文化及竟然不满足只和朕做儿女亲家而妄想迎娶你,朕怎么可能让你降与他。”
“有的时候,帝王也是无力的。面对有权势的重臣,不能撕破脸面。”
“或许,外面那个天地才是好的。”
“去了外边,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吧。”